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不能纾解的怒气发泄到男闺蜜头上之后，林悠悠的心情终于好转了稍许。她深吸了一口气, 扫视身旁几乎是如影随形的众多眼神, 看得那些学生纷纷看天看地才把目光收了回来, 重重地把胸腔里的气给吐了出来，朝已经跑回来的孟凡生扬扬下巴，“那和你说的摄影有什么关系？”
  孟凡生心疼地吹吹自己的手机, 在看到它仍然运行无忧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把手机收进了口袋里，不准备再给情绪激动的林悠悠看什么别的帖子了, “那个楼主不是收藏了很多你的照片吗？之后大家讨论的重心移到了你的身上, 开始交流互相之间的偷拍……咳咳，照片藏品了。”
  林悠悠：“……我才刚来一个月，他们是拍了多少照片？”
  “不知道，听说学校的摄影社也趁热做了一期活动, 就是讨论为什么你即使被偷拍抓拍也很难出现崩坏表情的。”孟凡生摸摸自己的手机，坚决不打算告诉林悠悠他自己也从图楼里面收了几张珍品并且手痒地分享了几张没人见过的林悠悠聚会照出去的。
  懒得再深入思考这个问题，林悠悠揉揉跳疼的太阳穴, “不管了。”反正她这份工作应该也不会持续很久。
  林信已经出现，接下来……
  林悠悠的深思熟虑才刚刚起了半茬, 就被人粗暴地给打断了, 还是个熟悉的来电铃声。林悠悠没好气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向西月的名字, 忍耐再三才选择接起, “怎么了？”
  “有件事想找你帮忙。”向西月直截了当地说，“报酬随便你提，只要我能付得起。”
  林悠悠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上一次的报酬还没来得及兑现，就急着找我进行下一次的交易了吗？”
  “对不起，”向西月坦率地道歉，“我太忙了，你也被霍少看得紧，等到我稍微空一点，就按照你的行程来，一天时间都由你来安排，想吃什么你说了算。”
  算是半个吃货的林悠悠这才不冷不热地从鼻子里挤出个气音，“我让霍珩给你放一天假就行，择日不如撞日，就下周日好了——那么，你今天找我又想让我帮什么忙？”
  “你的照片似乎很流行。”向西月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声音里带着几分夸赞，“而我正好手头有东西需要拍宣传照。”
  林悠悠眉毛一竖，“你想让我替你去拍广告？”
  “不好吗？这可是霍家的产品。”向西月边笑边说，“别生气，也别急着拒绝，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来找你说说详情。”
  “没空。”林悠悠没好气地拒绝。
  “我知道最近霍珩都亲自来接你下班，下午我来图书馆找你，别擅离职守啊。”向西月没有理会林悠悠的拒绝，她笑吟吟地说完，给林悠悠扔了个诱饵，“我昨天奶油泡芙做多了，给你带一份来，还是冰着的。”
  林悠悠：“……注意保冷，带给我的时候别化了。”
  向西月笑着挂了电话，若有所思地摸了一下手机屏幕上林悠悠的照片，有点好笑：等林悠悠不再和她针锋相对的时候，简直就是个小孩子嘛。
  林悠悠同样收线，但表情就苦逼得多了。
  也不知道上一次的利益交换达成之后，向西月究竟有了什么心理活动，两人之间的关系居然诡异地往越来越融洽的方向发展，眼看着好像都快能算作是……朋友了？
  林悠悠有点愁眉苦脸地看看自己的手掌心，觉得虽然自己身为作者，但想要和x点小说里的创世神那样掌控整个世界的全部运转，还是太困难了一点。
  果然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类啊。林悠悠叹口气，朝好奇的孟凡生摇摇头，“都怪你，说什么照不照片的，现在照片的麻烦事找上门来了。”
  孟凡生虽然只听了一半的电话，但是也大概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笑嘻嘻地一拍林悠悠的肩膀，“这年头富二代当明星的事情又不少见，那个谁家的谁来着不就去参加偶像选修比赛了？好像成绩还不错，已经出道了吧？”
  “哦？所以你也觉得我应该学会唱歌跳舞和表情管理，老老实实去当个美少女偶像明星？”林悠悠眯起眼睛。
