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嘴，嗓子干哑，低声说道，“……记得。薇薇，我当然记得你。”
  他曾经的女朋友。
  白薇薇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这笑容仿佛能让天地之间的冰雪消融，能让万千蝴蝶为她起舞，让时间所有人都甘愿为她奉上一切。这个笑容看呆了所有的人，以至于没有一个人能发出一个字的声音。
  “是么，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对我做过的事。”
  杨培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崩溃的表情，他想要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他从来没想过白薇薇会活下来，还会恢复正常出现他的面前，可、可她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吧？毕竟他当时也是迫于无奈，他也是有苦衷的啊！
  “薇薇，你听我说，当时情况很复杂你可能也不太理解，我都是没办法的……”
  白薇薇不耐烦听他那些又长又臭的解释，直截了当地问道，“送我去做实验品的人，是你？”
  杨培瀚被噎了一瞬，又僵着脸说道，“你听我说，当时是——”
  “是啊，没错。”
  然而旁边的于思慧却开口打断了他，直接应承了下来。杨培瀚不可思议地扭头去看于思慧，却见对方脸上显露出控制不住的骄傲跋扈之情。她冷笑一声，继续说道。
  “你那时候是个傻子，连独立生活都办不到，凭什么要求别人吊在你这一棵树上？他跟你不要说没结婚，就是结婚了，把婚一离也很正常，带着你在末世只会是个拖累！”
  傻子？
  白薇薇想起自己看到的档案上写着的她有智力缺陷，本来以为这是杨培瀚的春秋笔法，没想到现在看来却好像是真的。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她才会失去了这段记忆……
  她不动声色，继续说道，“我的智力缺陷不是天生的，你们就没想过万一我恢复了？就像现在这样？”
  于思慧露出耻笑的表情，“你自己因为爹妈死了受了刺激变成了弱智，就应该在这个末世里被淘汰！就像你的爸妈一样！既然没能力抵抗丧尸就赶快去死！恢复了又怎么样？今天敢在这里得罪我，你也要死在这里！”
  她一挥手，那些训练有素的异能者们便走到前面来，比起之前遇到的刀疤脸和钱康，这些人的水准显然又要高一些。杨培瀚看见这一幕，本想说什么，可又忍下来没了动作。
  于思慧说的对，他、他也没做错什么啊，而且今天本来就是白薇薇得罪了钱康，这都是她自己找的麻烦……
  白薇薇被这样包围，脸上的神色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于思慧话里的意思很明显，白家父母是被丧尸咬伤死去的，而她则应该是看到那一幕被当场刺激的脑部受损，变成了没有独立行动力的傻子。杨培瀚自然不想带一个傻子在身边，又刚好碰到了于思慧这样的一位佳人，两相比较，他怎么选择都能猜到了。
  既然她的存在这么碍眼，那么就把她扔到实验室去做小白鼠好了。这中间或许于思慧也帮了忙，总之结果就是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送往了a市的基地去做人体试验，而杨培瀚则以为她一定会死在那里，永生不会再见。
  白薇薇抬起头，那些异能者显然没有和她废话的打算，后面的人已经抬起了枪对准了她，前面的人也摆好了架势。围观的人群早已退开，所有人都知道此刻不是凑热闹的时间。粗略看过去，对面也有三四十个人了。
  而她，站在他们的对面，一阵风撩起她的长发，露出那张惊艳的面孔。
  于思慧咬着牙恨恨地说，“杀了她！我要亲自把她的脸划烂！”
  白薇薇抬起了手。
  刹那间，时间仿佛停滞，世界寂静，所有人都陷入了黑暗中，失去了意识。
  *
  华柳萱待在屋子里，她把辛天昊扶回来之后，帮他简单包扎了一下，两个人就陷入了沉默。华柳萱是觉得跟辛天昊没什么可聊的，她也在想白薇薇的身份和她到底要做什么。
  白薇薇很强，这一点她已经得知了，可她会有多强？华柳萱不知道。
  她为什么要来c市基地？来这里要做什么？她都不知道。
  现在看来，白薇薇虽然强，但却有点……怎么说，不知天高地厚，仿佛不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样下去她迟早要踢到铁板。更何况，自己和白薇薇待在一起就是个活靶子，别人不会对白薇薇下手，却会找她。
  华柳萱正自己思考着，冷不防忽然听见门开了，她一抬头，就看见白薇薇走了进来。
  她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身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迹。华柳萱立刻警觉地站了起来，白薇薇却绕过她，直接把自己房里的背包拿了出来。
  “我要走了，你要一起吗？”
