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毁灭吧 第91节
作者:
昔邀晓 更新:2024-05-17 04:13 字数:4154
最后是一声清脆地敲击,打断了二人的争执。
那一声敲击若出自旁人之手,必然会淹没在二人犀利的言辞之中,偏偏那一下是岑吞舟敲的,包含了内力,嗡地一声震开,愣是把所有的声音都给掐断了。
众人循着余音望去,就见那挽袖的青年施施然收回执笔的手,笑得一脸人畜无害,解释说:“不小心碰到了。”
不小心?
谁家不小心能敲出这样的效果??
然而话落,先帝的笑声响起,显然是对岑吞舟的做法满意极了,既没有失了大国风度,又低调地晒了把大胤文官的武力值。
对,岑吞舟可是文官,看那外邦小皇子与使臣的表情,多有意思。
而大出风头的岑吞舟却始终都是平静如常的模样,仿佛自己真就是在洗笔的时候不小心敲到了墨洗,并没有做什么特殊的事情,不值得一提,也不值得一记。
可对在场的人而言,那一幕,恐怕没谁能轻易忘却。
记忆重合,两位老官员只觉得像!当真是太像了!!
两位离开时,脚步都是飘的,之后再听家里的小辈提起外头有关岑夫人就是岑吞舟的传言,虽脸色难看,却不曾再出声训斥。
……
系统苏醒后,岑鲸又能去书院上学了。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之前的模样,每天早上被燕兰庭叫醒去书院,在书院待一天,傍晚燕兰庭再来接她放学回家。
除了白秋姝不在,岑鲸偶尔会觉得寂寞,其他一切都好。
如今来书院读书的妇人比之前要多了许多,因此每到傍晚,各家各府来接人的马车便会停满一路。
这天岑鲸出来得晚了些,外头接人的马车没剩几辆,燕兰庭下了车,站在马车旁等她,似乎是准备再见不到人,就要亲自进书院去找她。
等终于见到岑鲸,燕兰庭迎上去拉住她的手,一边同她说话,一边带她上马车。
岑鲸耳边,从见到燕兰庭那刻起就没安静过——
【叮!宰相燕兰庭:好感增加!】
岑鲸最近一直开着系统的好感度语音播报,因为她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就是自己很容易就能听到燕兰庭好感增加的声音。
没关好感播报之前虽然也有,但因为那时两人还没表明心迹,所以燕兰庭非常克制,不像现在,她就是盯着燕兰庭多看了一会儿,都能听到燕兰庭增加好感的声音,更别说两人亲昵时,那响个不停的播报声简直比她的心跳还快。
【叮!宰相燕兰庭:好感增加!】
【叮!宰相燕兰庭:好感增加!】
【叮!皇帝萧睿:好感降低!】
突然混入奇怪的东西,岑鲸第一反应便是——
唔,原来好感跌破负一百,再减也是不显示具体数值的。
然后才是:萧睿在附近吗?
岑鲸踩着上马车的脚凳,状似不经意地扭头看了看周围,视线扫过后头一辆马车时,蓦地对上了马车里一双阴恻恻的,像是要食她肉,喝她血的眼睛。
第97章 “那你吃吧。”
说不清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今天下午最后一节是骑射课,岑鲸在上课期间被安如素叫去帮忙,对比恢复健康后需要上马练骑射,岑鲸当然是更乐意帮安如素去整理西苑书阁的借阅记录。
所以她今天出来晚了些,且还没有换衣服,直接穿了骑射课的胡服,做的男子打扮,与众人记忆中的岑吞舟差了年龄,也仅仅只有年龄。
岑鲸对上那双目眦欲裂的眼睛,并未马上移开自己的视线,而是借着对方马车里不甚明亮的光线,看清了对方部分的容颜。
昔日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虽然有假扮道士的罗大夫进宫替他调养身体,可他看起来还是一副消瘦的模样,两颊没多少肉,因此显得颧骨格外明显,皮肤色泽暗淡,眼下透着乌青,加上满载恨意的狰狞神态,乍一瞧去不像人,更像鬼。
那本该是在她的帮助下,执掌天下大权的书中主角,天命之子,如今却成了她一手推进深渊,养出来的鬼。
岑鲸缓缓收回视线,垂眸低头,进了马车。
岑鲸不知,她收回视线之前的眼神,让那张凶恶的脸在冰冷的空气中僵硬,泛着血丝的眼底更是浮现丝丝缕缕的错愕。
相府的马车就此远去,萧睿却还愣愣地盯着岑鲸方才看向他的位置,连自己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都不知道,还是同在车内替他掀起门帘的曲公公出声轻唤,他才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般往后猛地一退,吓得曲公公赶紧放下帘子伸手去扶他。
“陛下没事儿吧?老奴扶您起来。”曲公公略显尖细阴柔的声音里满是担忧关切,哪有半分已被燕兰庭收买的模样。
他小心翼翼扶起萧睿,还替萧睿拍了拍衣摆,又问:“陛下这是怎么了?”
