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这山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这般景致。陈老七的腿脚很利索, 身边亦步亦趋地跟着一条黄狗。他摸了摸狗狗的毛毛, 抽了一口旱烟, 在烟雾中能看到很远的某个地方有着一点亮光。山上站的越高就看的越清楚, 还好, 这群孩子没有上来，要不然一下子都杀了反倒还有点麻烦。
  老实温和的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暗色。
  真不知道这群年轻人为什么要上山，山上可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倒是在这种荒凉偏僻的地方, 随便死一个两个都太正常了。
  他摇了摇头, 不再考虑这个问题。他还有自己的正事要忙……
  这段时间条子盯得太紧了，恐怕要不了多久这条道就得封了, 最好趁这段时间多干会儿，总得给儿媳，孙女留点钱。正在老人想着事情的时候，黄狗忽然停了下来，朝着某处猛吠，老人的眼神一凛, 手不自觉地伸向衣服里——那边的杂草从叶子在晃动着。
  “是谁？”
  那处的草丛一阵悉悉索索，一个女孩一步一挪地从那里走了出来，看腿脚可能也有点扭到了, 比起在山下的模样，这个样子的她狼狈极了，脸上还有着不知是泪痕还是汗渍的污渍，可怜兮兮, 满是无助。
  “爷爷，是，是，我。”
  陈老七蹙眉，这是……上午见过的那个孩子？
  “你怎么在这里？”一个慈眉善目的人陡然严肃下来着实让人害怕。眼前这个女孩也不例外，尤其这个老人手上还牵着一条大狗。少女下意识地往后推了推，眼中闪过了一丝惧怕，腿都软了。
  “我，我迷路了。”少女怯生生地道，白皙的手指绞着衣角，最终对黑暗大山的害怕还是压过了对大狗的惧意，她上前了一小步：“爷爷，你知不知道我怎么下山啊……”她似乎要哭出来一样，“山上好黑啊，我很害怕。”
  少女的声音已经带着了软软的哭腔，“爷爷，你带我下山好不好……我真的好害怕啊。”
  这丫头哭起来实在可怜，而且无论是外貌或者毫无老茧的双手都显得很无害，应该不是条子……
  还是个孩子啊。
  陈老七的旱烟抽了就没停下来。闻言，他的眉眼微微放松了一下，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他犹豫了一会儿，良久才下定了决心，沉声道：“行吧，你跟着我，我要上山取点东西，取完你就跟我一起下去吧。”
  柔弱的少女抬眸，眼神满满的都是感激，但这股感激刚刚出现在眼神中的一瞬间，四目相对——老人正站在不远处，慈祥温和的眼里闪过了一丝锐利与杀意，他缓缓给了棠柔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在这个漆黑的树林之中，眼前的老人像是一个戴着人皮面具的恶魔一般，他道，“你是想听我说这句话吧？小丫头……”
  “让我猜猜，你是想救唐白杨？你是唐家的人？还是被他们找来的雇佣兵？”
  “滴，启动‘虚张声势·蓝’。”
  老人从衣服里掏出了手枪，对准了那个女孩，哪怕年迈，手却稳得很，仿佛在一瞬间一个可怕凌厉的灵魂在那具年迈的躯壳里重生。
  这个少女哪怕被拆穿之后脸上依旧是那般害怕的神情，楚楚可怜，她只是偏着头，精致的脸蛋上还带着那点点如珍珠般晶莹的泪点。青丝如瀑，少女的声音像是有恃无恐般，她甚至轻笑一声，“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少女的声音很好听，银铃般的笑声在幽暗的森林中回荡着。“我总觉得我演戏还可以。”
  太有恃无恐了！而且一对上那双含笑却冰冷的眼眸……老人忽然感觉到了久违的可怖与压力，身体的血液都在少女的一个眼神下微微凝滞，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了，上一个给他同样压迫感与杀意的人还是一个国际特种兵！
  她一定不是一般人！老人心弦一颤，这才多少年啊，现在已经出现了这么可怕的年轻人了吗？
  老人的目光越来越谨慎了，他已经把眼前这个女孩视为旗鼓相当的对手了。老人道：“你演戏的确好。我一直没有怀疑过你……”陈老七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可是就在刚才你忘了一件事情。”
  “还请前辈赐教。”少女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很是谦卑有礼。
  明明这个女孩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此刻两人之间却有着一股诡异的平衡感，不管是哪一方似乎都害怕打破这股平衡。
  场面安静了片刻，清冷的月辉为这个世界染上了一层银色的外衣。山间冷风微微吹过，连风都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这里是山上。”老人低低地咳了一声，眼睛余光下的少女依旧没有动作，甚至都没有正眼看着自己。不是在看着自己，反倒像是……他心中一颤，脚步微微挪动，面不改色内心却无比忌惮，他道：“下方通往这里的山路太难走了，哪怕是我，在晚上都怕一脚踩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迷路竟然能迷路到这里？这根本不可能……” 除非是身手矫健，受过特殊训练的人。