  她忽然问华柳萱，把华柳萱搞得吓了一跳，疑惑地问道，“怎么这么突然？你要去哪？”
  “我在这里的事已经解决了，打算去别的地方看看。”她想去看看顾易是不是也在这个世界，“只是问问你，选择权在你。”
  华柳萱迟疑了一下，咬着牙摇了摇头，“我，我想留下……”
  “哦，那好，”白薇薇很无所谓的样子，“我留下的东西都送给你了。再见。”她本打算直接走，忽然看见半躺在床上的辛天昊，心念一动，问道，“你呢，你也要留下吗？”
  辛天昊完全没想到会问到自己头上，惊异道，“你问我吗？”
  “你因为我们受了伤，我应该帮你养好伤。我还得罪了人，你刚刚为我们出头，恐怕也会被记恨上，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走，我可以帮你治好伤，并再找一个落脚的地方。”
  不知道是哪一句话打动了辛天昊，又或者是白薇薇这个人看起来就让人信赖，他没多想就同意了。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朋友，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死了还是活着其实都无所谓，那么跟着一起走也不会吃什么亏。
  大不了就是一条命么，他也没什么可怕的。
  白薇薇带了辛天昊回了他的家，拿了点他的东西，两个人就出了基地。进基地要过层层关卡，出去却十分简单。她在基地外找了辆车，随便找了个方向，就直接开走了。
  辛天昊是一个很合适的旅途伴侣，至少比华柳萱来说，他还会开车，这就代表着两个人可以互相轮换。他对于周围的情况了解的不多，因为来到末世后他就基本待在c市的基地，但他对于怎么找食物，怎么寻找基地，怎么找水源，这些都很清楚，有自己独有的生存方法。
  两个人开着车走了一个多星期，都没有见到值得停留的地方。偶尔遇到的人，不是和他们互相警惕，就是主动来挑衅被白薇薇解决掉。这天下起了大雨，可见度可低，商议之后两个人找了个小店躲了进去，打算渡过这场雨再上路。
  白薇薇看到马路上有个人跌跌撞撞地在走。
  她本以为那是个丧尸，一路上碰见的丧尸也不少了，更何况那个人走路的样子也很像。
  她百无聊赖地透过窗户看着那人，他穿着一件长的黑色雨衣，戴着帽子，包裹住自己全部的身体，这一点和其他的丧尸不太像。她正疑惑间，却见他忽然倒在了路中央。
  白薇薇又观察了两分钟，看见他没动弹，又见有别的丧尸仿佛被吸引一般，朝着他扑过去，心里便已经知道，这恐怕是个人。
  她的速度快的惊人。
  不过一秒的时间，她已经冲出了小店，出现在了那个人的周围，旁边的丧尸仿佛被空气中无形的利刃刺中，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只留下白薇薇低头看着地上的人。
  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白薇薇伸手把他翻了过来，触手便是烫的可怕的温度，显然是处于被高热状态。末世后人如果被咬，最大的变化就是迅速发烧，身体温度很高，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白薇薇心下一沉，再拨开他的头发，却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他的脖子上有一个十分显眼的咬痕，甚至还在渗血，他闭着眼睛，仿佛正遭受着极大的痛苦，牙齿都在打着颤。
  这个人是她最熟悉的人，可如今却变得如此陌生。因为他的周围，没有一丁点儿灵力。
  第75章 末世最强实验品05
  薇薇见过很多次顾易, 在不同的世界里。他的出现总是人未出现, 却已经知道他的存在。他的灵力就仿佛是导航，指引着她去往他的方向。
  她从来没见过, 失去了灵力的顾易。
  他倒在地上，头发被不知道是汗水还是什么打湿了一片, 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黑色的雨衣似乎抵挡不住他的寒冷, 可他全身又滚烫无比，这种冷热交加的状态让他非常地痛苦。白薇薇忍不住俯下身来，紧紧地抱住他。
  靠着每日的修炼，她的状态已经恢复了大半。她闭上眼探寻顾易体内的状态，随后发现其实他并不是完全失去了灵力, 这种状态更像是……灵力枯竭。
  顾易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无论身处哪个世界身上都有充沛的灵力, 并且可以为她所吸收, 这都是一直以来的未解之谜。之前的几个世界，她法力被封，无法查探，可到了这个世界她这边恢复了，顾易却又出了问题。
  她不知道顾易现在灵力枯竭是否和他被咬了有关，但显然，现在最重要的问题还是他被感染了。
  末世横行好几年，丧尸病毒自从爆发后就没有停止过对它的研究，可是迄今为止都没有有效的手段, 不要说被咬后的措施了，就算是预防性的疫苗都没有进展。被咬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变为丧尸，成为行尸走肉。
  白薇薇看着眼前的顾易，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人会变成丧尸。
