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作者:果子酱汁      更新:2024-05-17 11:33      字数:4123
  年安默了片刻,才扯出一句:“……朋友。”
  医生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朋友看着还很年轻,年纪不大吧?等醒来后多你多劝劝他,生活有什么过不去的,跟生命开玩笑,往往是最愚蠢的行为。”
  “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年安本来是打算等罗母醒了就走,却没想到对方居然直接睡死过去,要不是医生确定她没事只是睡着了,年安都要琢磨着要不要也把对方送进急救室里抢救下试试。
  这一等,便等了一下午。
  医院里禁烟,年安便只好叼着烟的过滤嘴过过瘾,靠在窗户边,刚刚挂断宓母询问他什么时候过去的电话,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罗光睁开眼睛后,看见一片纯白的世界,心一下就沉到谷底。
  ——他没死成。
  “可算醒了。”年安靠在床尾,一手插在口袋里,垂着眼睛看他,“耗费了我一下午的宝贵时光。来,小朋友,作为补偿,跟我说说你自杀的心得体会吧。”
  罗光在看清年安后,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跟又刮了一层石灰似得,没有半点血色,他哑着声音,近乎绝望地说:“是你救了我?”
  “嗯哼。”年安挑眉道,“想对你的救命恩人说什么?我洗耳恭听。”
  “你为什么要救我?”罗光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是坐起身,直接拔掉了手背上的拔针,“见到我这副模样,是不是很可笑?”
  年安眯起眼睛,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罗光。
  罗光早已被屈辱和绝望充满,在他看来,被年安救了还不如让他直接死了算了!如今还被对方用这种眼神看着……
  “我不需要你同情,不要你可怜,你没资格可怜我!!”罗光语无伦次,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会凭着本能咆哮道,“我不要你救我,你凭什么救我,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出生好了点儿,但还不是被小三上位,还不是被人赶出家门,被冷落,被遗弃!年安,你比我好不到哪儿去!!我不要你的同情和可怜!!!”
  “啧,”年安叹了口气,“要不是看在你躺在病床刚醒来的份上,我就真动手揍你了。”
  罗光仿佛不怕死一样,凶狠地瞪着他,原本一张温和可人的娃娃脸,愣是被他的表情弄得分外可怖。
  年安抬着下巴,一手夹着烟把弄着,眼中满是不屑道:“小朋友,你误会很深啊,也不动动脑子想想,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同情、可怜你。”
  罗光一愣。
  年安上下打量他道:“我救你,只是出于人道主义,但这不代表我要去同情一个不珍惜自己生命,抢别人丈夫,警告一次不够还死缠烂打贴在别人身后,意图将小三精神发扬光大的人。”
  罗光的脸色瞬间煞白一片,身体几乎微微颤抖起来,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年安嘲讽道:“要知道这世上比你可怜比你惨的人一抓一大把。而你呢,吃饱穿暖,有爹有妈,腿不残疾手没断,连脸都没毁容,甚至年纪不大就懂得做个第三者。现在却仅仅因为生活跌宕起伏,不如你意,就想着一死了之,一死万事轻。三岁小孩都还懂得人要脸树要皮,还知道什么叫困难要迎难而上,你这个心智学龄前儿童都不如的成年人有什么值得我同情的地方?在这恶心谁呢你?”
  安静的病房里,半开的窗户漏进了风,吹起窗帘,深红色的晚霞钻了进来,将没开灯的病房镀上一层金黄。
  墙壁上挂着的钟表滴滴答答地走着,距离新年,只剩七个多钟。
  “年轻人,你以为你逃避现实就可以解脱了?”年安的镜片被照进来的晚霞反射出一层金色的光芒,风漏进来,吹起他的发梢。
  罗光看着面前神色冷漠,嘴角却笑的讽刺的男人,一字一顿道:“你想得美呢?”
  年安离开病房前,还不忘丢下刚刚他垫付医药费的账单,一共是两人份的,他从旁边抽了只笔在空白处写下自己的银行卡账号及电话。
  年安笑眯眯地递上:“一周内把钱打到我卡上,如果你赖账,咱们公安局见。”
  罗光:“……”
  一出门,年安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的人流高峰期,这个点正是堵车的时候,想到今天好好的行程都因为罗光打乱,心情就烦躁无比。
  蔡女士那边肯定是回不去了,毕竟先前就和宓母约好,方才对方还打电话来催促怎么还没过去。
  刚刚走出电梯,迎面就撞上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怎么在这里?”年太太先是一愣,继而皱着眉头语气不善地说。
  年安赶时间,心里也正烦着,闻言冷冷扫了她一眼,也不说话,收回眼神抬步就走,直接把年太太当成是透明人,把对方气的差点没在后面破口大骂。
  走出医院,冷风刮了过来,年安裹紧围巾和外套,左右看了看,愣是没有一辆计程车经过,啧了一声,掏出手机准备叫个车过来时,宓时晏突然打了过来。
  “你在哪儿?”
  另一头的宓时晏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冽,年安唔了声:“你问这个做什么?”
  宓时晏不情不愿道:“我妈让我接你回去吃饭。”
  年安眉头一挑,微微弯起嘴角,才报出医院的名字。
  宓时晏顿时皱起眉头:“你在医院做什么?”
  年安忍着笑皮道:“怎么,关心我呢?”
  宓时晏:“……”
  年安看着被掐断的电话,收起手机,也不叫车了,靠着医院门口的墙壁,点了根烟等宓时晏,边想方才在病房里的事。
  也许是因为死过一次的缘故,所以年安尤其看不起罗光不爱惜生命,选择自杀的行为。
  有的人好好的命不珍惜,有的人却已经死过一次,而在侥幸捡来一条命后,又不得不面临着仅剩一年,随时都可能逝去的危险。
  系统突然说:「虽然就剩下一年,但是相信只要你不皮,一定可以完成任务的!」
  年安抽着烟沉默片刻,忽然问:“假如我没完成任务,死了,会怎么样?”
