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1)
作者:
序染 更新:2024-05-17 07:08 字数:4811
他的心里正暖着,忽地,一阵极度冰冷的寒意顺着寒风刮过。
钟阑猛然清醒,看向闻姚。
那双神情的眸子,黑得仍让人看不清。
闻姚自然是知道军令是需要他签章的。
剿匪,需要这么多军令吗?
还是他故意将一份军令分成好几份写?目的就是让钟阑望而生畏,然后给他个身份,好自己躺平?
闻姚柔声:陛下?
他的眼里只有钟阑,好似要将钟阑用一切方法吞下去似的。
钟阑的视线落到他头上那支朴素的菩提木簪子上,似乎看到了自己缺失的那一部分冰冷、不择手段、深沉的灵魂。
看来他少了点灵魂,所以少了点心眼。
闻姚他也多了点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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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再临
梅林里,寒风刮过一阵幽香,最后萦绕在两人中间。
闻姚喜欢梅。这梅林里每一株都是从全国各地精挑细选来的名贵品种。然而,竟没有一株开得比闻姚艳丽。
钟阑自然知道,他今日如孔雀开屏,大概是故意的。
闻姚总是容易多想,或许也是因为那一角灵魂的缘故。他拈着一点枝头的雪,指尖湿漉漉的,漫不经心道:既然陛下重回朝堂,那我便从前朝退下吧。这些日子,我摄政本无正当身份,不再适合抛头露面
闻姚。
钟阑忽地叫了声。他的声音虽然轻,但笃定而诚恳,清亮的声音像是砸在了闻姚的心头,让骤然清醒,睁大眼睛,看着钟阑。
钟阑对他笑了,眼睛弯成了月亮的模样:你不用试探我。在你面前,我从不自称朕。
闻姚那矜持、得体又勾人的表情终于不见了,眼睛湿漉漉的,像一只找到主人的小野狼,终于在利爪和拼搏不安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怀抱。
你想要什么,我都懂的。钟阑正打算把皇后的事情同他说了。
忽地,一只手指树到了他的唇前。
陛下,您下旨即可。闻姚眯着眼睛,凑近了柔声道,不需任何言语。
钟阑:?
忽地,一支梅枝做成的簪子出现在闻姚掌心,与那支菩提木簪子一模一样。闻姚走近了,将簪子插到钟阑的发髻上。
两支一模一样的簪子在他们发间遥相呼应。
陛下,你的聘礼当年已经给我了。闻姚笑着咬上他的耳垂,若先前整个罗国都不够,那这是我的嫁妆。
他在钟阑耳边轻声:同我结婚吧。
日子都定下来了,但礼部却犯了难,最主要是没有先例,没人知道如何对待一位男皇后,还是个可以掌权的皇后。
一大早,礼部侍郎就得知,尚书忽染风寒,站立不能,紧着自己的同事们便接二连三地告假。那些知道当年南穹旧事的臣子一个个和缩头乌龟似的躲起来,只剩下一群懵懵懂懂、不清楚闻姚与钟阑之间的关系的新人。
典礼日期就定于二十日之后,礼服已开始准备了,只是这凤冠实在难得。以往每个国家的凤冠都是代代相传的,典礼结束后便会收到皇后宫里,等下一代国君立后,太后便会将凤冠传下去。目前最华丽的凤冠应当是原先辛国的那一顶,然而这样式
侍郎自然知道问题所在:这凤冠戴在男子头上太滑稽了。
有年轻、懵懂的后辈出言:微臣倒是觉得不必担忧,若是封后,那不论男女都得尊崇祖制,这也是对陛下的尊重。这凤冠是必然要戴的。
这一看就是上朝是站在最后面,连皇后本人尊荣都没看清过的愣头青。闻姚代替钟阑摄政那些日子都躲在屏风后面,所有话语都由李全代转,也不怪他们对他本人的凶残程度一无所知。
侍郎心想:这种尊重不过是折了一头来配合另一头罢了,但谁敢折了那魔王的棱角?
这件事你们无需再劳心,我会同陛下商议的。他只能痛苦地一力承担下来。
二十日,重新做凤冠肯定是来不及的。侍郎连夜让工匠出了方案,将凤冠改成男子佩戴不突兀的样式,三天内,图纸赶了出来,他便立刻进宫请示陛下。
钟阑的想法果然也是如此,连连赞赏他的工作。他也担心让闻姚按祖制穿女装天下人众目睽睽之下受封,他会不高兴。
李全,你带礼部侍郎去取凤冠,命工匠尽快改造。
李全却一脸为难:陛下,这恐怕不行。
钟阑和礼部侍郎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为何?