萧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要把刚刚屏息时错过的都喘回来一般,直到双手与小肚腿开始出现不妙的麻意,想起罗道士的叮嘱,他才开始调整呼吸,让发紧的嗓子慢慢放松下来。
曲公公给他倒了杯热茶,萧睿喝下茶水,又过了许久,才道:“是他……”
曲公公微微一顿,关心似地轻声问道:“陛下您说什么?是谁?”
萧睿抬眼看向曲公公,眼球轻轻颤着,说:“是他!”
萧突然拔高了声音:“是他!就是他!”
不是什么长得相似,就是他,就是他岑吞舟!!
他方才看他的眼神,和那晚,他亲手将剑推进他胸口时,一模一样!
一个人被曾经的友人所杀,多少会觉得愤懑,或是怨恨吧。
可那时,死在他剑下的岑吞舟眼里没有这些情绪,没有怨恨,没有憎恶,只有疲惫不堪孑然一身后终于能停下的解脱,还有……
“对不起啊。”
他听不懂的歉意。
而不等他想明白那声对不起是什么意思,染了血的手便像曾经无数次那样,拍到了他的肩上。
可过去无数次的拍肩,总伴随着无声的鼓励,令他安心。
唯独那次,浓稠到叫人无法呼吸的夜色下,他拍了他的肩,接着那手掌就无力地垂了下去,鲜血在色泽明丽的龙袍上落下猩红的掌印,他感觉不到丝毫的安心,甚至有些,恐慌。
让自己忌惮的人死了。
他本该如愿,本该松一口气,却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
回首过去谋划要杀死岑吞舟的每时每刻,他明明是那样迫切地想要对方死去,为什么结果给他带来的感受,和预想中的完全不同?
他去找沈霖音,沈霖音的安慰令他好受不少,可还远远不够,远远填补不上岑吞舟死后带来的那个令他窒息的缺口。
后来在长年累月的“病”痛折磨与燕兰庭和萧卿颜的联手压制下,令他迷茫的痛苦又一次转变成了想要除之而后快的憎恨。
他恨岑吞舟!无论是燕兰庭、岑奕,还是萧卿颜,他们都是因为岑吞舟才跟自己反目的,如果没有岑吞舟,一切都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然而那人已经死了,再多的憎恨也于事无补,于是他将恨意深埋心底,看似已经遗忘,只有沈霖音知道,岑吞舟三个字于他是附骨之疽,是死也要带进棺材里的刺。
所以初时听说岑鲸就是岑吞舟的传言,萧睿将信将疑,想着就算那女子不是岑吞舟,仅凭她引起的这些传言就注定她该死,更何况她是燕兰庭的妻,等自己痊愈,夫妻俩加上萧卿颜和岑奕,一个都别想留。
方才瞧见岑鲸的样貌,他更是觉得她死得不怨,长这么一张脸,便不该活着。
直到察觉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深埋心底的憎恨掘肉而出,挂着淋淋的血,叫他只剩下一个念头——
岑鲸,必须死!
