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来春 第67节
作者:
浮游飞絮 更新:2024-05-17 03:07 字数:3574
与此同时,邺城之外。
天光破晓,城外三十里左右的地方,刚刚结束一场厮杀。
李奉所率军队节节败退,在大梁的攻势之下最终丢盔弃甲逃回邺城之内,如同缩头乌龟一般缩到了壳里,怎么打都不肯出来。
熹光照在裴戍冷硬的五官上,照亮他侧脸新鲜的血迹。
男人眸中泛起血丝,手中长刀尚在淌血,横刀立马位于千军万马之前,周身一片肃杀之气。
日光一照,将他手中长刀折射出夺目的光辉。
通宵达旦了将近七日,便是大梁也有些吃不消,裴戍没有下令追击,而是率军先回营地休息。
萧子骋骑马跟在裴戍身后,嘴上骂骂咧咧:“这李奉当真是孙子,还嫌天下不够乱,非上来掺和一脚,就他那个怂样还想当天下共主,当王八得的主去吧。”
“还有那个陈长川,真以为凭自己就能复辟南夏?除了给我们添堵还会做什么?”
一旁的冯奔年纪稍大,脾气也不冲,他抹了一把脸道:“谁若是都像你这么想,天下就没有那么多纷争了。”
本以为打完徐州就能休息好一段儿时间的萧子骋满腹牢骚,原本还要再说,却听裴戍不耐烦道:“闭嘴!”
抱怨之言悉数被咽下去,萧子骋摸了摸鼻子,不吭声了。
裴戍摸上一直放在怀中的木镯,眉眼之间满是阴鸷。
邺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棘手,原本以为两个月便能解决,如今还不知道要拖多久。
早知道就将宋翘翘一起带来了,邺城除了冷一些条件还不错,有他在应该也不会让她受委屈。
越想裴戍越烦躁,指腹转而摸上腰间刀柄,下意识摩挲起来。
身后的萧子骋和冯奔对视一眼,都意识到君上现在心情应当很差,索性谁也不去当那个出头鸟。
回到驻扎营地,裴戍翻身下马,大步往寝帐中走。一连七日没睡个好觉,他也撑到了极限。
只是等他到了寝帐外,却发现原本的寝帐换成了新的帐子。
亲兵及时道:“启禀君上,几日前起了一股风,将后面的柴火堆里的火星子吹到了此处,将这一片的帐子都给烧着了,这是重新扎的。”
这种事情倒是常见,裴戍想到什么,问:“最近可有收到建康传来的书信?”
他一连走了七日,若是有回信,应当会在这时送到。
亲兵愣了一下,脸色微变,迟疑道:“末将收拾寝帐时,并未看到什么书信,可能.......”
可能被烧了。
宋翘翘给他的回信可能被烧了,想到这个可能,裴戍握着刀柄的手微微用力,只觉得更烦躁了。
他转身要走,却听身后响起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君上可是在找这个?”
裴戍回头,却见一个劲装女子立在身后,手中拿着一个厚厚的信件。
那信件之上,有人用熟悉的小楷写着:裴戍亲启。
第54章
邺城位于北边, 气候与东都相近,正是二月开头,一场倒春寒汹涌而来, 一夜之间枝头都挂上了寒霜。
营地外燃着篝火, 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血腥气。打来的猎物扔进了熊熊大火中炭烤,不一会儿就迸发出肉香。
萧瑟的寒风吹动光秃秃的枝头, 月光照在将士的铁甲上,映射出层层冷光。
裴戍目不斜视走进军帐,身后喧嚣远去,很快就没了动静。
这样的场景没什么新奇,类似的生活裴戍过了八年。从十六岁打着裴家旗号造反开始,一直到如今, 他早就见惯了战场上的厮杀,过惯了贫瘠又热闹的征战生活。
帐内温暖如春, 角落里暖炉热气蒸腾, 刚一进去, 热气就将他身上的寒甲凝出水珠,水珠顺着盔甲往下滑,顺着他衣襟没入胸膛。
裴戍目光落在军帐深处的床榻上, 那里铺着厚厚一层虎皮,上面躺着一个背对着他小憩的女子。
女子身姿曼妙, 乌发厚密, 长发顺着床沿垂下,隐隐露出她一侧肩膀, 玉骨冰肌, 勾魂摄魄。
行军打仗那么多年,他身边还从未出现什么女子。
裴戍目光在她身上凝了一会儿, 转手将身上长刀卸下,走到床榻一边去卸身上略带寒意的盔甲。
铁甲刚刚从身上脱落,便有一双玉手环住了他腰身。
有人贴上来,小猫似得在他结实的后背上蹭了蹭,抱怨道:“你怎么才回来啊?”
一角的炉子里突然爆出柴火的噼啪声,裴戍动作一顿,粗粝的大掌猛地抓住女子的手腕。
身后传来女子的吃痛声,裴戍手一松,微微垂眸,却见女子手腕已经红了一圈,红痕在她白皙的手腕上格外显眼,很容易激发男人心底阴暗的想法。
裴戍微微眯眼,侧身将女子拽到身前,对上一双灵动的圆眸。
“裴戍.......”