  “你这样的大小姐性格，现在也是有很多人追捧的。”孟凡生竖起两个拇指，快要绷不住喷薄而出的笑意了，“也许当了偶像明星之后，你反而能走上人生巅峰呢！”
  “说什么胡话，林悠悠一出生就已经是人生巅峰的代表人物了。”林悠悠不雅地朝孟凡生翻了个白眼，在图书馆门口给自己刷了卡又打开了门，“谢谢你送我来上班，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
  孟凡生调皮地朝林悠悠挤眉弄眼，呶着嘴唇示意几个已经等在图书馆门外的年轻学生，“真的不需要我再额外提供一点别的帮忙吗？”
  “不用，跪安吧。”林悠悠连眼角余光也没施舍给孟凡生一个，打开图书馆的大门，慢悠悠地往里面走了进去，把偌大图书馆里面的灯一排排打开。
  至于早就等在图书馆外面的那一群穷追不舍、每天都在更新的爱慕者们，林悠悠早就已经熟能生巧了。
  “林小姐，我给你买了早餐……”“在家吃过厨师做的了，谢谢。”
  “林小姐，我想找一本书，图书馆显示有库存……”“到对面机器上直接搜索书名。”
  “林小姐，我们社团今天下午有个活动，想要邀请您……”“我要上班，走不开。”
  “林小姐，那你下班之后是不是能来篮球馆观看一下我们和对面大学的友谊赛？”“有朋友来接我直接回家。”
  ……
  半个多小时后，围在图书馆门口处的人群才依依不舍地一一散去。到了这时候，林悠悠一天的工作才能算正式开始。她随手把刚刚有人归还的一本书操作入库，瞄了一眼并没有动静的手机，不爽地哼了一声。
  想到这个学校里如今不知道多少人偷偷摸摸地用手机对着她随时准备偷拍上传到网络上，她就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可林悠悠偏偏就是受造物主宠爱的外貌，什么表情什么角度拍出来总是自带美颜效果，就算林悠悠闷闷不乐了一个上午，照片呈现出来的也不过是“美人儿郁郁寡欢十分忧愁”的效果，在学校内的论坛上又掀起一阵风潮。
  已经没人在意想要算计林悠悠的明喻是什么下场了，他们沉迷在对于视觉神经的一轮又一轮惊艳当中无法自拔。
  “——啊，美少女，人类的财富！”向西月在黑着脸的林悠悠面前念出这一句标题时差点就笑出声来，“你是不是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林悠悠翻过一页书，抬眼看向向西月，“虽然美少女这个称呼不合我意，但至少它也没用错。”
  向西月随手拖过一把椅子坐到林悠悠的对面，双腿一架，一派女王驾临的气场，“倒也没错，你是镜头的宠儿，我之前还没发现——正好，我现在很需要一位像你这样没有经验、但是在镜头底下又能光芒四射的摄影对象。”
  “你能给我什么呢？”林悠悠没兴趣地支腮，“可别又说是给我做饭，这个承诺你已经做过一次了。”
  “我能给你什么……那取决于你想要什么。”向西月优雅地交叠双腿，盯着林悠悠波澜不惊的眼瞳说完之后才突然话锋一转，“更何况，现在我们两个人是同盟关系，不是吗？那么帮你的同盟一点点小忙又能算得了什么？”
  “别混淆概念，我对你承诺的和这不是同一件事。让我堂堂的林家大小姐去帮你拍摄宣传照……向西月，你觉得你付得起这个价钱？”
  “付不付得起代价……我都是你亲自选择的盟友，这说明比起霍珩来，你更偏向我。”向西月双手交握在一起，微微附身逼近林悠悠，娇艳欲滴的红唇仿佛是野兽花园里开到极致的红玫瑰，“这一点，你也想否认吗，林大小姐？”
  就连身为同性的林悠悠在这瞬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对方的荷尔蒙煞到，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给你透一点底，怎么让你跟我合作？”
  霍珩和恶毒女配林悠悠太过相熟，而向西月几乎对恶毒女配林悠悠只有个模糊的制片人印象，很显然后者对于林悠悠来说是更值得相交的朋友——在向西月面前，她几乎是不存在“掉马甲”这个概念的。
  那么既然都要选择同盟，那还是和向西月站在同一条线上比较好。更何况，比起冷心冷情的霍珩，向西月本来就要有人味儿得多。
  可是鉴于之前林悠悠和向西月之前有过几次不愉快的交手，林悠悠还是多花了一点时间来缓慢转变自己的态度，渐渐寻求向西月的认可。