  系统难得陷入沉默,年安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复,反倒是宓时晏的车子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对方降下车窗,露出一如既往冷淡的侧脸,什么也没说,就是光看了眼年安,试图用眼神示意他赶紧过来上车。
  年安望着宓时晏,在原地站了片刻,最后走到垃圾桶面前,把余下半根烟掐灭,才不紧不慢地朝宓时晏车子挪步。
  拉开副驾驶车门的那一刻,系统终于说话了。
  「假若宿主未完成任务,将会被抹杀存在。」
  年安一顿:“什么叫抹杀存在?”
  系统说:「在你重生后发生过的所有事情,都将会被进行格式化,包括所有人对你的记忆,都将会被进行删除处理。」
  年安:“这么严重的?”
  系统:「因为你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可真是挑不出差错了。
  “怎么了?”宓时晏见年安迟迟不上车,不禁问道。
  年安回过神,忽然有些后悔方才把那根没抽完的烟摁灭,继而又想起面前这人不喜欢烟味,只好摇摇头,抬腿坐进车里。
  车里温暖舒适的暖气驱散了年安身上的寒意,宓时晏正要把窗户关上,年安连忙道:“别关,开着吧,透透气。”
  宓时晏扫了他一眼:“可别到时候又吹发烧了,我可不送你回家。”
  “咦,”年安侧过身,促狭地看着宓时晏,“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宓时晏咬了咬后槽牙,暗吸一口气,踩下油门,语气冷淡道:“你想多了。”
  年安低低笑了声,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而是转移话题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突然在医院吗?”
  宓时晏视线平视前方,不置可否:“与我无关。”
  年安说:“今儿这事还真与你有关。”
  宓时晏以为他又要弄什么幺蛾子,打算屏蔽声音不搭理年安,就听对方说:“你以前那位小情人被你伤的太彻底了,所以搞自杀去了。”
  “……”
  “吱——”
  “走人行道就能闯红灯了吗!要不要命了你!”
  “不好意思,赶时间……”
  宓时晏放慢速度,有些懵神地说了句:“……什么?”
  年安也不介意给他重复一遍:“我说,罗光自杀了。”
  宓时晏:“……”
  年安:“不过好在我发现及时,送去医院洗胃,刚刚我走前已经醒来了。”
  宓时晏沉默半晌,才憋出一句:“你在哪儿发现他的?”
  “当然是他家了。”年安顺口将发现罗光的事情转述了一遍给宓时晏,说完,才转头去看对方的表情,发现宓时晏的脸色有些冷峻。
  年安撑着下巴轻笑道:“担心了?”
  宓时晏瞥了他一眼。
  年安优哉游哉地说:“没事儿,去吧,你妈那儿呢,我可以帮你解释,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怎么说好歹是过去的小情人,因为你自杀,你这也算是有一半的连带责任,去看看也合情合理,我也不是那么冥顽不灵的……”
  “我和他没关系。”宓时晏一个急刹,将车停在了路边,“是他自己黏上来的,我从来没碰过他,他怎么样都与我无关,我从来就没对他有过什么想法。”
  他的声音不如往日那般平稳,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急切,却又在拼命强装出冷静与无所谓。
  年安看了他片刻,问:“你这是在跟我解释?”
  “……”宓时晏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语气简直和向恋人解释时一模一样,脑中某根栓差点断裂,压低声音道,“你想多了。”
  “是吗?”年安眨眨眼,淡淡道,“那你就当我想多了吧。”
  不知为何,宓时晏竟被年安这话弄得有些心浮气躁,他转头去看副驾驶上的年安,结果一转头,就发现年安的脸竟贴在自己面前,呼吸错乱交织,距离近的只要一开口,嘴唇就会碰到一起。
  “宓时晏,”年安说,“你可以回去看他的,我给你机会了。”
  宓时晏神色一顿,终于憋不住了,有些烦躁道:“我去不去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这样啊,”年安在嘴里砸吧了下这么三个字后,忽然弯着眼睛笑起来,“那我擅自认为,你这是在跟我解释、为我留下,也跟你无关咯?”
  宓时晏:“你……”
  年安轻笑着道:“我什么我,做人不能太双标,你的事和我无关,自然我的事也跟你无关了。”
  说罢,不等宓时晏反应过来,年安已然伸出长臂,勾住宓时晏的脖颈,闭上眼睛,迎合着从玻璃撒进来的晚霞,微张开嘴,探出柔软粉嫩的舌尖,对准宓时晏的唇瓣,重重吻了上去——
  「叮咚!您的存活期限已 1天!」
  年安刚刚抽过烟,嘴里还残留着些许烟草味,味道很淡,假若不是亲吻,根本嗅不到。因为刚刚上车的缘故,身上还带着外头沾上的寒意,薄唇冰冷,可湿滑柔软的舌尖却滚烫无比。
  宓时晏毫无征兆被亲了一口,甚至还‘不小心’碰到了年安的舌头,明明他才是身上暖和的那个,却偏偏直接僵成像在三九天冻的浑身僵硬的卖火柴的小姑娘。
  不知过了多久,吻毕,年安睁开眼睛,眼底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一句清冷低哑的声音在宓时晏耳边炸开——
  “那我擅自亲你,也与你无关。”
  刹那间,宓时晏感觉有什么东西一锤下来,猛地击溃了他坚挺已久的理智,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细小电流从四肢百骸钻进他大脑,麻痹他的脑神经。多巴胺幻化成一片片不知如何称呼的情绪,齐齐坠落进心脏,蛮横地划走一片空地,占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