  但让他越发畏忌的是，他在之前根本没有怀疑过这个女孩！手上没有老茧，下盘不稳，长相精致柔弱。她的伪装，竟然可怕到这个程度！
  爬山倒不是什么大事——攀岩卡，系统出品。你，值得拥有！这还是上次获得吉祥物表妹橙色印象之后抽的来自便宜表哥的卡。但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因为爬山才暴露的！
  棠柔：“你不是说这是通往山上最快最好的路吗？”
  系统懵了一下，它小声且心虚道，“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棠柔：……
  少女啧了一声，慢慢举起了双手，道：“这的确是我的失误。”
  “那么现在你就要为你的失误付出代价了……”老人阴恻恻道，黑洞洞的枪口抬起，对准她的额头，他并不是要开枪，至少不是对着眼前这个女孩……他的身体如同猎豹一样，微微弓起，心脏像是感受到了危险一般，终于开始加速了。
  那个女孩子的眼神一直都不在自己身上，而是——
  他猛地转身，手上的动作比视觉快得多，子弹猛地出膛，打了出去。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眼前根本没有人！
  没人？居然没人！怎么可能没人！那自己身后……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他心脏骤停，身体僵硬地不敢动了。背后的少女的声音活泼，“那么，爷爷该轮到你把枪放下了，背对着有枪的敌人你最好听话一点。”
  老人沉默了两秒，忽然嗤笑一声，斩钉截铁道：“你根本没有枪！”要是有枪的话，刚才就应该掏出枪来动手了，饶是老人嘴上再坚信，他转身的动作也很缓慢，直到——
  一声枪响，伴随着树林的鸟惊恐飞走的声音。他转身的动作陡然停止，满是皱纹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惊愕与恐惧！
  怎么会？如果有枪的话，为什么刚才不直接掏出来对自己动手？难道只是为了，耍自己吗？陈老七忽然联想到少女一直毫无意义的打雪仗伪装，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老人面色铁青：现在有点天赋的年轻人性格都这么恶劣吗？！能不能痛痛快快，要干就干！
  “那么，请您把枪扔过来，保持背对着我的姿势哦。”她的声音十分愉悦，“要不然，我害怕一个手抖子弹乱飞就不好了。”
  枪被扔了过来。
  棠柔终于松了一口气，“干得好。”
  播完音效的系统也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一般一般。”刚才吓得程序都差点崩溃了。还好宝宝只是个绿茶改造系统……吧？但，总感觉好像哪里有点走偏？
  老人举着双手，面色复杂难名：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不服老不行了！不过输在她手上，自己也不算丢人，陈老七心中竟然诡异地有那么点释然了。
  …………………………………………
  山下。
  “言益你老实点！你最好老老实实把这些事情都给交代清楚！”
  正在这时，远处似乎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张欣宁和旁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一定是学妹回来了，她刚刚表白失败一定很难过，暂时还是不要提这件事比较好……张欣宁狠狠地瞪了几眼言益。算他运气好，这顿打先留着！
  言益：？？？总感觉不知不觉中自己好像背了个锅？
  不过烧烤还真香啊。他腆着脸凑了过去。
  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正在烤串的张欣宁回眸，口中连忙唤道：“小柔柔，你回来的刚好，肉——”
  声音戛然而止。
  她一脸懵逼，所有人一脸懵逼，对面的人也一脸懵逼。
  面前不是学妹，甚至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眼前是一群穿着吉利服的男人，这群男人表情无比严肃，其中更是有几个嘴唇干裂发白，像是很多天没有喝水一样，哪怕再狼狈，坚毅的眉眼间也有着让人目眩神迷的英姿。
  小队长：……
  他们面对是一群上山露营的大学生，咯咯肤白貌美，白白胖胖，手上还拿着刚刚烤好的肉串，旁边更是有着一堆已经开了的啤酒……
  缉毒小队长默默地咽了口口水，不行不行，自己还要找那群人的老巢去救唐白杨，现在可不是松懈的时候！对，自己必须说些什么……
  于是他面无表情，幽幽地开口道，“……啤酒卖吗？”
  第59章
  山上的小木屋。
