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群照规则打扮的人中间，唯一一个不照规则打扮的就是李薇。
  就像柳无眉说的。
  “她从一开始就跟其他人不一样了。”
  演着演着，柳苇发现自己有了一个心结。
  李薇凭什么跟别人不一样？
  她的不同源自哪里？
  父母言传身教？
  家族底气？
  她自己聪明绝顶？
  家族底气首先排除。李家是普通汉军旗人，虽然是旗人，但因为是汉人，所以在旗人中也是垫底的。李家是有地，算是个地主，日子过得才不坏。可是李薇的父亲一点武艺也没有，在她入宫前也没当个大官，连秀才都不是，纯靠祖荫的一个人。
  父母的言传身教……在片中有体现吗？父母都是特别旷达之人？胸有丘壑，不与俗人为伍？
  但李薇从小就受选秀嬷嬷管教，全家都指着她选秀发达，这样的一家人看不出来不俗的地方啊。
  她自己聪明绝顶？
  她肯定是聪明的，但聪明到了哪一步呢？姜姬那种就肯定不是，她没有敢叫天地换新颜的意思，她更像是水，更包容，更坦然自在。
  她不是生活的斗争者，她也不是抗争者，她是一个善于妥协的人，拥有与生活妥协的智慧。
  她跟柳无眉聊李薇。
  “她的底气是什么？四爷的宠爱吗？她的美貌？这些都靠不住，她的处境是岌岌可危的啊。那她的崩溃为什么来得这么晚？”
  她是在剧本中后期才小小的崩溃了一两次，但是很快就自己又稳住了。
  这该是多强大的内心啊。
  柳苇坦诚：“我之前思考得不深刻。我跟李薇是不同的，我目前对处境的坦然是因为我随时可以摞开手不干，我赚到的钱够多了，取得的成就也够多了，我已经可以载誉而归了。可李薇不是啊，她得到的越多，她就会越不安。她的家族、子女全都系在她一个人的宠爱身上，她到后期的崩溃和不安都是可以理解的，那我就更不懂了，她的底气和信心来源于哪里？美貌会流逝，宠爱会消失，她凭什么呢？”
  柳无眉被她说服了：“她的宠爱越来越重，四爷也越来越看重她，她的地位也越来越高……”
  柳苇：“但这都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她的根源是四爷，但四爷是可以离开的。”
  就像她演的《武帝天下》一样，里面的皇后再怎么跟皇帝斗都没用，因为皇后从来没想过登基，她不登基不当皇帝，就是在一直不停挑衅皇帝，等皇帝忍不了了，皇后就死定了。
  《深宫》里，皇后敢杀皇帝，也是因为她手里有了一个继承人。
  柳苇：“她看似是在一步一步向上走，可事实上她是在向下走。福晋和其他女人的下场就是在告诉她，失宠后有多卑微。她还有孩子，还有家族，她越来越不敢输。”
  因为李薇没想过要干掉四爷当皇帝。
  她肯定也不能这么去演李薇这个角色。
  那她就必须给李薇找到新的精神内核来支撑她，还不能是四爷。
  柳苇：“李薇需要新的精神内核，这个内核要能支撑她，哪怕四爷走了，离开了，她失宠了，这个内核也能支撑她，这个内核是不会离开不会消失的。”
  柳无眉：“所以，这个内核不能是个活着的人。”
  柳苇很警惕：“也不能是死人——你不会想要给李薇找一个死去的白月光吧。”
  柳无眉笑死：“你这是被以前送给你的剧本吓过吗。”
  柳无眉被说服了，打电话给于导，担心电话里说不清，她直接自己过去了一趟，当天去当天回。
  于导不是没遇上要改剧本的演员，但他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想把剧本推翻的。
  于导：“爱情不行吗？爱情。”
  柳无眉摇头：“显然不行。如果四爷离开了，那他就会爱上别人。”
  于导：“四爷没离开啊。”
  柳无眉：“但四爷是皇帝，皇帝可以三宫六院，李薇一直是在四爷会爱上别人的恐惧担忧中的，那这个支撑总不能摇摆吧，那就靠不住了啊。爱情是肯定不行的。”
  于导：“……”
  他拍了这么多爱情片，爱情拯救了那么多人——包括小混混的陆北旌。
