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从ktv一走出来, 桑暖胸口一直郁着的一口气终于轻松下来。
  她深深吸了一下新鲜空气，挥散掉在ktv里那种颓靡的气氛, 朝向着酒店院区的方向走去。
  夏夜的风有点淡淡的凉意，带着些路边花草与夜露的芬芳。她抱着自己的小背包，一路朝着酒店园区的大门小跑过去, 还没等到大门口，便远远看见了莫思源。
  莫思源正站在院区外隔街的对面, 静倚在汽车的车身上，西装半敞, 领带扯松，两手随意插在西裤的口袋中, 姿态十分疏懒闲逸。他应该是刚从酒桌饭局上下来, 身上隐约带着微微的酒香醺气，眼睛却依旧深黑明亮，仿佛被蕴了星光。
  看见他, 桑暖心微微一跳。一直走到他的面前，她在他几步之外的地方站定，有点诧异地看他。
  “你怎么来了？”
  “整个公司都在团建, 我不能来吗？”莫思源看着她轻笑, 转而又问道：“怎么样, 觉得好玩吗？”
  桑暖嫌弃似的撇了撇嘴角, “一般般……”
  桑暖一向爱热闹，却只喜欢和自己熟悉的热闹，生人堆里反而局促内向。这一点莫思源自然是知晓的, 轻轻一哂说：“那我们自己出去玩吧。”
  “啊？”他话刚出，桑暖愣住。
  他却已不由分说打开右后的车门，向她示意上车，随口问道：“想去哪儿？”
  桑暖没说话，只是一直愣愣地瞅着他。
  “不知道？”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回答，莫思源自顾说：“那我就私自做决定了。”
  ·
  没想到会再次回到d-king大楼。
  眼看着代驾将车缓缓停在了d-king楼前的停车坪，桑暖愣怔着瞅向眼前这座熟悉的大楼，不觉有些傻眼。
  “莫思源……你最近加班加魔障了？”
  虽然她一直觉得团建没什么趣味，但是眼下好不容易可以得空放松一下，她也实在不想再回来加班。
  和工作相比，她还不如回去团建。
  莫思源轻哂，没有解释很多，只自顾打开车门下车，然后对她伸出手。
  “跟我来。”
  桑暖犹豫了一瞬，想了想还是接过了他递来的手，走下车门。
  他的手稍微有点凉。
  将她从车门处带下来，莫思源的手却一直没放开。带着她径直向着c座大楼的方向走去，桑暖只觉手心异常的滚烫，心脏竟莫名的有点漏拍。
  她亦步亦趋跟着他的脚步，看着他直挺的背脊发怔。
  一路带她走到c座楼的大门口，莫思源在门禁处输入了密码与指纹，推开门直接走向电梯间。
  因为今日公司所有人都被安排去了团建，所以整个大楼空无一人。楼内黑黢黢的，仅有安全通透的指示灯牌有着一点荧光。
  四下极静。
  脚步声在楼道里回荡得异常清晰。
  没有开灯，他直接带她乘电梯直达到六层，然后出了电梯走到一个紧闭的大门前，刷开门禁开门打开灯的一瞬——
  桑暖瞬间怔住。
  “这——”
  棚顶的水晶灯有无数金色光芒坠下来，将整个空间都打得辉煌透亮，极大的宽阔的展厅之内，玻璃橱窗整齐排列，被灯光映出一道道耀眼的光斑。
  而许多耀眼的名贵的珠宝就静静陈列在玻璃柜中，奢华刺目。
  竟是这次“i·j”展会的会场。
  桑暖愣住了。眼睛飞快在展柜中游梭，看得眼花缭乱。
  肩膀处却忽然搭上了一双手。莫思源轻轻虚拢着她，推她微微往前了几步，将她直推到展厅的中央。
  “看看吧，这些珠宝明天就要被一一清好送去下一场了，今天是最后一晚。”
  将她带到其中一个展柜之前，莫思源清声说，温温冽冽的声音在宽敞寂静的展厅中尤为清晰。
  “看看你有没有认识的？能被放在这里的作品都是很优秀的，多学习一下也好。”
  桑暖怔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只是对她轻轻点点头，然后对她向着展柜示意，笑容云淡风轻。
  桑暖顺势低下头，向着面前的展柜看去。
  目光在柜中的那件珠宝上稍停了一停，桑暖忽然眼前一亮，说道：“这个我知道！”
  莫思源挑眉，静静看着她，“嗯，说说看。”
  心下默了一默，桑暖很快开口。
  “这个是意大利的新晋设计师洛雷托在今年初设计的一个系列产品‘demon eye’，这款是其中的主打款项链。长达16寸的项链共镶51颗极品圆钻，项坠是高达13克拉黑钻石。听说这款项链不管是价值还是大小纯度都仅次于18世纪时俄罗斯那颗世界闻名的黑钻‘梵天之眼’，所以当时刚一面世，就拍卖出了七千万的高价，但是因为这颗钻石对设计师本人洛雷托而言意义重大，所以他最后还是决定将这款项链私藏，最终没有售卖。”
  “嗯，没错。”
  莫思源轻轻笑，眼睛却没有看着展柜，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挪到另一个展柜的跟前，桑暖继续笑了，说：“这个我也知道，来自法国的设计师里奇的作品‘沙漠之心’。据说是里奇在1988年为了寻找创作灵感，独自一人闯入法国最大的沙漠皮拉沙丘，结果竟在沙丘中发现这颗高达20克拉的极品绿宝石，因为这颗宝石正好似沙漠中的绿洲，所以里奇就将这颗宝石打造成了这样一款项圈，取名‘沙漠之心’。传说里奇去世之后，他的妻子就将‘沙漠之心’捐赠给了世界最大的史密森尼博物馆中。没想到……”