  “陈老七怎么还没来？”黝黑大汉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这山路崎岖的很，但是陈老七也算是也个老山民了, 绝对没有迷路失足这个说法。以往这个点早就到了, 现在居然还没出现？
  旁边的同伴倒是有些警惕了, 这两天因为唐白杨的失踪, 肯定唐家会有所行动。他道：“说不定是有条子上山了, 要不我先下去看看？”
  黝黑壮汉思忖了一下，“行，你小心一点。”万一有条子上来的话也好有个戒备。
  然后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人上山, 就连刚才下山的同伴都没有再回来！黝黑大汉此刻就算是再愚蠢, 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他转头和一个瘦高个子交换了一下眼神，面色凝重地拨通了下山同伴的电话。瘦高个却沉着一张脸转身走向木屋, 不管是不是真的条子上山了，这个时候也得先把唐白杨给杀了。条子的目标肯定是为了救人，事到关头，也顾不上上面想要收买唐白杨的念头了。
  “嘟，嘟……”嘟了十几声还没人接听，不知为何, 没人接反倒觉得轻松了很多，壮汉正准备松口气的时候，手机嘟声停止了！
  通了！居然通了！
  他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 一股莫名危险的感觉袭来，漆黑的夜里手上的手机仿佛不再是一个冰冷的机械，而是一颗炸弹，随时都会引爆。他舔了舔唇, 咽了口口水，冷声道：“你在哪儿？怎么还没回来？”
  如果老六真的被条子抓了，条子应该也会让他接电话好让自己这些人放松警惕。不过还好，不算太糟，他们本来就有暗号。
  “……”
  “你是在问我？还是在问这个手机原本的主人？”对面却是一个相当悦耳的少女声，声音含笑，好听到让人觉得是山中的精怪。
  女声？这个地方怎么会有女孩子的声音？黝黑壮汉浑身一凉。那边的瘦高个听到这个声音脚步都顿了一下，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是个女孩子？老六居然被一个女孩子给放倒了？或许是他们想多了，只是手机掉了？他们的确听陈老七说这片来了大学生要上山露营……
  想这么多也没用！黝黑壮汉忽然咧了咧嘴，眼中似乎掠过一丝狠辣，道，“我是问老六！”
  “哦……”她慢条斯理地道，“如果是你说的一个男人的话，大概被我当成狗一样地拴在了树上吧，不得不说……”少女笑了笑，笑声如银铃一般，“还真是弱的跟狗一样呢。”
  虚张声势卡启动。
  半空中一排金黄色的字眼，更是贴心地在‘不得不说’后面标注了一个括号（请注意语气停顿，附加轻笑声嘲讽效果更佳）。
  棠柔：……
  自从拿了这个装逼卡之后，总感觉莫名地走上了一条羞耻play的不归路。
  对面果然被激怒了，“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老六做什么的话，老子就要让你这个小xx尝尝老子的厉害！你最好赶紧把老六给放了！”
  瘦高个看着暴跳如雷的壮汉，没有说话。
  他们之中也有关系远近，老六跟黝黑壮汉的关系最好，也难怪他气成这样了。而且，对面的语气不像是条子，这么说起来，唐家居然还雇佣了国际特种兵吗？为了唐白杨？啧啧，这个人投胎的本事真好啊。瘦高个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扭曲的笑容，既然这样，希望他下辈子投胎的本事也这么好！
  他拿着枪，手已经快接触小木屋的把手了。
  “先不要生气。”
  “你确定不需要问问我已经到哪里了吗？”女声满满的都是近乎愉悦的笑意，正在男人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恐惧的瞬间，身后枪声传来，与枪声一同响起的还有瘦高个的惨叫声！
  他猛地转头，遍体生凉。
  一个陌生的少女牵着一条大黄狗，正微笑地站在小木屋旁。太诡异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出现在这里，不仅是诡异了！这山路这么难走，地方也很难找。而且，那条狗分明就是陈老七的狗！黝黑壮汉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脑袋灵光了一下，面色瞬间变得狰狞，咬牙切齿！陈老七那个老不死的，居然叛变了！他的手指飞快地拨通了一个电话——远处的少女举起了枪。
  “陈老七叛了！”
  他拼尽最后的力气朝着手机那段吼了一声，下一秒身体就应声倒了下来，脸上的表情愤恨加怨毒。手机已经摔在了远处……他冷冷地回头看着走近的她，心如死灰，他愤愤道：“你果然够狠！回去告诉陈老七，我们不会放过他的！”
  棠柔：？？？这跟陈老七有什么关系？自己果然不是特别了解他们这些犯罪分子的脑回路。
  于是她一个手刀下去。
  恩，世界清静了。
  她摸了摸大黄狗的脑袋，毛绒绒的，特别舒服，引路的大黄狗丝毫不觉得自己坑了主人，此刻正磨蹭着她的手心，一个劲的卖萌，好舒服，好舒服，喜欢这样被摸摸，多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