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两年
  许生根家比许诺她们想的还更不讲究,婚礼刚过宾客们一走他们家就直接分家了——准确地说是直接把许长河和文澜两个人扫地出门。他们家分家跟当初许家分家差不多，除了属于许长河和文澜的私人用品之外，他们家就给许长河两口子分了五块钱,一百斤粗粮。
  这分家没比许爱国分家时好多少,好在不管是许长河还是文澜都做好了准备,两个人找了大队长借了队里没有人住的老房子暂时先落脚,又批了地基请了人开始造房子。现在还没有秋收，动作快一些的话能在秋收前住进去。
  这些事儿许诺她们帮不上什么忙,倒是宋郁禾给许长河两口子送了一些粮食过去。一百斤的粗粮还要供来建房子的队员的伙食是不够的,再说现离分粮还早着呢。
  “也是造孽。”宋郁禾送了粮食回来就叹了气，只觉得许生根这做的是赔本生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许长河两口子将会是他们家最出息的。
  “奶，想那么多干啥,将来有他们后悔的。”许承没把这当回事儿，他虽然和许长河关系不错,但是也算不上太亲近,而且在他看来许长河家的事儿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许长河和文澜都聪明，不会吃亏的。
  “埃。”宋郁禾又叹了一口气：“就是想着他们挺不容易的。”
  “谁都不容易呀。”许诺撑着自己的下巴换了个姿势：“大家都不容易。”
  看大孙子大孙女想的那么开，宋郁禾忍不住挨个摸了摸他们的脑袋，最后看到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一脸懵懂的小孙子的时候,她笑了笑，把小孙子抱起来掂了掂：“我们家言言是个福娃娃,一辈子都会顺顺利利的。”
  唐言笑的见牙不见眼的，牙花子都笑出来了。他拍拍小手，看看奶奶又看看哥哥姐姐,然后奶声奶气的补充：“我们都是，顺顺利利的。”
  小小的娃娃虽然什么都不太懂，但是童言稚语的真的让人很开心很解压。
  他说完话之后懵懵懂懂的看着一直盯着他不说话的奶奶还有哥哥姐姐，疑惑的歪了歪头：“怎，怎么了？”
  干什么都这样看着自己。
  许诺薅了了一把弟弟的脑袋，然后招呼小哥哥去继续画漫画，她突然又有了新的灵感了呢。
  **
  秋收过后，许长河果然成了青苗大队造纸厂的推销员，并且上任没多久就带着造纸厂的产品去了市里，许诺和许承韩昂也继续了自己的读书之旅。
  许诺她们仨打算要跳级了，现在学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太简单了，读书还要费钱，每年的学费，书本费，本子和笔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哪怕她们大队有自己的造纸厂，买本子便宜，但是许诺却还是不想话这个冤枉钱。也就是他们大队现在条件哈了，读书的也多了，要不然谁舍得一年花那么多的钱去供孩子读书呢。
  都打算了要跳级，那功课自然是不能太差的。平时三个人上课格外的认真不说，放学回来了还不是复习就是预习，人都瘦了一些，搞得宋郁禾和宋岚书见天的整好吃的有营养的给他们补充营养。
  结果到最后，她们仨还是这个样子，唐言和韩晨又胖了一圈，下巴上都快有三层了。
  两倒霉孩子胖的不行，最后被宋郁禾和宋岚书丢去跟着哥哥姐姐们一起去跑步。他们人小不用跑太远，绕着大队跑一圈就够了。他们跑的时候大黑和大黄也跟着跑，到最后他俩没瘦多少，狗瘦了一圈。
  宋郁禾：“……。”
  宋岚书：“……。”
  这不对劲。
  她俩看着肉嘟嘟的两个小崽儿都有些发愁，其实两家都不穷，相反家里条件还挺好的额，孩子想要吃什么喝什么他们也不心疼，但实在是担心两个孩子太胖了会影响身体健康。她们可是听说许爱国说了，什么孩子太胖了会得什么脂肪肝，还会痛风，总之就是不好。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两个家长都担心坏了，她们把许诺三人召集到一起，开了个五人大会，给唐言和韩晨制定了一系列的减肥计划，力图要把唐言和韩晨变回能个肉嘟嘟的萌娃娃，而不是现在肥嘟嘟的小肥仔。
