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来春 第77节
作者:
浮游飞絮 更新:2024-05-17 03:07 字数:3491
裴戍目光沉沉,捡起一枚碎瓷片,看向冯娇的目光带着审视:“谁病了?”
冯娇抱着草药的手一僵,半响说不出话来。
——
二月时节,冀州群山之中夜晚的温度并非闹着玩的。
便是夏日时节,一入夜山中就冷似深秋,更不要说如今这个季节。
寝帐暖炉烧得正旺,宋初姀缩在虎皮内依旧觉得不太暖和。
明明清晨的时候还嫌弃身边的人形火炉太热,现在她又有些想念之前的温度。
她不知裴戍这一整日去做什么了,也好奇他为什么直到现在都不回来。
她在虎皮里翻了个身,睁着眼睛看帐顶,看着看着便开始犯困。她对等裴戍回来没什么执念,不一会儿便睡熟了。
几乎在她睡下不久,寝帐被人掀开。
朔风不经意间钻进来席卷到榻上,宋初姀无意识瑟缩一下,又往虎皮里又钻了钻。
裴戍走到床榻前,目光沉沉看着她,眸中一片晦暗。
他右手不断在刀柄上摩挲,许久不见的戾气又重新翻涌上来。
这戾气并不是对眼前熟睡的女子,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对谁。
不知过了多久,裴戍搭在刀柄上的手微微移开,指腹因为用力,渗出丝丝血迹。
疼痛唤醒一丝理智,他眸中翻涌的情绪散去。
将长刀卸下,他脱去盔甲,小心躺在床上人身侧。
宋初姀却仿佛有意识一般,迷迷糊糊喊了一声:“裴戍?”
裴戍冷眼看着她,不吭声。
谁知下一秒,宋初姀掀开搭在身上的虎皮,往他怀里钻了钻。
男人胸膛温热,宋初姀喟叹一声,将脸埋进身侧人胸膛中。
实在是太困了,她原本想要和他说几句话,但是身子一暖,便怎么都睁不开眼了。
再次熟睡之前,宋初姀低低道:“裴戍.......”
仿佛只有等到他回声,她才能安心睡去。
裴戍垂眸看着怀中人,想要冷笑,但是刚刚扯起嘴角,说出来的话却是:“我在。”
终于得到了回应,宋初姀抓在他胸前的手一松,安心睡去。
裴戍垂眸看了她良久,长臂一伸,将人紧紧揽进自己怀中。
她算不上矮,但是却瘦,他几乎不用多费力就能将人完全笼罩在怀里。
“宋翘翘。”他开口,嗓音淡淡,带着股意味不明的味道。
怀中人长睫动了动,往他怀里埋的更深了,显然不准备与他多言。
“你就是知道,我不会对你怎么样!”裴戍大掌发泄般在她腰间揉捻,摸到腰侧软肉,恶劣的大力摩挲。
直到听到怀中响起一声嘤咛呓语,男人方才停住动作,扣着她的腰不再行恶劣之事。
在宋初姀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发泄完毕,裴戍湿热的吻落在她耳侧,停留了许久,方才离开。
一夜无梦,宋初姀醒来时却浑身都不舒服,肩颈处还有轻微落枕。
她想了想,觉得应当是自己昨夜贪暖,在裴戍怀中侧躺了一整晚的缘故。
身侧早就冰凉一片,裴戍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竟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想来也是,他若是不想让她发现,依然有千百种办法不会打扰她。
宋初姀发了会儿呆,回神之后想要下床,却又察觉自己腰间火辣辣的疼,她伸手去碰了碰,倒吸一口凉气。
营地三面环山,此地蛇虫鼠蚁尤其的多,她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被虫子咬了,连忙扯开里衣去看,却见白嫩的皮肤上,落着无数杂乱无章的指印。
腰侧的皮肤一片绯红,还有几处痕迹很深。
这是谁的手笔已经不言而喻,宋初姀颇为无语。
第62章
或许是天渐暖的缘故, 宋初姀最近醒得格外早,只是不管她醒得多早,一睁眼身侧永远是空荡荡的, 有几次她去摸, 却发现床榻上一片冰凉,那人显然已经离开很久了。
这段时日, 裴戍皆是早出晚归。每每都在宋初姀睡着的时候回来,第二日就在她醒之前离开。
若不是每日半梦半醒之间她能察觉到有人回来,第二天身上又总是多出些莫名其妙的痕迹,她几乎要以为裴戍从来没有回来过。
有几次她尝试等裴戍回来,最后的结果却总是以她耐不住困意睡过去结束。
听闻邺城近来有许多动作,营地最近气氛严肃, 她心想裴戍应当是太忙了,便没有在意。
谢琼每日去山中练剑, 有时一呆便是一整日, 宋初姀闲来无事, 便去帮冯娇磨药。
行军打仗伤亡是时有的事情,营地中的药材和军医都有些供不应求,冯娇每日要处理许多药材, 她一来也能帮上忙。
大概是以前经常磨花汁的原因,她上手很快, 冯娇做伤药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找到事做之后时间就变得很快, 宋初姀有时在医帐中一呆就是一整日,心中踏实了许多。
三月三, 上巳日。
营地旁的树枝几乎在一夜之间抽出了芽, 光秃秃的树干上起了一点新绿。前几日的风还带着丝丝凉意,如今却温和了许多。
宋初姀换上一袭浅绿色的春装, 未施粉黛的脸五官精致,格外素净。
她照例去寻冯娇帮她磨药材,走到医帐前,却看到冯娇背着篓筐,正将昨日做好的止血药递给一名小将士。
见她过来,冯娇放下篓筐解释道:“外面柳枝抽条了,我想去山上采些药,娘子要不要随我一同去?”