李全眼神飘忽,小声:凤冠已经被人取走了,恐怕除了您,别人都拿不回来。
被谁取走了?
除了闻姚,还能是谁呢?
他那么早取走凤冠做什么?
钟阑回到后宫,便看到闻姚寝殿内外都围着许多宫人,人来人往,十分繁忙。那些宫人看到钟阑到来,全都跪下行礼。
你们在做什么?
回陛下,礼部送来了许多礼服的样衣,贵人正在一件件试穿,仔细挑选。
钟阑心里一动,挥手让他们都退下,自己悄然走进闻姚寝殿。穿过层层屏风,终于走到内室,一面巨大的铜镜落在窗前,一道火红的身影对着铜镜,正在整理自己的衣襟。
陛下来了。
钟阑的模样倒映在铜镜里,两人的视线穿过那模糊的反射在空气中交织碰撞。
屋内没有宫人伺候。
闻姚在等他。
钟阑心领神会,然而视线却不由得落到闻姚头上。
他的喉咙发干:我本想让人将凤冠改成男式的。你那么早自己戴上它了?
今天要挑选礼服,戴上凤冠才能看出哪一件最合适,最匹配。
可这
钟阑的后半句话断在了嗓子眼里。闻姚慢慢转过身,那双眼睛勾人似的撩拨了他的心弦。凤冠很华丽沉重,晶莹美丽的珠串挂落在额前,将他的惑人的眼神半遮半掩,像是一段段破碎却浓烈的画卷。
钟阑这才发现,闻姚身上的礼服也不是普通的男式礼服。它介于男装和女装之间,虽然宽大庄重,但却收了腰,配上头上那顶复杂华丽的凤冠,竟然还有点搭。
陛下,这件好看吗?
钟阑微微抬眼:闻姚,都说了,你不用试探
这不是试探。闻姚打断他。
钟阑:?
闻姚施施然走到他面前,轻轻撩起他耳边的一簇碎发。他不仅穿着收腰礼服,戴着凤冠,身上还有若隐若现的甜腻香气,像加了几勺糖一样。
可口,美丽,勾起人的欲孽。
这不是试探,而是勾引。闻姚大方地在他耳边说,饿了吗?
钟阑的小腹配合地产生了一股子空虚。他盯着闻姚的双眼,矛盾而沉溺。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妈的,这怎么是个攻?
礼部侍郎最近因为加班已经面容憔悴了。
所以,当手下急匆匆地跑来和他说礼服出了意外,那股子沉积已久、被劳累积压的怒气瞬间冲破最后的防线,让他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
到底是那个不开眼的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手下一缩脖子,不吭声。
礼部侍郎哼了声,悲从中来,发现不管自己有多愤怒,都只能继续工作,修补烂摊子。于是,他的声音变得又愤怒又操心:礼服怎么了?
手下咽了口唾沫,欲言又止。
礼部侍郎只好换个问题:谁弄坏了礼服?
手下这回能回答了。他怯生生地伸长了脖子:陛下。
礼部侍郎:?
礼服重做倒是没凤冠那么麻烦。钟阑对礼部说,凤冠不必改了,他和皇后都很喜欢。
整个礼部都一头雾水,但还是照办了。
距离典礼还有十天,一切都岁月静好,日子忙碌、充实而平淡。
举国上下都喜气洋洋。人人都想看看那能捕获传说中幕后操控之人辛国君的皇后是什么模样的。据说是个男的,据说还能上朝干政。
之前罗国君身亡于燕国,虽然传言四起,很多人知道他没死,但闻姚在世间已经再无身份了。
之后,他会以钟阑的皇后为身份,生活在他身边。
人人都在数着典礼的到来。
然而,距离典礼八天,内乱了。
事情的起源竟然是周奕。
周奕当时为了掣肘和报复钟阑,将两个周氏孩童送到民间藏匿起来,只有燕国最核心的老臣才知道。钟阑也不会去逼问这些老臣,因为燕国之前毕竟是一方霸主,即便被收编、清洗了,很多地方都残留了原来的编制,保不齐他苛待、责问老臣的消息会让底下众多的原燕国人民造反。
钟阑也一直没有去想这两个孩子的事情。
直到那天凌晨,打更人真拿着锣鼓走在清晨的街道上,忽然发现城门口的告示牌上多了奇怪的纸,定睛一看,竟然是绑匪嚣张的告示。
周氏幼童之安危,全系于陛下一人。
满朝原先的燕国人都震惊了。老臣急急忙忙请人去确认这两个孩子藏匿的地点,结果发现,那个院子里有一片凝固漆黑的血污。
那伪装成孩童家人、照拂他们的一大家子全被杀了,一个不留。而两个孩子却不见了踪影。
升云殿里气氛很严肃。今日殿里有个小会,参会的都是原先辛国和南穹的心腹。
陛下,这是绑匪所为,燕国旧人也无法责怪您。
钟阑摇头:假如,朕果真想要以短痛拔除周奕种下的钉子,又想尽力减小损失,会怎么做?