  先不说唐言和韩晨过上了怎么样的水深火热的生活，只说许诺，许承和韩昂三个无良哥哥姐姐就是看够了热闹。
  兄弟姐妹之间往往都是这样，平时在外人面前大多都是帮亲不帮理，但是关上门来就是兄弟姐妹之间都是能吵能闹能打架的。许诺她们所虽然不会打骂弟弟，但是看笑话那是绝对的，他们不仅要看笑话，看过了之后还会把他们画下来，等到了唐言和韩晨两个人瘦下来之后，画稿都收藏了厚厚的一叠了。
  **
  到了七二年的时候，许诺三个人成了五年级生。他们中间跳了一级，本来想要练跳两级的，但是学校里并不乐意。这两年过去，他们大队的造纸厂规模已经不小了，除了他们大队的队员之外，还有附近一些大队的队员也在他们造纸厂工作，造纸厂也从每天上工领工分变成了每个月领工资的，这其中许长河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青苗大队的纸就叫青苗纸，许长河刚到造纸上上班的时候就开始跑市里的业务，后来慢慢跑省里的，现在全省乃至邻省都有用青苗纸的。造纸厂除了造手纸和本子纸之外，也造牛皮纸袋子，这种袋子一般是卖给百货商店。百货商店拿纸袋子去装衣服，因为袋子还算结实，款式颜色图案也好看，所以非常走俏。也因为这个，他们造纸厂的纸袋子图案是经常会换的，许诺就给造纸厂提供了不少的图案过去，一个图案最开始的时候能卖五块钱，到现在她卖过最贵的一个是二十块。
  现在她也是钱包鼓鼓的小富婆了呢，她可以拍着胸脯说整个青苗大队的同龄甚至比她大几岁的小孩子，没有一个有她那么鼓的小金库的。
  她也是有三位数存款的人了。
  现在的人思想还有些老旧，不像是她拥有后世的记忆，经历过文化大爆炸，经历过信息大爆炸，脑洞也开的大。队里一些会画图的队员画以前那些古典的图纹其实画的也很不错，但是许诺的图却要更加新颖。和队员们比起来，她的优势有很大，如果不利用自己的优势赚钱，她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至于画了图不拿钱？那是不可能的，不管是大队长还是许长河都说了，因为有她画的图案，印了那些图案的纸袋子和本子都比旁的要走俏的多，连带着造纸厂的生意都要好得多呢，订单也是一笔一笔的来。她拿这个钱一点都不虚，而且真要说起来，其实她觉得这钱还不算多呢，只不过她给造纸厂提供的图案也不算难，所以也没跟大队长怎么谈价格。
  当然了，也就是因为图案不难，所以模仿的就会多，因此造纸厂那些图案更新换代就快。不过不管怎么说，许诺听到的回馈都是大家都认准了他们青苗牌，认准了她们的青苗纸。哪怕是模仿她们的再多，她们造纸厂的生意也没有落下去过，反而越来越红火。
  她估摸着接下来大队长可能又会给她加工资了。
  嘿嘿，谁让她值那个价呢。
  这要是换做是一些小的造纸厂那肯定是不会跟他们大队的造纸厂一样有能印刷那么多花纹图案的，本来她们大队的造纸厂也不行，但是后来许爱国捣鼓了两台破印刷机回来，自己捣鼓了一阵把机子修好，两台机子就在造纸厂正式上岗了。虽说是破机子修好的，但是修好了之后并不影响使用。
  当然两台机子不是许爱国无偿赠送给大队造纸厂的，哪怕是坏机子重新翻新利用，那也是许爱国花钱把机子淘来的，自己换了零件重新修好的，所以两台机子大队还是给了钱给许爱国。
  许诺觉得这样挺好的，她在末世见惯了什么是升米恩斗米仇，虽说现在大队的人对他们家还算是照顾，但是许诺也不想要养大了那些队员的心。
  人性说到底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
  不过许诺觉得她爹比她分的还清楚呢，丁是丁卯是卯的，平时帮人捎东西也是，该怎样就是怎么样，要说队员们想要靠脸就来刷人情，许爱国是不干的。
  她觉得她也得学起来学好了将来才好‘行走江湖’。
  **
  这天大队长兴冲冲的跑到许家来，许诺正在画她们家的全家福，这个全家福特殊一些，因为是画在布上面的。宋郁禾有一手很好的刺绣手艺，许诺之前其实并不知道，因为宋郁禾并没有暴露过。现在的衣服样式和花纹也简单，最多就是绣个五角星之类的东西拉倒，要不是许诺有一回看见她奶珍藏的绣件，她都不知道原来她奶还是刺绣方面的手工达人。