  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他一眼，“这次居然也能出展。”
  “嗯。”莫思源点头，“展会方也是跟史密森尼博物馆做了很多次交流才拿到这次出展权，也算是这次展会的压场款之一，比较难得。”
  “哦……”桑暖忍不住唏嘘，又仔细在“沙漠之心”上看了半天，感叹，“大师就是大师，创作出来的作品，就是无与伦比。”
  莫思源不置可否，很快引着她再到旁边的另几个展柜中。
  桑暖指住其中一个笑了。
  “这个就要简单多了，是三个月前，跟我们d-king‘曜’系列竞争的，sg公司所推出新系列产品‘飞羽’，是用橄榄石、祖母绿、喀什米尔蓝石、坦桑石等制作，主打的柜台款总共有近上十种不同的宝石制成。听说当时这一系列的主打款刚一上市不久就被抢购一空，当时可把d-king的‘曜’系列给打得落花流水！”
  莫思源笑了，听她一脸得意洋洋似的语气，忍不住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sg派过来的奸细，这么开心。”
  “过来再看看这个。”径步直接走到一个有点偏僻的柜台中，他向她示意。
  桑暖跟过去。
  视线沿着她指向的方向看过去，桑暖的眼睛瞬间停顿了一下。
  下一秒，一句话下意识脱口而出，“‘荆棘爱神’……”
  “嗯。”莫思源柔声应。
  “阿暖。”上前将她微微拉近了些，他指住柜台中最边角的那枚耳环，说：“这个，就源自于你亲手修改的设计图。”
  桑暖的心头倏地一漾，有点愣怔地盯住那枚耳环，“我修改的设计图……”
  “对。”莫思源点头。
  悄悄绕到她的身后，他轻轻弯下身，头靠近了她的脑袋旁，跟着她一同向着柜台里面看，“你好好看一看，它和你想象的，一样吗？”
  桑暖轻怔，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声音很轻，“原来它被制成成品之后，是这个样子的……”
  莫思源没有说话，微微侧头看向她。
  一直静静地望着柜台里面，桑暖的神情极其专注，目光凝固，长翘的睫毛微眨，似乎还微微反射着水晶灯的光亮。
  暖白色的明亮灯光铺陈在她脸上，将她的脸颊映得十分细腻白皙，她眸里还映着水晶灯和珠宝的细碎的光，好像杂糅近了破碎的星光。
  默默凝视她许久，莫思源感觉胸口突然有点烫。
  桑暖还在轻笑，“好像……比我想的有点小，我还以为，会更大一些！有的地方一样，有的地方不一样，我当时想的是——”她忽然回头，话语瞬间止住。
  两个人的距离离得极近，他又微微屈着身，她这样猛地一回头，让两人的鼻尖都几乎险些碰在一起。
  徒然正对上他的眼，桑暖一瞬愣了一下，整个人刹那呆在了原地。
  整个画面静格了数秒，她忽然就一下转了回去，有些仓促地说：“我……我……”
  话语在舌尖绕了好半天，她半天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眼神一飘匆匆说：“那个……我去那边看看！”
  说着就要逃跑。
  一只手却忽然将她向后一拽，阻住了她的脚步。
  桑暖一惊，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向后一跌，几乎是踉跄着跌撞在他怀里。
  手臂抵在他的胸膛上，她心里忽然有点愤怒，皱起眉，“莫思源你——”
  “你想不想亲手拿出来看看？”莫思源打断她，低着头，目光深浓。
  桑暖微怔，“什么？”
  “‘荆棘爱神’。”他指了一下展柜，低声说：“拿出来看看，怎么样？”
  “……”
  放开她，他从一旁的抽屉中取出两双崭新的白手套，递给她一双，自己也带上。
  按亮了玻璃展柜的密码屏，他利落输入一串密码，然后轻轻向旁一推，玻璃柜的门突然推开。
  整套“荆棘爱神”系列珠宝赫然毫无阻碍地出现在眼前。
  桑暖瞪大了眼睛。
  缓慢将那枚耳环从柜中取出，莫思源将耳环送到桑暖手上。
  桑暖小心翼翼地接住。
  耳环入手微沉，炫亮的红宝石璀璨夺目，红得仿佛是一团不掺杂质的血。将耳环捧在掌心反复地看，桑暖忍不住赞叹，“好漂亮……”
  莫思源看的却是她，犹如望的是一颗最珍贵的珠宝。
  “阿暖，”他说着，温冽的话音在旷大的展厅似乎有了回音，静静回荡。
  “总有一天，你的作品，也会被摆放在这些展柜里。你的名字，也会被写在展柜的名牌上。会有最厉害的摄影师为你的作品拍摄，它们会被印在各大珠宝杂志中，你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设计师。”
  “……”
  桑暖的胸口蓦然滚烫了，从手中的耳环移开目光，看向了他，“……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