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作者:月下蝶影      更新:2024-05-17 10:24      字数:3949
  “不懂事的东西,也不用留在宫里。”刘忠宝抬了抬手:“按宫规处置便是,别见了血,殿下即将大婚,莫让这些贱皮子弄脏了皇宫。”
  “刘公公,尚衣局昨夜没了一个宫女。”
  “哦?”刘忠宝揉了揉太阳穴,立刻有小太监上前小意伺候。
  “叫什么名,原本是在哪里伺候?”
  “这个宫女名为红梅,原本是郑氏身边的一等大宫女。”
  “红梅?”刘忠宝对这个宫女有些印象:“怎么死的?”
  “误食了东西,死之前足足哀嚎了小半个时辰,才没了气。”
  “那就葬了吧,别闹出声响,在她屋子挂两尺红布,别沾了晦气。”刘忠宝意味不明地感慨:“在这后宫里,背主的人,哪会有什么好下场。你们一个个都记着,不管跟了哪位主子,都好好伺候着。主辱仆死,主喜仆乐,主悲仆忧,谁若是记不住,有的亏等着你们吃。”
  “谢公公教诲。”小太监们噤若寒蝉。
  “小李子,小德子。”刘忠宝点了两个小太监:“你们陪杂家去看看麒麟宫收拾得如何,宸王殿下大婚在即,不能有半点纰漏。”
  麒麟宫,是供皇子居住的地方。大成开国以来,这里一共住过五位皇子,每位皇子都深受帝王宠爱。
  若不是心爱的麒麟儿,又怎会有麒麟殿这个名称?
  踏进麒麟宫,里面的一草一木皆是新换上的,门廊房柱都上了新漆,每日用最好的熏香驱除蚊蚁。
  因宸王特意言明说屋里不能有熏香,所有屋子摆着的都是鲜花水果,每隔三个时辰就换上新的,所以整个麒麟宫都弥漫着花果的清香。
  红烛,红绫,红灯笼,就连每一个在里面伺候的宫人,八字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刘忠宝用白手绢,仔细擦拭着每个角落,最后满意地点头:“还不错,都打起精神来,谁若是坏了事,别怪杂家不留情面。”
  “公公。”一个小太监走到刘忠宝身边,小声道:“公公,四皇子妃那边传话,说想要一个在浅意阁伺候的宫女。”
  刘忠宝甩了甩拂尘:“既然是四皇子妃亲自开口,老奴当然要给这个面子,把人送过去吧。”
  他记得郑氏身边还有一个叫白芍的大宫女,四皇子要的,恐怕就是这个人。
  白芍拎着包裹,站在璋六宫外面,她理了理身上半旧的衣衫,垂首走进璋六宫大门。
  外院里,几个皇子各做各的事,有宫女进来,也无人搭理。
  “殿下。”一个太监匆匆从她身边掠过,疾步走到宸王身边:“殿下,您要的东西,殿中省那边说没有。”
  “没有就现做。”宸王啧了一声:“在本王大婚前,必须做好。”
  白芍怔怔地回神,明县主与宸王殿下的大婚,就在几日后了。
  “先等等。”宸王把小太监叫了回来:“你先替本王出一趟宫,把这个给明县主送去。”
  白芍放眼看去,宸王殿下手里放着的,似乎……
  是一封信?
  “殿下,只有信,没有别的?”
  “废这么多话干什么?”宸王眉梢微皱:“若是县主要回信,你就在明家等着,等她写好后把信给本王带回来。”
  璋六宫的下人,到底比不上他用惯的那些长随长侍。
  啧,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第71章 婚服 别人女儿拥有的祝福,她这个做母……
  “县主, 殿下说,最近几日无法再出宫,您若是有什么想说的, 可以写在信里告诉他。”蓝衣太监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未来的宸王妃:“这是殿下给您写的信,请您过目。”
  玖珠接过信, 扭头见哥哥跟母亲都在看自己, 拆信的动作一顿。
  “我去厨房看看。”沈氏站起身, 还给女儿一个自由的空间。
  明寄远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我去书房看会书。”
  昨天晚上两人逛到子时才回, 加起来也才五六个时辰没见,用得着写信?