  本来许诺是想让宋郁禾给她绣个帕子的，但是宋郁禾经常见她画画，她们家又每年都要去拍全家福，她最后一拍板，让许诺在布上把全家福画出来，她来绣。一个大件的绣活儿得慢慢磨，趁着现在眼睛还灵光，手也灵活先慢慢做，只要保存的好将来还能一代一代的传下去。不过现在不能用丝绸，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白布。不过这样也好，用布料比较好画底图，丝绸画图许诺都还没试过呢。
  看许诺拿着笔在白布上勾勒，大队长也没有打扰她，就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等她画完了那几笔之后大队长才说明了来意。
  “让我画挂历？”
  许诺既震惊又茫然。
  他们队里的不是造纸厂吗？这是要改成印刷厂了？
  不过，她感觉自己好像解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呢
  第六十九章 许诺定将来。
  虽然人还是疑惑的,但是许诺还是接下了这个单子。
  主要还是大队长给的太多了。
  一个挂历的图大队长居然给一百二，她之前给造纸厂画的图案最值钱的也就是二十呢，这个居然有一百二。
  但很快许诺就觉得自己有些天真,因为大队长说并不是画一幅,而是画四幅。四幅画一百二块,算下来其实一幅也就是三十块钱。而且大队长这次要求有点高,跟以往的情况并不一样。
  她听着大队长说什么四幅画和挂历要以前印到纸袋子上，他们这一次队里研究出了一种很结实的纸袋子,所以就准备搞个大的。反正现在的人买日历也得花钱,那他们也可以把一年的日历印在纸袋子上，一边是好看的图,一边是日历，将来就算是袋子坏了也能把东西留下来当日历用。
  许诺：“……。”
  其实她个人是喜欢比较简单比较素的东西的，像是以前她买纸袋子,一般都是挑淡色颜色图案也简单的。但是现在的人审美好像和后世不太一样，他们就喜欢花红柳绿鸟语花香的,得喜庆,红得红的耀眼,绿得绿的闪亮。
  淡色那是什么？
  能有红花配绿叶好看？
  那么久了，许诺大概也明白为什么她们这边的棉袄也是花花绿绿的了。好在不管是她爹还是她娘给她们买衣服买布料的时候是挑浅淡的颜色买，她们要是买了一块布上全是花花绿绿的，她肯定是不会穿的。
  “我琢磨着,四幅图怎么说也得有花有鸟吧。”大队长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我瞅着梅花好看，那个老大的花叶子特别多那个叫什么藕的也好看。”
  “荷花”。
  “对,没错，就是荷花，要不你来个红梅花,来个荷花？”大队长看着许诺，眼神里充满了憧憬。以前听说许诺在画画，他还想着再厉害在聪明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画也画不出什么名堂来。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从看到了许诺画的那些画开始，他就觉得这丫头将来肯定是差不了，虽然现在不能考大学了，但是他们大队不是还有造纸厂，将来就让她来造纸厂上班，也不比城里的工人差。
  梅花牡丹许诺都是会画的，于是她点点头，问：“那还有两幅想要什么？”
  这可就把大队长给整不会了，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耕地什么时候该育种什么时候该秧地瓜，可对这些花啊草的可真没什么研究。要不是这些年造纸厂经常要花花草草的图，他又哪里知道这么多。
  “要不你看着来？”他看着许诺问道，然后又说：“这不是主要是你画嘛，我怕我说太多了还给你添麻烦。”
  “那迎春，荷花，菊花，梅花行不行？”
  “行。”大队长听后眼睛一亮，立马回答道，但是没一会儿他又扭扭捏捏的说：“那个诺诺啊，我觉得牡丹也挺好的，那多喜庆啊。要不咱把迎春花换成是牡丹花，那个看着都热闹喜庆呢。”
  许诺：“……。”
  这是嫌弃迎春花寡淡？
  迎春花表示不服。
  大队长又继续说：“你说的别的那些花都要么就是个头大，要么就是颜色红，更让人欢喜。”