“上山采药?”宋初姀怔了一下,下意识道:“我不会。”
“倒也不难,娘子应当上手很快。”
宋初姀迟疑了一下,同意了。
她身穿长裙不好上山,冯娇给她找了一身自己贯穿的简装,又将她头上玉冠摘下,简单用绳子系起。
是她以前从未尝试过的打扮,却格外新鲜。
营地周遭的山不高,冯娇带她走宽敞山路,上来的也不费劲。
山中知春早,到半山腰的时候,已经是满目新绿。
春风拂过,宋初姀只觉得心都静了。她一向喜欢生机勃勃的东西,池塘里跳动的鱼、漫山遍野的绿,亦或是裴戍脖颈间不断跳动的脉搏。
人越是缺什么便越是喜欢什么,她大概便是这样。
冯娇简单教她辨认了一下要采的草药,草药与山间杂草混在一起,很容易认错,但是一路走下来,宋初姀找的却又快又精准,比冯娇采得还多些。
她们在山上呆了一整日,直到日薄西山时才往山下走。
宋初姀双颊红扑扑的,额头还冒着些汗珠,心情却很不错。
冯娇想到什么,小声问:“娘子最近应当没有再服用避子汤了吧?”
宋初姀脸一红,脚步下意识放慢,低声道:“没有。”
不服用是因为裴戍已经早出晚归许久,她们话都说不上几句,自然也没有喝药的缘由。
冯娇松了口气:“避子汤对娘子身体不好,能不服用还是不要服用。上次君上得知娘子在服药,让我不要再给娘子喝那东西,他来想办法。”
她像是想起什么新鲜事儿一样,与宋初姀道:“我之前在东都的时候,曾听一些青楼女子说她们那里有用动物肠子做出来的东西,用在男子身上,能起到与避子汤同样的作用。”
冯娇与她兄长一样出身乡野,虽读过书,但是在男人堆里呆惯了,说话也无所顾忌。
她说得兴起,并未看到宋初姀脸色已经一点一点冷下去。
“他是何时知道我喝了避子汤的?”宋初姀突然开口。
她脸色不好,冯娇也意识到什么,脚步一顿,怔愣道:“是娘子喝药的那天夜里,君上回来时得知的......”
宋初姀仔细回想起那天夜里的事情,贝齿将薄唇咬得发白。
怪不得,怪不得最近整日见不到她,原来是刻意躲着她,她竟现在才知道!
后半程路,宋初姀突然变得沉默起来。她下山的脚步渐渐加快,甚至不在看周遭风景。
冯娇跟在她身后,看着一身简装的小娘子脚步飞快地往山下走,心想自己可能是又闯祸了。
只是情之一字,实在是令人费解。
她搞不懂,宋娘子与君上明明互相喜欢,为什么双方却如此纠结。
——
裴戍率兵回来时已是子时过半,冯奔脸色严肃地跟在他身后,手上还提着一个脑袋。
脑袋是新鲜砍下的,断口处的鲜血不断往下滴,脖颈处的血脉看得一清二楚。
冯奔拎着脑袋的头发,走到火堆旁往随处一丢,脑袋就绕着火堆滚了几圈。
乱如枯草的头发扫到了火堆,立即焦了一块儿。
空气中血腥味与烧焦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纵使作为军医,冯娇看惯了无数鲜血淋漓的伤口,如今看到眼前这一幕,也吓得脸色一白。
脑袋上的脸她认识,是李奉。
当初李奉与他们一同南下,算是他们同行的伙伴,这一幕的冲击力可想而知。
“他娘的,总算是把这孙子的脑袋看下来了!”冯奔少见地说了句脏话,语气却带着畅快。
邺城势颓,对方明显是急眼了,近来频频动作。
李奉这孙子自以为了解他们的战术,妄图像阴萧子骋一样阴他们,却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被君上一刀砍了个对穿,脑袋都保不住。
邺城太守陈长川见事情不妙,直接又缩回了城里,这次也不知道再过多久才敢伸一伸脑袋。
裴戍身上几乎被血染透,他冷声道:“派人将头颅送回建康,在城门悬挂十日,让所有人都看清楚,李奉是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