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作者:九月轻歌      更新:2024-05-17 07:22      字数:3976
  “付双成那个人……”燕袭沉吟道,“与她相识的人,她都会开罪,顾衡也不会例外。”沉了片刻,又道,“这件事侯爷、夫人若是想知道原因,我可以设法查查看。”
  顾云筝看了看霍天北。
  霍天北点头,“也好。”
  燕袭拱手道辞。
  顾云筝从丫鬟手里接过茶盏,送到霍天北手里,问道:“你对燕袭作何打算?”
  “我能尽快找到你,他功不可没。”霍天北说出自己的心绪,“日后让他在贺冲身边当差,无差错就留着,有二心就只能除掉。你平日有什么事,还是可以直接吩咐他。”
  “再好不过。”顾云筝建议道,“他该是想追随你,不妨让他将手下的花名册交出来,你也见见那些人,能够为你所用的话就好了。”
  霍天北笑着摇头,“他追随的是你,这些事你着手去做就是。”
  这是他想不通的一件事,不明白燕袭为何如此。也怀疑过燕袭对她生情,念头闪过就打消——实在是没有这个迹象,再者她是当事者,若发现这苗头,不等他做出反应,她就已经疏远燕袭了。
  顾云筝和他有着相同的疑惑,“日后让贺冲留心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心里总是不踏实。”她因为先前的事,已做不到信任燕袭。
  “嗯。”霍天北原本有心叮嘱她平日里多加防范,此时听她这么说,自然放下心来。
  晚间,有人来报:蒋晨东率领一千兵马,正日夜兼程赶往此地。
  霍天北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命将士不需介意,静待蒋晨东抵达。
  两日后的清晨,蒋晨东到了戟城城外。
  闻讯后,霍天北即刻起身。
  顾云筝帮他穿戴整齐,问:“沈燕西有没有跟来?”
  “过来了。”
  “那你们——”
  “该了断的了断,日后为敌。至于沈燕西,想来是有意留在蒋晨东身边。”霍天北笑意怅惘,“缘分本就如此,有聚就有散。”
  “看开些。”
  “放心。”霍天北揽着她到了床前,“你再睡会儿。”
  “嗯。”
  出门时,贺冲命人将付双成带上,随霍天北一同去往城头,边走边道:“属下搜肠刮肚地询问付双成,收获不大。只要事关蒋晨东,她就毫无反应。曾问她是否与顾衡有奸|情,她点头又摇头,叫人看不明白。”
  “付双成这些是非,要守口如瓶,她为何变成这幅模样,也不需让蒋晨东得知。”
  贺冲想了想,明白过来。
  霍天北不怕蒋晨东误会、痛恨,既然已经敌对,没必要提醒对方身边有心怀叵测之人。
  命运是公平的,蒋晨东曾如何对待别人,来日也会走上别人走过的路。
  到了城头,贺冲带人将付双成绑在木桩之上。
  付双成急切地望向城下,寻找着蒋晨东的身影,隐约看到她最熟悉不过的那道身影,视线变得模糊,几近崩溃地哭了起来。
  一支带着信件的雕翎箭穿过冷风,咄一声嵌入旗杆。
  信件言简意赅:男人争斗,不该殃及妇孺,望手下留情,将人交给我处置。
  霍天北看罢,冷冷一笑,命人回信:“让他来见我。”
  ☆、第053章 (修)
  同一个清晨,燕袭游走在戟城一条街上,将所见之人一个个细细看过去。
  这条街上聚集着一些流离失所、衣衫褴褛的百姓。是在刚才,手下告诉他,昨夜看到了一个人,疑似顾衡。
  顾衡精于乔装改扮,一般人都不能识破,而且他能随着穿衣打扮改变步态、身形甚至语声,这也是顾衡一直游离在众人视线之外不被擒拿的缘故。
  天色还早,人们大多拥着破旧的毯子、棉袄打瞌睡、瑟瑟发抖,不时看看天色,等待着官府施粥的时辰。
  最终,一个老人引起了燕袭的注意。
  老人花白的头发乱蓬蓬堆在头上,眉毛、胡须也已全白,穿着破烂不堪,乍一看像是他把一堆破布全部堆在了身上。
  这种人并不少见,寻常人不会愿意多看一眼,燕袭之所以驻足侧目,是因老人躺在地上一块破旧的毯子上,睡得很香甜的样子。这样严寒的天气里,便是身怀绝技之人,都不见得能入睡,何况一个老者。
  燕袭弯下腰,凝眸审视,片刻后,眼中有了笑意。
  老人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睁开眼来,回以一笑。双眼神光充足,并无一丝睡意。
  燕袭道:“起来吧,与我说说话。”
  老者慢吞吞起身,施礼后哑声道:“是。”
  燕袭不无钦佩地道:“能把自己打扮成这样,也难为你了。”
  没错,这人是顾衡。
  顾衡狡黠一笑,缓步跟在燕袭身侧,看起来颤巍巍的样子,“没办法,贺冲的人眼都很毒,敷衍一点就会被识破。”
  燕袭问道:“你来到这里,是有事要与我说吧?”