  向西月这个人呢，就是喜欢一点点试探别人的底线来确定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地位。这不是个好习惯，但向西月已经习惯了，而且……这也是林悠悠自己亲手做的设定，要怪的话，归根究底的罪魁祸首是她自己。
  向西月愣了一下，很快恢复笑靥如花的表情。她用手指轻点了下自己的嘴唇，“林大小姐同意了？”
  林悠悠扬了扬下巴，“我同意了，但报酬……还是会来的，你可别忘记，来自于我的馈赠终归是要你吐出来的。”
  “你同意就行。”向西月很顺势地无视了林悠悠的后半句话，满意地点点头，从身后掏出一份文件来，“这是合同，你可以带回家给专业人士看完再签，反正距离拍摄还有两天时间……”
  向西月的话还没说完，林悠悠已经从抽屉里随手掏出一支笔把自己的名字签在了合同的最后一页上。
  签完名字之后，林悠悠慢条斯理地把咬在嘴里的笔套重新按回去，朝向西月一挑眉，“你总不会在我面前玩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我相信你。”
  向西月动作慢了半拍地从林悠悠手里接过已经产生法律效应的合同，表情有些阴晴难明，“你信任我？这真是个大笑话……”
  林悠悠嗤笑一声，“是你觉得我不能信任别人？还是你觉得你自己没有被人信任的价值？”
  向西月猛地抬起了眼睛，冰冷的视线直直刺入林悠悠的眼底。
  第41章
  被正牌女主角这样逼视的林悠悠一点也没有慌张, 她甚至内心还觉得有点暗爽——看啊, 这就是她写出的女主角，这么锋锐耀眼, 就算暂时居于人下也不能掩盖住那好像要透过剑鞘刺出来的剑芒似的。
  这可是她辛辛苦苦构思出来的女主角, 那么宝剑上哪怕掉了一颗灰尘, 她这位亲妈也是不能容忍的。
  向西月的失态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很快她就收回了自己咄咄逼人的眼神，双手捏着合同往桌子上敲了一下理正纸页，“林悠悠, 我真是小看你了。”
  林悠悠眨眨眼睛，心道我有多少能耐你现在根本一无所知。
  假设一下，有一天某个人出现在你的面前, 告诉你“其实你是个虚拟人物, 你的世界也是个虚拟世界，唯一真实的是我——而我，就是你的创造者”，请问有谁能信？
  向西月可能会信, 但那也绝对不是一下子能接受得了的。
  没打算掉马甲的林悠悠托着下巴又往嘴里塞了个凉滋滋的泡芙，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在夸我。谢谢夸奖。”
  向西月的红唇一翘, 朝着林悠悠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又令人心颤的笑，“很不错, 这个状态很适合接下来的拍摄。”
  说完后, 向西月就这么走了, 留在原地继续上班的林悠悠思考了一下剧情的走向,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其实这段剧情在原著中本来就是存在的，只不过原剧情里，向西月在短时间内发现自己找不到人接受这次拍摄任务之后，咬着牙自己顶上去成了模特，最后出来的成片效果呈现了另一种风格，但出人意料得很不错，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可是原著里的向西月当时并不算太忙碌，而现在的向西月正巧就忙得很。
  这一切说起来还要怪到林悠悠自己头上来。是她主动找向西月提出了合作的要求，也是她为了表现出诚意透露给了向西月一些和未来有关的信息，可这么紧接着一来的就是向西月因为这些提前的事务忙得不可开交、无法分身，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亲自去拍摄这次宣传照了。
  所以勉强算是自作孽不可活的林悠悠咬咬牙也只能把这个任务给接了下来。好在她除了写小说之外还有另一项硬照模特的兼职，否则恐怕一后天的拍摄立刻就会翻车——要不是这个碰巧的兼职，林悠悠可能都不会想到把这玩意儿写到小说里去。
  “莫比乌斯环……”林悠悠嘟囔了一句，暂时没打算去修改这么大段且已经开始发生了的剧情，“不就是拍几张照，拍完继续走主线，然后等待跑路时机的到来。”
  上一次关于明喻的剧情修改已经又证明了两条金手指定律：第一，在只修改剧情、不去影响主角的情况下，主角并不会发现任何的异样；第二，但剧情可能会因为连锁反应产生更加让人无法预料的后续变化，这一点几乎是不可控的。
