……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呢？
  他明明是沃达森集团的顾问，他和她明明在两个对立的阵营里。
  可是每当他看向她，总觉得有那么多的欲言又止，仿佛每一步，他都在走近他。
  交流会结束之后，周夏坐叔叔周凌书的车回周家老宅陪爷爷吃饭。
  现在的周老爷子倒是没有周夏刚到周家的时候那么冷肃了。
  一边吃着饭，周老爷子一边问他们交流会上的情况。
  “今天沃达森当着那么多同行的面，一直说要向我们‘飞燕’学习。搞得真的像是做交流似的。”周凌书说。
  周老爷子瞥了一眼周扬尘，发现他正在玩手机，蹙着眉头咳嗽了一下。
  周扬尘不甘愿地放下了手机。
  “扬尘，你呢，你有什么想法？”
  “我没什么想法，就是觉得沃达森说向我们学习，不外乎就是引起其他竞争者的注意力，让他们觉得‘飞燕’有巨大的潜力市场，然后都来排挤和打压我们‘飞燕’。”
  周扬尘说完这段话，还没忘记看一眼周夏。
  毕竟这个观点是周夏在车上告诉他的。
  周老爷子点了点头，眉心散开。
  周凌书看儿子总算提出了一个观点，也算呼出一口气来。
  “周夏呢？你有什么想法吗？”周凌书看向周夏。
  周夏想起当自己转身离开洛衍之的时候，看见他嘴唇微微张开，似乎说了什么。
  好像是……“你错了，小笨蛋”。
  我错了？
  我的想法错在哪里了？
  洛衍之的话永远含在他的唇舌之间，停留在她的记忆里。
  明明只是周夏自己的猜测和想象——他的声音染上了温热，从他的唇齿间溢出，来到她的耳边，糅合成一句温柔却无比认真地劝诱。
  诱惑她走到他的面前，问他到底说了什么。
  但其实他说了什么根本不重要。
  “周夏？随便说说，没关系的。”周凌书说。
  周夏从对洛衍之最后那一面的无尽想象中醒过神来，涣散的思维倏然归位。
  “啊，哦，我想想。”周夏回答。
  虽然周老爷子未必把她说的话当成重要的参考意见，但她习惯了说出口的每句话都要负责任。
  科研是这样，说给爷爷听的意见也应该是这样。
  “爷爷、叔叔，可以等我想好了再说吗？”周夏说。
  “嗯。思虑之后再说出来的想法，才是最妥帖的。”周老爷子点了点头。
  周扬尘想了想，加了一句：“刚才我说的那些，也是车上周夏跟我说的。”
  周老爷子轻轻哼了一声：“你能承认自己的想法是别人的，也是难得啊！”
  吃完了晚饭，周夏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她发现自己满脑子都是洛衍之最后没有说完的那句话，在脑海里百转千回。
  她拿出了手机，想要拨打他的号码，但是自己已经把他发过来的所有信息都删除了。
  包括那最后一条。
  几秒之后，周夏一把将自己的手机扔到了沙发的另一端，赌气一般捶了一下沙发。
  “那个混蛋肯定是用这种方法骗我打电话给他！肯定是！”
  他是沃达森集团的顾问，怎么可能会告诉她沃达森到底想的是什么！
  在沙发上坐了十几分钟之后，周夏悲催地发现，自己还是很想知道洛衍之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个男人真讨厌！
  ☆、第27章 粉色小盒子
  沃达森也想要低端市场, 把“飞燕”当作敌人无可厚非。
  嘴上说着向“飞燕”学习，目的是告诉所有同行——“飞燕”市场前景大, 大家一起来打压“飞燕”, 不然这块儿蛋糕就被睿帆拿走啦！
  这样的逻辑本身没有问题，但似乎也太直观和简单了？
  周夏拿了钥匙，出了门, 当她走到了超市门口的时候，下意识看向了之前洛衍之站着的地方。
  他曾经在超市的门口等过她。
  其实这种等待是非常低效率的,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那天晚上她会不会去超市？什么时候去？
  如果她没去，第二天的晚上他是不是还会在原处等她？
  周夏看了一圈，没有看见那个在人海中一眼就能认出来的身影。
  她进了扶梯，在明亮的超市里一排一排的货架之间行走, 却一样东西都没有拿。