  “是。”顾衡承认,“专程来为你答疑解惑,不想你日后闹出动静,惊动蒋晨东。”
  燕袭满意地点头,“你说,我洗耳恭听。”
  顾衡语声恢复常态,却压得极低:“帮付双成劫持霍夫人,我实在是没法子,不论是看着你还是顾丰的情面,都不会看她丧命。见她身体越来越虚弱,我便离开岛上,去寻找名医。偏偏另有要事要办,便耽搁了回岛上的日子。真要回去时,你们已经将岛屿围了起来。”
  这是顾云筝不曾被付双成之外的人用刑的原因,燕袭不置可否。只有一份所谓的好心,意义不大,顾云筝一度命悬一线,是多少人都知道的。
  顾衡继续道:“至于帮助付双成,是因她拿捏着我的把柄。”
  “什么把柄?”燕袭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把柄到底是什么。
  顾衡尴尬地轻咳一声,“你记不记得去年我视为手足的手下丧命那件事?”
  “记得。”燕袭想起来便啼笑皆非,“你很是伤心,去妓院里住了三日,听说醉得不成样子,也放浪得不成样子。”
  顾衡叹息一声,“就是那三日间出了事,付双成那个疯子去找过我。我是真醉得辨不清东西南北了,把她当成了ji女……”
  燕袭不由神色一滞,“你——该不会是睡了她吧?”
  顾衡脸上的两条白眉毛耷拉下去,“不光是睡了,醒后才知道贴身佩戴的传家玉佩被那疯子拿走了。”
  “……”一个醉鬼、一个疯子、一段不该发生的龌龊事,让燕袭一时失语,不知该作何评价。
  顾衡摇了摇头,苦笑不已,“是从那次之后,她变得更加不可理喻了,动不动就威胁我,说我若是不听她的吩咐,她就将那块玉佩交给蒋晨东,说我强行玷污了她。死我不怕,但是死在这么个疯子手里,我无从接受,只得对她阳奉阴违。到了如今,我已对她厌恶至极,就趁这次机会把她除掉。”
  燕袭沉默片刻,“明白了。你日后怎样,都不关我的事,只有一点,不要影响到侯爷、夫人。否则,你我这些年的交情,只能忍痛斩断了。”
  “日后蒋晨东要我做什么事,我阳奉阴违就是,做表面功夫的时候,及时告知于你,也免得弟兄们自相残杀。”
  “这样我就放心了。”燕袭拍拍顾衡肩头,“珍重。”
  “珍重。”顾衡慢吞吞走开。
  燕袭径自回府去见顾云筝,将这些事说了。
  顾云筝终于释然,随后问道:“你见过顾衡了?”这些都是不为外人道的事,除去顾衡、付双成,别人不可知知情。
  燕袭点头承认,“属下本该将他拿下,但是,我们毕竟相识多年,交情匪浅,再者真过招的话,我没把握将他打败。”
  “明白,随他去吧。”
  燕袭又问起蒋晨东与霍天北,“依夫人看,侯爷这次会将蒋晨东杀掉么?”