  就像那天林悠悠安排的明明是自己被安保部的人救下，可没想到霍珩会亲自出现那样。霍珩那天明明没有说过要来接她下班，可车队却就等在学校门口，林悠悠一按求救的警报，他立刻就从校门口第一时间赶去……这是即使身为作者的林悠悠也无法预料到的剧情走向。
  尽管林悠悠可以轻易地从霍珩和向西月的一言一行背后揣摩出他们的本意和脑中每一个变幻的想法，但是剧情和人物的想法是不一样的，它从上帝视角出发，不在林悠悠面前的事情，她就无法控制。
  这又给林悠悠敲响了一次警钟——她还不能一口气借用金手指直接把剧情里面的一个人物抹消掉而不引起霍珩的任何怀疑。
  也就是说，她这卧薪尝胆……哦不是，借尸还魂的日子还要再坚持上不少时间。
  林悠悠托着下巴稍稍想了一会儿，很快就被来搭话的学生打断了思绪，边吃着泡芙边开始了下午的工作——管它呢，先吃先喝了再说，只要金手指不丢，只要她足够耐心和小心，金蝉脱壳的那一天总是会来临的。
  ——
  拍摄任务如期而至，忙得脚不沾地的向西月根本没能赶到拍摄现场，她打了电话给林悠悠说得迟到一个半小时。
  整个拍摄也就预计上午加下午。
  “这可是你自己捏的人物性格和剧情点……”林悠悠瘪着嘴说服自己，闲闲地抬眼望向镜中的影像。
  林悠悠这个壳子当然是好看的，经过化妆师的精心打扮之后就更加显得精雕玉琢，好在这一期的拍摄风格十分自然，没有任何夸张的妆容，所以不至于出现惊悚妆面。
  妆发处理完了之后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这时候林悠悠才看见了匆匆赶来的拍摄搭档——这里就又不得不提一下，这是一个有名有姓的人物。
  拍摄组这一次原定的两位拍摄主角都是大牌的名模，国际上都是鼎鼎有名的那一种，两人本来也都是好搭档，本来拍摄明明就应该是十分顺利的一件事情，可偏偏就是林悠悠这么皮了一下，女主角突然摔伤了腿进了医院，无法再进行这一次的拍摄，所以向西月才不得不卯足了劲儿去寻找一个代替的人选来。
  既然现在已经顶替了拍摄女主角的位置，林悠悠也早就准备好了和这位男模搭戏。
  这位名模身材几近一米九，身形不和时下流行的一样瘦削，反而能看见衣服下隐隐的肌肉线条，看起来极具爆发力，加上那两条逆天的大长腿和头身比，就算他只穿着最简单的衬衫西裤往门框那儿一站就已经是个大片似的镜头。
  听着身旁女性工作人员的冷气声和尖叫，林悠悠在心里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
  无他，只不过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位名模是个什么烂性格罢了。
  晏冰几乎是从出生起就在时尚圈里混，他的家世就让他能在这个圈子里稍微动一下眉毛就掀起一股旋风。祖父是某奢侈品牌创始人，祖母是另一个奢侈珠宝品牌合伙人兼皇室专用设计师，父亲是模特出身、如今的某顶级模特公司掌管人，而母亲到现在也仍然是t台上的女王级人物，姐姐是炙手可热的一线歌星……晏冰从落地那一秒开始就已经是所有人关注的重点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家庭背景和万千宠爱养成了他叛逆不羁的性格。这个人的脾气嘛，说得难听一点就叫乖戾和目中无人，就算是说得好听一点……那也就勉强能算是个很难顺毛的暴娇吧。
  不管怎么样，林悠悠没打算和晏冰交恶，也更没打算和他打好关系。见到这个人出现的瞬间，林悠悠脑中就已经把他的资料全数调出，不过凝视了两秒钟的时间，晏冰的目光就移了过来，他上下打量林悠悠一眼，见惯了国际级女神的眼睛挑剔得很，轻嗤了一声，“就找了你这么个人来临时顶替？”
  其实理论上来说，即使时间很短，但要找个别的什么模特来顶班也不是不能考虑，可问题是剧情它就这么安排了，林悠悠还能再苛责自己的逻辑性不成。她随意地朝晏冰点了一下头，视线在他脸上一晃而过，“你好，我叫林悠悠，希望今天合作愉快。”
  晏冰挑眉哦了一声，迈动大长腿三两步就走到了林悠悠身边，弯腰肆无忌惮地靠近她的脸，“仔细看看，你这张寡淡的脸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看。”
  林悠悠在心里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