让孩子下落不明,然后凭空变出一队莫名其妙的劫匪,将责任倒到劫匪头上,自己装作不知情。闻姚坐在他身旁,很自然地接过话语。
底下的臣子们脸色立刻就变了。
有人道:可封后典礼迫在眉睫,陛下就算要对周氏孩童下手,又怎会挑这个时候?
旁边,苍老的声音苦笑道:对于那些认定是陛下所为的人而言,这会成为我等精心筹划、为自己开脱的理由。
升云殿内鸦雀无声。
这场封后典礼本就奇怪。男后,可以摄政的男后,出身神秘的男后。
对于不清楚、不了解的事情,人们大多会认为这只是为了其他目的而设置的幌子。
统一之后,钟阑尽量平等对待各国,但因为周奕临死布下局的缘故,难免对燕国旧部更加提防。清洗、打乱、调任,然而燕国原本就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再怎样,低至亭长、高至北方将领,都有燕国的人。
或许会有人审时度势被辛国真正招安,然而钟阑不知道,有多少人心里对周氏忠心耿耿。一旦形成规模,或多或少都会引起骚乱。
殿外,侍卫长慌忙请见,一进殿便跪了下来。
殿下,已有四城的守城将军失联。
两个时辰前,钟阑刚收到绑匪的消息,便命人清点各级官员,要求他们立即回信,同时监视京城内的高官。然而,对于守城将领来说,天高皇帝远,这么短的时间里,钟阑很难拿他们有办法。
侍卫长喉咙有点干,声音也沙哑:另外还有北边冰河城城主送来回信,信上言辞逾越。
钟阑沉声:说了什么?
信中说,陛下违反约定,他们有权不再听命于朝廷。
旁边一人厉声:荒唐!这消息都没确实,他们怎知是陛下命人杀人绑架的?
信中有写,周氏孩童的行迹十分隐秘。若非掌控帝国上下的陛下,还有谁能知道,那户普通人家里面藏着周氏皇族的嫡系血脉呢?
钟阑的呼吸一滞,冥冥之中,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有人能知道。
看过这个世界、这本书的任务者,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最近要收尾了,实在太卡太卡了qwq我尽力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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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完整
夜深了,廊檐上的红灯笼被风吹得晃动,纸面窸窣作响。
雪还未化。
李全双手放在身前,垂头丧气地立于门外。
闻姚端着盘子走到门前。
李全见他来了,像是抓住最后的稻草:陛下心情不好,您劝劝他吧。
闻姚嘴唇紧闭,抬手先要敲门,但还是放下了。
旁人都以为他是为了燕国残部的事情头疼,只有闻姚知道,钟阑心里插得最重的刺是那没完没了的任务者。
没有人会喜欢被人拿来刷任务的。
李全在旁边轻声:您不进去安慰陛下吗?
忽的一声,门大开。钟阑双手推门,眼神沉静而锐利。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原先温吞吞的气质荡然无存。他看着站在门外的闻姚,毫不诧异他为何在这里,只是淡淡地瞥了眼然后说:朕知道怎么做了。
听他的自称,闻姚就知道,他心里有觉悟了,于是眉梢微挑:陛下要怎么做?
先安定朝政,然后活捉这次新的任务者。
钟阑脚步坚定地走过闻姚。闻姚的视线追随着他,一路看着他走向远处灯火通明的书房。
久违的,认真了。
翌日,打更人提着铜锣按时上街。自从上一次在公示板上看到绑匪的告示,他每日上街都很紧张。往日里闲散的活计,如今都成了提心吊胆的行当。
雾还未消散,公示板上一片模糊。
打更人咽了口唾沫,转开眼睛,然而只是余光短暂的一瞥,他便看到一抹红。
他吓得浑身僵直,脚步不由得向后退。忽地,他猛然转身往回跑。不出一会儿,他便拉着两个睡眼惺忪、满脸不耐烦的大汉往这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