  许诺：“……。”
  她木着脸点头：“好。”
  听到这个答复，大队长喜得不行，他看着许诺就跟看自家崽儿似的，声音都温柔了不少。不过他一贯是粗里粗气的大嗓门，听着许诺还有些别扭。
  “那你慢慢画，不着急的，咱们就是赶着年前定好把东西卖出去就行了。”说完大队长又道：“我原本琢磨着将来等你高中毕业了就推荐你们去读工农兵大学的，听我听你奶说你以后不想上工农兵大学，那你到时候就来造纸厂上班，叔给你开工资。”
  他们大队的造纸厂员工都是通过了考核才进去的，想许诺这种还在读书连考试都没有参加的大队长就给她许了一个职位，大队长也是很有压力的。不过他也知道，只要许诺愿意来，队里就不会有人反对，毕竟她可是金饽饽，自从有了许诺的画，他们造纸厂的本子和袋子都要多卖不少。
  “……。”许诺尴尬的笑笑：“叔，我都没有考试咋能去造纸厂上班，这不是坏了规矩嘛。而且我觉得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也不缺钱花，还不用天天造纸厂上班，自己想画什么就画什么，轻松。”
  大队长：“……。”
  他用一种‘你这个娃儿怎么不知道艰苦奋斗’的眼神看着许诺，想起他和会计还有支书他们闲聊时说起来的这事儿。原本会计也说等许诺毕业了就让她来造纸厂上班，给她个工作岗位。要说他们造纸厂现在红火了，多少人想要进来都进不来呢，这不考试就许出去了一个换作别人只有高兴的份了。但是当时支书就说了可能性不大，他说一个是许诺看着就不是那种一天到晚就能待在一个地方不动弹的人，二个也是她现在挣得也不少，没比造纸厂的普通员工差多少。
  当时听了支书的话他的心里就一个咯噔，因为他明白支书说的没错。虽说现在许诺卖给造纸厂的画还不多，而且价格都不算贵，但是怎么说呢，这段时间下来，明显的不是许诺离不开造纸厂，而是造纸厂离不开许诺了。
  用过了许诺的画，他对别的就看不太上眼了。而且就算是他觉得好的，哪些城里人也不这么觉得啊。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许诺她就是格外的行。
  他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说出去了他和会计还有支书以及造纸厂一些负责人讨论出来的另一个方式：“要不这样，到时候你就来造纸厂担任一个技术员，专门管画画，还有那啥什么设计？”大队长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他都是听许长河说的，实际上自己并不是什么很懂：“厂里每个月给你开工资，就按照你奶的工资来，要是你的画要是被采纳了，我们另外给奖金。”
  还有这种好事儿？
  许诺看着大队长，没忍住问了一句：“那奖金怎么给？”
  大队长：“……。”
  是不是宋郁禾家的人都是这么精？
  他斟酌着给出一个数字：“15？”
  许诺：“……。”
  她奶工资现在一个月也就三十来块钱，虽然比不上她娘和她爹，但是确实是很不错了，毕竟她是厂里的技术员，工资要比别人高不少。但是在厂里上班就有了约束，她寻思着这好像不太适合自己。
  她刚准备说话，没想到大队长又说：“你要是觉得不合适的话，也可以这样，你设计出来的袋子和有你画的画的东西，不管卖出去多少，给你分红。不过这样的话你就没有基本的工资了，但是队里也不要求你一定就在造纸厂待着上班，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这主意是宋岚书给大队长出的，因为抱着侥幸心理，大队长并没有第一时间把这个方式说出来。
  万一许诺年纪小不懂事，直接答应了一幅画十五呢，那还不是他们造纸厂赚了。
  许诺皱着脸，觉得这个方法可以，首先这是个稳定的来钱渠道，万一将来自己考上了大学说不定都还能有用。再说基本工资什么的她其实也不太在意，现在造纸厂的本子和袋子有图的就是卖的好，像是她上次画的那个国色天香的袋子，听她奶说到现在已经出了九次货了，卖了有三十多万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