  当她随手拿了一瓶洗发水的时候，才好笑地意识到自己连购物篮都没拿。
  她不是来买东西的, 她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偶遇他, 就像他能在超市里见到她一样。
  等到周夏把洗发水放回货架，她才意识到自己有点蠢。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偶遇, 大多是因为处心积虑。
  周夏最后什么都没有买，从无购物通道离开。
  她走上了扶梯, 决定将洛衍之从自己的脑海中清空。
  当扶梯向上移动了一半的时候, 她感觉自己扣着扶手的袖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短暂的温暖滑过她的手背, 转瞬即逝。
  她抬起头, 侧过脸, 看见对面并行的扶梯上一个高挑的身影已经与自己擦身而过。
  对方笑了一下，似乎只是用他的手指打了个招呼，然后便转过身去，淡然地走进了超市。
  周夏的呼吸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扣紧，连心跳都无处安放悬在半空。
  当扶梯到达，她的脑海中一片空旷，除了洛衍之转过身时如同邀请一般……但又或者不存在任何暗示的浅笑。
  周夏三两步奔跑到了旁边的扶梯，跑了下去，冲进了超市里。
  他去了哪里？
  周夏远远地看见了洛衍之的身影，快步走向他。
  当他转进一排货架之后，周夏迅速跟了上去，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男人很高，她还是第一次站在他的身后，仰视他的背脊。
  她感受的不是压迫，而是当他侧身看向她时，眼底的讶异仿佛雪山之巅的积雪消融，洪流自高原倾泻而来。
  “周……夏？”
  他第一次用略带疑惑的声音念她的名字。
  周夏瞬间意识到自己这样拽着一个男人是不妥当的，赶紧松开了手。
  “有什么事吗？”洛衍之低下头，第一件事就是看着她的耳朵。
  耳朵尖都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如果说他的目光是坦荡的地平线，那么她就是那一抹浸透云翳的红霞，将整个辽远的天际烧到发疯。
  洛衍之的喉头不动声色地一颤，眼前的女孩儿用力吸了一口气。
  洛衍之觉得好笑：你紧张什么呢？明明我比你更紧张。
  “我猜到沃达森在交流会上不断强调‘飞燕’的目的是什么了！”
  周夏抬起头来，没有了之前的羞涩和困窘，目光里的自信让洛衍之不得不认真而慎重地对待她。
  “你说。”
  “沃达森想要给其他的竞争者，包括睿帆在内造成市场错觉。”周夏回答。
  “什么样的市场错觉？”
  她的眼睛那么明亮，烧进他的眼睛一路狂放地蔓延进他的喉咙里。
  他只想随手拿过任何可以入喉的东西，无视他人的想法，一饮而尽……平复这样要命的焦灼。
  “沃达森想引导其他的竞争者去开发轻型家用车。”
  “哦？”洛衍之笑了一下。
  “可是这种车的科技含量低，而且利润空间也低，并不是未来发展的方向。”周夏认真地看着洛衍之的眼睛，他眼底的一丝波澜，她都决不能放过。
  周夏仰着头，观察着洛衍之的表情，她想捕捉他哪怕一瞬的反应来肯定自己的想法。
  但这个男人只是礼貌地微笑，不透露给她半点信息。
  “沃达森的目的是影响那些不坚定的同行放弃或者搁置对新能源汽车的研发，转而去生产轻型车。”
  洛衍之还是不动声色。
  他早就对高恒说过，这样的小伎俩只能骗一骗那些目光短浅的对手。
  应该说，这样的人不配称为“对手”。
  “沃达森自身会继续加紧对新能源家用车的研发。等其他竞争者在轻型车这块儿互相拼到头破血流的时候，沃达森早就在新能源汽车研发上走到前面去了。”
  “你觉得睿帆会因为沃达森一句话就放弃对新能源汽车的开发？”
  “当然不会，但睿帆很可能会投入更多资金和人力在‘飞燕’上，这是一种浪费。”周夏回答。
  “哦。”洛衍之点了点头，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