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好。”谈近雪道。
  男人站起身，冲谈近雪微笑了一下，“你好，是谈近雪吧。”
  他面容英挺，带着军|人特有的坚毅刚直。看起来宗梓完全继承了父亲的英俊。
  但显然，这对父子的关系并不像他们的相貌一样接近。
  宗梓语气冷冷的：“您来干什么？”
  宗父淡淡地看了宗梓一眼，目光不怒自威。
  “我只是想见见小谈。你做你的事去。”
  宗梓保护性地堵在谈近雪前面，不动。
  宗父皱眉，“你干什么？！”
  宗梓平时大概没少忤逆他父亲，而宗父也对他这幅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样子很熟悉了，冷冷道：“我以为你参加那个节目会多少有些长进。没想到仍然连基本礼貌都不懂。”
  宗梓像一只战意盎然的斗鸡，挺胸抬头就要反击。
  谈近雪突然伸手一拉他手腕，“蛋炒饭。”
  她就说了三个字儿，“斗鸡”就泄了气。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进厨房去了。
  这父子俩的脾气，也足够相似。再不打发走一个，估计一会儿就是家暴现场。
  宗父显然不能被扫地出门，那就只有麻烦宗大少爷发配厨房了。
  少年抓着一把葱，回味了一下刚刚那人微凉的手指触在手腕上的感觉，像个傻子似的弯起了嘴唇。
  宗父搓了搓手，对谈近雪道：“小谈快请坐。”
  两人一块坐下。
  “宗梓变了很多，我能看出来。”宗父说着，瞟了一眼正在厨房里切菜的男生，“这要谢谢你。”
  谈近雪微笑一下，“您让他去参加这个节目，应该有所预料吧。”
  宗父摆摆手，“我是死马当活马医。谁都知道那节目效果很大一部分都是靠剪辑。”他把桌子上的水果推给谈近雪，继续道：“但结果让我和他妈妈很惊喜。”
  接下来宗父着重叙述了原先的宗梓是如何如何不愿和家人交流、自负自大、不好学习、不愿吃苦、缺乏成为一个男子汉的优秀品质。
  “你对他形成了良性的影响。”
  谈近雪道：“他只是缺乏对现实的认识，但并不坏，有的时候口是心非。”
  宗父笑了起来，“你很了解宗梓。”
  “我知道现在你家里面临困难。”宗父道。
  他的态度一直是平和友善的，甚至没有面对他儿子时那种长辈的威严，“我和他妈妈愿意帮你。需要什么，和我们说一声就好。”
  谈近雪道：“谢谢宗叔叔。我之前已经和宗梓借了钱，目前母亲的情况也有所好转，我会尽快把钱还给他。”
  宗父忽然问：“是怕受制于人么？”他补充道：“所以拒绝涉及金钱的帮助。”
  谈近雪一挑眉，“看来新一集已经播出了。”
  宗父问她的，正是她几天前在医院的走廊里，对小胖子席铮说过的话。
  “我向宗梓借钱，是因为我相信他，也知道他相信我。我们不存在相互亏欠的关系。”谈近雪说：“但我觉得这种关系不能过多地牵涉两个家庭。人太复杂了。抱歉。”
  姜秀花一家太贫穷了，以至于必须用骨气来保护自己。
  否则，很轻易地，就会像草芥一般，被金钱碾碎。
  宗父目光中有些感慨。
  他问：“我如果想帮你、帮你的家庭，也不会要求什么回报。你直接拒绝，母亲和妹妹不会怪你么？”
  谈近雪一笑，“不会。她们和我是一样的人。”
  宗父切了一个苹果，递给谈近雪。
  “倒是我想得复杂了。”
  原以为这个孩子是出淤泥而不染，却没想到原来是蓬生麻中，不扶自直。
  “我不会给你提供任何金钱上的帮助，小谈，但我很欣赏你。”这个军人补充道：“成年人之间的那种欣赏。”
  他顿了顿，“如果大学对于你来说负担太重，还有一条路可走。考军校。”
  第39章
  chapter 39
  宗梓他爸并没有留下来吃午饭。宗梓把装着蛋炒饭的碗往谈近雪面前一放，有些不满：“你聊得挺高兴？”
  谈近雪笑了笑, “你爸其实很关心你。”
  宗梓面无表情, “你现在最好别让我后悔给你做饭。”
  谈近雪从善如流地没再说话, 她吃了一口蛋炒饭, 餮足地眯了眯眼睛。
  “很好吃。”她说。
  宗梓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谈近雪抬眼瞧他，忽地笑了。
  “你笑什么？”
  谈近雪慢悠悠地道：“笑你是属猫的，非要顺毛捋才行。”
  宗梓一整天没理她。
  盛华中学占地一百多亩, 校园里餐厅甜品店书店一应俱全。
  新开的奶茶店把挂了俩星期的“招收服务生”的牌子收掉了。