……
“萧睿出宫做什么?”马车上,岑鲸问燕兰庭。
岑鲸不信燕兰庭不知道萧睿就藏在那辆马车上。
燕兰庭确实知道,若非知道,他也不会因为岑鲸晚出来那么一会儿,就着急想要进书院寻找她。
燕兰庭:“他躲开我安排在明面上的眼线,去见了兵部尚书秦晚槐和南衙翊卫大将军常念,又去了昨日刚回京的武阙家中。”
兵部尚书秦晚槐,此人和顾太傅都是保皇党。
至于南衙翊卫,和南衙骁卫一样,分管京城以南,也就是宫城外的地界。
南衙统共九卫,管的事儿又多又杂,其中最威风的便是翊卫和骁卫,至于谁高谁低,向来没个准,一直都是你来我往,不过骁卫大将军是燕兰庭的人,因此这些年都是骁卫压在翊卫头上。
至于武阙……白秋姝跟着穆家军去换防,被换下回京的,便是武家军。
说来,这换防本是十年一换,为了防止生变,期间交接怎么也得一年半载,可这武家军几乎是被催着撵着回得京。
原以为是皇帝忌惮武家盘踞西北多年,收拢人心拥兵自重,现在看来,皇帝更像是打着忌惮的幌子,把人叫回来用的。
“他们说了什么?”岑鲸问。
“二月御农坛,设伏,除奸佞。”奸佞之一凑在岑鲸耳边,这样说道。
本朝开国以来便在京郊设立御农坛,每年二月开春,皇帝都要带着大臣们去御农坛祭祀农神,还得亲自下田耕种。
但在萧睿病重后,这项活动便许多年不曾展开过,现下萧睿“病”好了,这活动自然要重新办起来。
京郊离得不远,却又不在宫城禁军和南衙骁卫的范围内,这样就算城内出了变数也能及时顾上,至于城外驻军,这不有武家军吗。
天子脚下的卫兵,再厉害也是温柔乡里“娇”养出来的,如何比得过沙场上浴血归来以一敌百的将士。
御农坛,着实是个杀燕兰庭与萧卿颜的好地方。
虽说知晓了具体的时间地点,可为了防止出现变数,燕兰庭与萧卿颜一刻都未曾有过松懈。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就到了年底。
今年的岑鲸不像去年似的因为身娇体弱而请假,好好在书院待到了放年假,还参加了去年不曾参加过的年末大考。
这期间京城内也发生了大大小小许多的事情,近一些的像是岑鲸的表哥白春毅,和赵国公府的姑娘说了亲,来年三月成婚。
赵国公府那位姑娘便是赵小公子的姐姐,听说两人自去年上元节初识后又有过几次偶遇,起初他们只是看在各自弟弟妹妹的面上,对对方多了几分留意,后来不知怎的就动了心。但因为两人门第有差,起初赵国公府并不同意让自家的女孩儿低嫁,后又经了许多波澜,才终于叫这门亲事定下。
远一些的,便是自凤仪宫后,皇宫中又出现几处宫殿接连失火,禁军统领晋牧因此获罪,被革职下狱。
不过驸马很快就出了狱,是萧卿颜硬从大牢里带走的,萧卿颜因此被萧睿拿住由头,下旨罚了俸禄,还夺了部分职权。
这一举措,说不好是萧睿想把禁军拿回手中以防万一,还是故布疑阵,让他们以为萧睿会在掌握了禁军后,像对岑吞舟一样,在宫中对燕兰庭或者萧卿颜下手。
也可能两者都有。
朝中局势一下就紧张了起来,保皇党们觉得皇帝这是恢复坐朝后开始着手处理瑞晋长公主和燕兰庭了,一个个精神大振。
反之燕兰庭和萧卿颜这边则像是受到打击,变得低调了起来。
燕兰庭还隔三差五的装病告假,不去上朝,但接送岑鲸却是照常,只藏在马车里不下来罢了。
书院还没放年假的时候,还有人旁敲侧击问岑鲸为何不在家照顾生病的燕兰庭,岑鲸很是没心没肺,说自己又不是大夫,在家也没什么用,若那人要继续探问下去,多半会被岑鲸反过来套话套得底掉,久而久之也就没什么人敢再来她这打听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