  顾云筝分析道:“依我看是不会。他们是曾共患难的兄弟,这次又是付双成自以为是的结果。先将以往情义切断,才能为敌。”
  燕袭点头,心里轻松了一些。再怎么说,蒋晨东是他旧主,说起来是曾用钱财诱惑他,却也帮他在几年前走出了绝境,如果今日蒋晨东被杀,他也只能看着,心里却难以接受。
  顾云筝问道:“蒋晨东当初是怎么将你收拢到身边的?”
  燕袭如实道:“我自幼与寡母相依为命,与蒋晨东相识那年,母亲身患绝症,我无计可施,只得沿街乞讨。是蒋晨东给了我一笔银两,还给了我一份差事,母亲在一年后病故,对我没什么不放心的。这是他对我的恩情,这几年算是还清了,可对他还是不能视为陌路人。”
  “原来如此。”换了谁,就算是改投他人,也不能就此与当初恩人划清界限。
  燕袭又取出几本花名册,“这是如今愿意跟随我效命于夫人的人员,姓名、身世、精通的绝技都写上了,请夫人过目。”
  顾云筝接过,却是苦笑,“不瞒你说,这些于我而言,像是烫手山芋。”
  燕袭笑道:“夫人当初能设法看清我们能力的深浅,如今也能慢慢看清我到底有无歹意。”
  顾云筝笑道:“不论你有无歹意,我都觉得莫名其妙啊。”
  “有些事真的不需要知道理由,您只要知道燕袭愿意一生做您奴仆就已足够。”
  “……我姑且试试。”
  **
  吊桥放下,蒋晨东、沈燕西两人策马进到城内,上了城头。
  烈烈寒风中,霍天北看着两个昔日兄长步步趋近。
  蒋晨东不时侧头看一眼付双成,满目惊怒、疼痛。明知道那是他的女人,霍天北竟将她折磨成了这样!
  到了霍天北面前,蒋晨东控制住情绪,平静问道:“能不能把她交给我?”
  霍天北淡笑,语气毫无商量的余地:“不能。”
  他不会告诉蒋晨东,顾云筝经受了怎样的凶险,险些与他生死相隔;他也不会告诉蒋晨东,付双成并不是被他折磨成了这样。
  蒋晨东要恨他,那就恨到骨子里。
  他处世方式之一,是不给别人给自己留一丝余地。
  沈燕西到了两人身侧,试图规劝霍天北:“天北,我们四个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何苦为了一个女人成为仇敌?值得么?”
  霍天北笑意转冷:“我与他成为仇敌,是他处心积虑多年才有的结果。他的女人对我身边人心怀叵测,我已无心慈手软的理由。”
  “……”沈燕西无从辩驳。该知道的,他在路上都已了解,沉吟片刻,道:“那你的夫人不是没事了么?你能不能让她过来说句话?兴许她并不想置付双成于死地。”
  “此事与云筝无关,我心意已决。”不要说顾云筝不会轻易宽恕伤害过她的人,就算是她性情善良到无以复加,他也不会饶恕付双成。有的错误是可以一犯再犯,有的错误却是他无从宽恕的。
  沈燕西知道自己是无能为力了,只能寄希望于蒋晨东,希望他能说几句软话。兴许只有这样,霍天北才会有所动摇,兄弟情分才不会在朝夕间泯灭。
  蒋晨东凝视着付双成,想听她说话,可她却只是发出模糊沙哑的音节。他回头怒视着霍天北,情绪再也无从压抑,“你把她怎么样了?她是不是变成哑巴了?!”
  霍天北的语气寒凉如水:“没错,她已经不能再说话,手筋脚筋已挑断,今日是她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