女子一边揉着手腕一边用控诉的目光看他,显然对他刚刚的粗鲁很不满。
男人大掌掐在女子腰上,眸子一沉,缓缓道:“宋翘翘,你怎么会在这里?”
裴戍觉得有些不对劲,宋翘翘明明在建康,怎么会突然来了邺城,还出现在他的寝帐里?
但是他来不及想太多,身前女子已经凑近,细细在他喉结处啄吻。
她动作轻柔,带起一阵痒意,尖锐的牙齿偶尔在他皮肤上磨一磨,又痒又痛。
倒春寒时,军帐仅烧了一个暖炉,可裴戍汗珠却溢出了额头,掐在女子细腰上的手臂青筋暴起,俨然已经忍到了极限。
身前女子微微蹙眉,手脚并用攀在他身上,脚踝从虎皮中伸出,露出上面含苞待放的红梅图案。
“宋翘翘...”
裴戍又叫了她一声,语气比之前还要低沉,眸中皆是欲.色。
匍匐在他身上的女子微微一顿,抬头的瞬间衣襟散开,露出雪白的肌肤。
她看向他的目光带有几分疑惑,似是不解他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喊她。
脑中的那根弦突然断了,裴戍猛地扣住她细腰,将人低在床榻上。
粗粝的大掌握在脚踝红梅处,裴戍动作带着少有的鲁莽,像是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
男人手指落到她系带上,还没来得动作,怀中人却脸色一变,猛地将他推开。
“宋翘翘!”裴戍去抓她的手,却见她眼尾一片绯红,眸中溢满泪水。
他一怔,冲动褪去,拧眉问:“怎么了?”
“你欺负我。”她哭得梨花带雨。
“我何时欺负你?”
“你误会我,别人说是我杀你,你就真以为是我杀你。你不知道查明真相,一回来就嘲讽我挖苦我吓唬我。”
她说得句句在理,裴戍眸子深沉,想要为她擦泪,却被她一巴掌打开。
她控诉完就要走,裴戍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
...
天色未亮,远方朦胧熹光与地平线交汇处连成了一条直线,孤寂又冷肃。
裴戍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一片寂静。
军帐里没有暖炉更没有温香软玉,有的只有不断吹进来的冷风。
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他在疲惫之时的一场梦,宋翘翘远在建康,必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梦太真,手中仿佛还残留着她身上的余温。
裴戍低头,看到握在手上的珠钗。
上面的血迹已经凝结到一起,翠绿色的珠钗失去往日光辉,成了鲜血的陪衬。
她怕他不信她,所以将证物也一并送了过来。
那厚厚一摞书信,前半段写她这段日子做了什么,后半段写她如何被晏无岁欺负,最后只用寥寥几笔将崔萦的事情说清楚,又附上了珠钗作证物。
她这封厚厚的信,似乎并不是过来找个说法的,只是告诉他,她的近况如何,顺便为自己澄清了误会。
裴戍捏着珠钗的手微微用力,觉得自己当真是混蛋。
她明明都说了不是她动得手,他却偏偏像是走进了死胡同一般不肯相信。
回来就欺负她,吓唬她,不肯透露身份强迫她,做的当真是没有一件好事。
他呼吸越来越沉,抓着珠钗的手更紧,珠钗很快就在他掌心划出一道口子。
鲜血溢出,裴戍却感受不到疼,面无表情扯下袖子为自己包扎。
邺城必须尽快拿下,他要赶回建康寻她。还有晏无岁,他想到她在信中义愤填膺的诉苦,神色越发冷。他将人留下是为了照顾她,可不是为了欺负她的。
裴戍将沾了血的珠钗丢掉,大步走出寝帐。
天刚蒙蒙亮,萧子骋兜着一大堆野果子跑到众人身边,得意道:“我刚刚去那边儿洗澡摘的果子,特别甜,小爷大方,分给你们几个。”
冯奔擦了擦脸,拿出两个果子往身上蹭了蹭,自己先咬了一口,又递给身边正在烧酒的年轻女子。
“我不吃。”冯娇看了一眼,嫌弃道:“这种山中野果子,谁知道有没有毒,哥你也别吃。”
萧子骋啧啧两声,当着她的面又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切了一声:“爱吃不吃。”
他说着,弯腰去填柴火,却不想怀中掉出一个牛皮纸包。
牛皮纸包翻滚间就要往火坑里走,萧子骋脸色一变,也不管什么果子,伸手将牛皮包夺了回来。
他脸色难看,当即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见没什么事,这才松了口气。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你怎么那么宝贝?”冯娇看了一眼,眼中的好奇都快溢出来了。
萧子骋没回答,脸上嬉笑劲儿褪下了些,将牛皮包重新放进怀里。
“你们没被流放过,你们懂什么。”
“你这是还被流放出心得了。”
萧子骋冷哼一声,故意岔开话题,问:“你们吃不吃烤果子?”
说着,萧子骋拿起一个树杈子,三下五除二将果子往上一串,放在火堆上面开始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