  小店里的辛天昊看见白薇薇如旋风一般跑出去，也小心翼翼地跟了上来，他的速度自然慢得多，现在才跑到白薇薇的旁边，过来的时候还打倒了好几个靠近他的低级丧尸。
  “怎么了？这是……？”他看着白薇薇怀里的人，疑惑道。
  “他可能是受伤晕倒了。”白薇薇淡淡地解释，“是我的朋友，先带他回去吧。”
  辛天昊一听是白薇薇的朋友，心里的疑惑瞬间瓦解，甚至为她高兴。毕竟在现在这样的时候，能在这里遇到一个朋友，也算是缘分难得了。
  白薇薇伸手拢起顾易的帽子，遮住了他脖颈侧面的咬痕，她没打算让辛天昊知道顾易被咬了，一旦知道很难解释她为什么会带着一个被咬的预备丧尸上路，但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顾易丢在这里。她手上用力，把顾易背在了背上，在辛天昊的掩护下，把顾易送回了小店。
  接下来的三天，他们都在这里度过。白薇薇打扫出一个干净避风的角落，把顾易挪了过去，外面用帘子遮挡住。辛天昊只能隐隐看见顾易的身体，却不能瞥见全貌。白薇薇亲自照顾顾易，事事亲为，并不让辛天昊靠近，他看白薇薇手法像是很懂得医学这些，心想自己这个门外汉恐怕会添麻烦，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原主的记忆中详细记忆了官方发布的关于丧尸病毒爆发的数据，虽然是几年前的记忆，但也并不是没有参考价值。那时候官方给出的是，一旦被咬就进入观察期，需要迅速隔离，在观察期内的8-4时内，患者都有可能随时病变。
  也就是变为丧尸。
  白薇薇把顾易放在身边，一是因为可以照顾，二是一旦他真的转变为丧尸，她有能力控制住他。顾易显然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他一直处于昏迷中没有醒来，不断地流着冷汗，有时候甚至还有喃喃自语。
  白薇薇听到过他在说什么。
  他在叫薇薇。
  “薇薇，薇薇……”
  就像现在这样，他又开始了。
  白薇薇擦拭顾易身体的手不自觉地停下了，顾易在叫她吗？她不得不这么想，可是顾易为什么会叫她的名字？难道说顾易认识这个世界的原主？
  在从前的几个世界里，直到她进入原主的身体之前，都不会和那个世界的顾易有任何交集，她本以为这是一条定律，可现在看来恐怕不是。顾易似乎是真的认识白薇薇，并且不是一般的关系，否则谁会在如此生死关头叫一个普通人名字？
  白薇薇对于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可是原主的记忆中，却偏偏没有顾易这个人。这说明，恐怕是在原主到达实验室之后，才认识的顾易。但两个人不知何种原因，失去了联系。
  整整三天，顾易没有醒来，却也没有任何变异的征兆。四十八小时之后，白薇薇看着顾易还依旧处于人类的身体，便知道恐怕还有希望。果然，从第三天开始，顾易脖颈处的伤口开始慢慢地愈合，虽然缓慢，但对于每天照顾他的白薇薇来说，她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变化。
  第四天的凌晨，她坐在顾易的身边打着盹。辛天昊在外间睡着了。虽然处于睡眠状态，但她的神经依旧十分警觉，周围的任何一丝异动都在她的感觉范围之内。
  她忽然睁开眼，看向了躺在自己身边的顾易。
  他已经换了一身干燥的衣服，躺在柔软的衣服铺成的垫子上，身上盖着一条大毯子。脸上的血迹污迹早已经被擦干，露出白净的、她十分熟悉的面孔。
  而此刻，他睁开了眼睛。
  看见她，他似乎露出了一个有点宽慰又有点满足的笑容。他轻轻地叫，虽然甚至连声音都很难发出，但白薇薇还是听懂了。
  “薇薇。薇薇。”
  就像在梦里一样，在叫她的名字。
  可这一刻，她心里产生的是一种极度矛盾的心理，她不知道顾易叫的到底是“原主”，还是“她”。
  顾易的清醒是一个非常好的征兆，这证明了他在逐渐的好转。他身上的伤口都在慢慢地愈合，包括那个脖子上的咬伤，就如同最普通的伤口一样，非常正常地愈合了。而整个过程，只有白薇薇一个人看见了，甚至连顾易自己，她都怀疑对方恐怕根本不记得自己被咬了。
  据他说，自己那时候被很多丧尸追逐周旋，不乏一些高级丧尸，他们缠斗了几天几夜，最终自己拼尽全力灭掉了几只，然后凭借着人求生的本能继续逃生。
  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理智和思考，只剩下纯粹地意志了。
  说完这些，他又很惊喜地握住白薇薇的胳膊，虽然很虚弱，但他的架势却仿佛一点儿也不想放开她，很惊喜地问她，“薇薇，你真的跑出来了！你真的做到了！”
  他看着白薇薇，眼睛里仿佛有浓的化不开的水，几乎要让人沉溺其中。
  白薇薇却十分冷淡地看着他，说道，“从哪里跑出来了？能不能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一些，我不太记得了。”
  “不，不记得了？”顾易显得有些茫然，“那你还记得我吗？还是说，就像从前一样，你也不记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