  “思思, 你知道么，学校新开的奶茶店有咱们班上的‘熟人’哦！”课间, 一个短发女孩从后面赶上来挽上俞思思的臂弯，用八卦的语气对她说。
  俞思思一愣, “谁啊？”
  短发女生俏皮地冲她挤挤眼睛, “走走走, 去了就知道了，我请你喝鸳鸯奶茶。”
  学校的奶茶店租金不菲，大概是为了削减一些聘请店员的开销 , 店主一直想找几个勤工俭学的学生来做兼职店员，无奈打错了算盘, 盛华中学的学生还真没几个需要兼职那一点薪资的。
  到现在，店里也只有一个兼职店员。但店主已经决定给他的薪水翻倍了。
  ——从这位叫谈近雪的高二转学生开始在课后到奶茶店工作之后, 店里的营业额翻了不止一番。
  身材修长的男生身穿黑色的服务生制服，帮忙调制各色奶茶和饮品，并送到每位客人的小圆桌上。
  他的动作还有些生涩, 有的时候不小心拿错了原料，就会不好意思地抿一下嘴唇，一双眼睛黑亮，含着一点点笑意，仿佛整个宇宙的星辰都落入其中。
  ——“如果下午没课我真的可以再看他两个钟头不带眨眼的！嗷嗷嗷！”
  初中部的几个小姑娘挤在一张小圆桌旁边，其中一个叼着吸管，满脸都是花痴的模样。
  另一个说：“我听说真有人翘课来看他呢。你看，刚刚进来的那个学姐是高二的，好像就和他一个班呢！”
  进来的果然就是俞思思她们。
  “谈近雪？真的是你！”俞思思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谈近雪。
  明明是廉价的店员制服，却硬生生被“他”穿出了一种优雅禁欲的感觉。
  谈近雪看到俞思思，礼貌地微笑一下，“喝点什么？”
  一起来的短发女孩顿时两眼放光，一边拿着饮料单装作纠结症发作，一边悄悄觑着谈近雪。
  店门上的风铃叮铃一阵响，一个个子不高的女生走了进来。
  “妈今天醒了，晚上咱们一起去吧。”她对谈近雪说。
  少年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好。你下课等我一会儿。”
  俞思思看了眼黑瘦的姜萱，笑道：“谈近雪，这是你妹妹吧？”她又转向姜萱，“学妹你好，我是你哥的同学。”
  肤白貌美，言笑晏晏，衬托着一旁的姜萱更加沉默黑瘦。
  姜萱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没说话。
  谈近雪从流理台后走出来，给姜萱指了个座位，“你现在那儿坐一会。”
  他转向俞思思，脸上重新恢复了礼貌的笑容，“选好了吗？”
  俞思思莫名地觉得男生拦在他妹妹和自己之间的时候，是一种保护性的姿势。她若有所思地看了谈近雪一眼。
  “红豆珍珠奶，少糖，谢谢。”女孩用甜糯的嗓音说道，然后微笑着冲谈近雪眨了眨眼睛。
  没有几个男生能对她的脸和声音完全免疫，俞思思一向很自信。
  “那不是初三第一名嘛，你看！”坐在一旁一个穿着初中部校服的女生捅捅同伴。
  “哟，就是那个天天不要命地熬夜学习巴望得奖学金的人吧！真是，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人家可是真人秀主角，知道什么叫真人秀吧？show才是重点！”
  几个女生叽叽喳喳，丝毫没有放低音量的自觉。姜萱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从这群同年级的女生旁边走过去，在谈近雪指给她的位置上坐下。
  她心里有点恼。明明说完妈妈醒来的消息就该回教室去的。省的在这里被那群麻雀惹得心烦。
  可怎么就鬼使神差地留下了呢？
  她四下看看，这间奶茶店装修精致，典型的小资情调，桌上的价目表也装订精美，但姜萱知道那上面的价格要更“美丽”。前面同年级的女生身上都是她叫不出名字的衣裳，身上散发着与她们年龄不符的，价值不菲的香水味。
  她的确不属于这里，姜萱想。
  姜萱眯起眼睛看向刚刚的两位“学姐”。那个叫俞思思的女生，都快黏在她哥身上了。
  不过谈近雪也永远不会属于她。不管她穿多少钱的衣服，喷多稀有的香水。姜萱又想。
  她紧绷的小脸儿松动了，露出一丝笑来。
  “多笑笑才好看。”那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把姜萱吓了一跳。
  她微微仰头看着谈近雪，“忙完了？”
  谈近雪颔首，她刚要说什么，就被后面有些尖锐的少女声音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