  他也没对他说爱情不能当支撑，拯救不了他啊。
  但是，以前他这边坚定的支持者，他的太太，已经被说服了。
  他也理解了，因为【四爷】在这里既是爱情的支撑，同时也是制度的压迫者。
  他是双重身份。
  等于女主角——李薇的爱情是他给的，恐惧担忧也是他给的。
  爱这样一个人，本身就是要冒风险的。
  不可能全然相信他。
  也做不到去提防他。
  于导：“那就亲情……亲情也不行，亲情在最后会成为她的束缚。”
  于导能理解太太说的那些，两人的思路毕竟重合点高，很快，他也认同这是个问题。
  ……
  麻烦了。
  总不能是对皇权的崇拜吧，皇帝这东西翻手云覆手雨的，他们的朝堂戏有大半都在批评康熙晚年的多疑，不能到结尾了，让女主角去崇拜皇权。
  她的精神内核到底是什么？
  于导和柳无眉集思广议半天，不得要领。
  白月光被否了。
  不然加个白月光给她留言让她一定要好好活着也行。
  只能说柳苇很有先见之明。
  柳无眉听于导这么说就笑得想死了。
  把陆北旌叫过来一起想。
  陆北旌：“……”
  不愧是她。
  陆北旌：“不如问问她自己想怎么演？”
  于导：“对哦，问问她自己，看她想怎么演。”
  柳无眉联线柳苇，问她想怎么演，怎么去解释李薇的心理。
  柳苇正在吃剧组盒饭，虽然导演今天不在，但是大家还是照计划拍，就是不免会轻闲一点，盒饭也可以吃得久一点，早上九点来拍，晚上九点就可以休息。
  柳苇接到这通死亡电话，很是茫然。
  为什么问她？
  她就是想不明白才问导演的啊。
  于导很坦白：“以前没有人问过我爱情不够用怎么办啊，都默认爱情是可以做到一切的啊。你既然说爱情不行，那就你找个行的东西来嘛。”
  柳苇：“这是导演你的本子啊。”
  于导：“你已经把导演的这个本子打败了。快想出一个理由来继续演下去啊，我这边都快拍完要去找你了，你要在我去之前把它解决掉啊。时间不等人啊。”
  柳苇：“……导演你耍赖皮！”
  于导：“导演耍赖皮，你也没有办法啊。”
  柳苇：“那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想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是没办法只相信爱情的。还是一个皇子阿哥的爱情。”
  于导：“那你会怎么做呢？会像李薇一样吗？”
  柳苇：“我肯定不会像她做得那么好，她做得太完美了。我只会努力吧。”
  于导引导她：“努力什么？努力让四爷爱上你吗？”爱情，爱情是多美好。
  柳苇：“努力活下去啊。”
  于导愣了。
  不是爱情。
  是求生欲。
  他挂了电话，对柳无眉说：“让李薇是穿越的吧。”
  柳无眉：“你脑子进水了？”
  陆北旌：“……”
  于导：“普通古代人对皇权是崇拜的，李薇如果是个古人，她在传统的家族教育下对四爷肯定是崇拜居多，怕是会怕一点，但是不会事事怕到死，她家还是旗人，誓死效命换荣华富贵这种奴隶思想是肯定会有的。她必须是个现代人，她才会更珍惜自己的小命，才不会被奴隶思想侵袭禁锢。”
  于导坚定了：“穿越。李薇必须是一个有现代思想的现代人，才能拥有超越时代的思想铬印和精神内核。”
  第590章 还是分析，可跳
  剧本被改了。
  改成了穿越片……
  不能说她不了解穿越，宋思思就看过许多穿越小说，她出于学习的目的也跟着看了一些，虽然只是囫囵吞枣式的，但大概了解穿越就是主人公a穿越到时空b发生的故事。
  主人公a自己的时空也是a。
  时空b没有另一个主人公b。
  所以这不是时空悖论的故事。
  时空悖论那种叫重生。
  主人公a穿越到时空b，时空b中同样有一个主人公a，可称为小a。大a替换了小a，这叫重生。
  所以穿越没有a是不是我这个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