  玖珠拆开信,逐字逐句地看完殿下写的信件内容, 问送信的太监:“殿下在二月初二前,都不能出宫了?”
  蓝衣太监恭敬答道:“请县主放心,殿下每日都会给您写信。您若是有回信, 下奴就在这里等您把信写完, 再把信带回去。”
  他在心里暗暗祈祷,县主可一定要回信, 不然他回去无法向殿下交代。
  “劳烦公公稍等片刻。”玖珠站起身,叫来一个丫鬟带蓝衣太监去吃茶, 自己拿着信匆匆回了房间。
  她感觉自己没什么事可写,但又有很多话想跟殿下说说。
  比如院子的春兰花开了,礼部派来的嬷嬷夸了她,在哥哥的书房找到了几本有趣的游记。
  拉拉杂杂写了一大堆, 最后她在信的末尾, 写下了几个字。
  【一切皆好,殿下勿忧。】
  吹干信纸上的墨,她把信叠好放进信封。想了想, 又取来一张纸,描了一朵春兰花放进信封中。
  新春新气象,春兰初放,代表着新的开始。
  “皇子妃,白芍姑姑到了。”
  孙采瑶放下手里的书,打量这个走到自己面前的女人。她相貌清秀,神态恭敬,眉眼间看得出是很稳重的性子。
  “奴婢白芍,给皇子妃见礼。”白芍给她行了一个主仆大礼。
  “不必如此多礼。”孙采瑶上前扶住她的手,她的手粗糙有力,应该是在浅意阁这段时间做惯了粗活造成的。面上的笑意加深:“姑姑是在母妃跟前伺候的,宫里种种,再无人比姑姑做得更好。”
  “如今我与殿下境况不太好,要委屈你一段时日了。”孙采瑶回到椅子上坐下:“姑姑是大内登记在册的一等大宫女,在我这里仍旧是一样的。”
  “谢皇子妃。”白芍感激地行了一个大礼。
  “先去休息,若是殿下召见,你再过去给殿下见礼。”孙采瑶对白芍观感复杂,按理说对方并没有任何不妥当的地方,但她却无法生出亲近之意。
  白芍在屋子里等了好几个时辰,都没有等到四皇子的传唤,璋六宫的下人,都是由殿中省直接安排过来的,她在这里当场,有种无处下脚的惶然。
  “听说没有,昨天晚上,尚衣局有个宫女吃错了东西,死之前痛苦哀嚎了好久,死后连五官都扭曲着。”
  “嘘,小点声,别让四殿下与四皇妃听见,据说这个宫女原来是在四皇子生母跟前伺候的。”
  “郑氏生前得罪了皇后娘娘,她跟前的人,岂能讨到好处?”
  正准备推门出去的白芍浑身僵直。
  红梅死了?
  她当然不会以为,听到这段话只是巧合。
  宫里没有什么巧合,只有故意为之。
  外面说悄悄话的宫人已经离开,白芍用冷水抹了一把脸,整理好身上的衣服,才神情如常地走出屋子。
  “白芍姑姑,我正想找您呢。”一个面嫩的小宫女匆匆走到她面前:“殿下召见你,你快随我来。”
  见到四皇子,四皇子并没有跟她说什么,她给殿下磕了一个头,便退出了院子。
  外院中,安王与静王正在赏画,安王瞥了眼坐在角落里的宸王,大脑被好奇心支配:“五弟,上次你跟我们说,把五弟妹的画作拿出来给我们欣赏,不知今日可否……”
  “今日天气不好,不适合赏画。”宸王毫不留情地拒绝:“二哥三哥若是闲得无聊,可以去御花园走走。”
  “去哪里做什么?”
  “春色正好,百草茂盛,你们去拔草刚刚好。”
  话音落,他看到送信的小太监回来了,站起身抬了抬下巴:“两个皇兄慢慢赏画,我先回院子。”
  安王仰头看天上的太阳,今天的天气还不够好吗?
  “罢了,二哥。”静王温润一笑:“想来是五弟舍不得拿弟妹的画出来。”
  “他越是不给,我就越好奇。”安王叹了口气:“等五弟妹进宫,我再找机会去问问。”
  静王笑了笑,人如封号,是个喜欢安静的性子。
  “对了,五弟与明县主大婚,我们要不要派人,给明家送一份礼?”安王在心里琢磨,五弟的生母是皇后,五弟就很有可能是未来太子,明玖珠就是太子妃,他这个当哥哥的,应该早点抱上太子妃娘家大腿?
  但他有些怵明敬海的性格,那可是能提剑砍劫匪的厉害人物。
  “可以等大哥大嫂的意思。”静王慢条斯理地收起桌上的书,“大哥若是送,我们就送。”
  安王呐呐不语,若是大哥送他才跟着送,他还怎么抱太子妃娘家大腿?
  此时的明家,几乎被京城各家送来的添妆礼挤得满满当当,那些皇亲贵族本是男方那边的亲戚,却也都以添妆的名义,送来了不少礼物。
  这还不算,陛下与皇后,也以各种名义送来了赏赐,帝后私库的东西源源不断地往明家送,殿中省与礼部天天都往明家跑,差点踏破了明家的门槛。
  陛下对宸王明晃晃的偏爱,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甚至他们怀疑,宸王的婚礼规格,几乎与太子大婚规格相仿。
  可是这事礼部无人提出反对意见,其他几位皇子妃的娘家,也没谁敢站出来说两句不是,这场大婚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规格不太对,但谁也不敢多说的氛围下,缓缓来临了。
  二月初一,礼部把前前后后修改多次的新娘服送到明家。
  嵌珠玉龙凤婚冠,龙凤呈祥吉祥服,花开并蒂团扇,以及各种成双成对的饰品。
  “母亲。”明寄远看着这些东西,面上没有太多喜色:“这比最开始送来让妹妹试妆的喜服品级高。”
  一般皇子大婚,新娘的婚冠应该是六龙六凤,可是给玖珠准备的这个婚冠,却是八龙八凤。
  “你父亲是礼部侍郎,若这些东西被人动了手脚,不可能送到我们明家来。”沈氏看着托盘里的凤冠:“所以这只能是皇上与皇后的意思。”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沈氏拿起红缎,把凤冠盖住:“你去把玖珠叫来,我有话跟她说。”
  明寄远转身去了妹妹的院子。
  作为即将出嫁的新娘,玖珠不仅不紧张,反而在院子里溜自己的小白马。这匹马被她养了半年有余,也没长大多少。
  “哥哥?”看到明寄远进来,玖珠把缰绳递给春分:“你怎么来了?”
  “母亲让我带你过去。”明寄远见妹妹梳着简单的双螺髻,连发饰都没戴几样,想起礼部送来的那些钗环首饰,开始为她这头浓密的头发担心起来。
  “那些拜访的夫人都走了?”玖珠扒在门口往院子里看了看。
  “她们知道今天事多,怎么会久留,放心吧,都走了。”见妹妹这般小心翼翼地模样,明寄远忍不住叹气:“你这讨厌应酬的性子,与宸王成婚后可怎么办?”
  “殿下说,不用理会那些人就行。”玖珠不解地问:“需要怎么办?”
  “傻妹妹,你还不够了解男人。”明寄远摸了摸她的头:“不过哥哥希望殿下说的都是真的。”
  “殿下不会骗我。”玖珠斩钉截铁道:“殿下还说,以后会经常陪我回家。”
  明寄远失笑,妹妹在道观长大,哪里知晓世道对女儿家的苛刻,当她出嫁踏出娘家大门那一刻,在世人眼里,她就不再是婆家的家人,而是夫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