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周璟西打了那一拳之后，坐地铁回去的路上，姜蕊歪着脑袋看他的嘴角。
  “那人下手也太重了！”都肿了！
  姜蕊一脸心疼，可何槿舟却一下都不让她碰，不让碰也就算了, 他还把脸偏向一边, 不让她继续看。
  “你说那个人是你姐姐医院的老板, ”姜蕊有点纠结：“那样的老板以后成了你的姐夫..”
  何槿舟突然扭头看了她一眼：“别说了。”
  姜蕊低低地哦了声，过了会儿, 她没忍住, 又问：“你是不是不喜欢他啊？”她忙补充一句：“我是说如果他没打你的话。”
  何槿舟没说话，眼神放空, 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站的时候，若不是姜蕊拽了拽他的袖子, 估计他还能一直坐下去。
  可他路上虽然都没怎么理姜蕊，可还是把姜蕊送到了寝室楼下, 临走前还严肃地叮嘱：“下次不许再逃课了。”
  姜蕊抿了抿嘴角, 两手揪着外套的两边, 扭扭捏捏地问：“你、你这是管我吗？”
  她不问还好, 这么一问, 何槿舟才意识到自己管多了，他脸上露了几分慌乱出来：“没有，”他声调比刚刚扬了几分：“你想哪儿去了！”
  他好像急了：“我才没有管你！”
  他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反驳：“我、我、我就是觉得，觉得逃课不好！”
  虽然姜蕊恋爱次数为零，但她看小说看韩剧。
  她没挑破何槿舟，乖乖巧巧地“哦”了声，说:“我下次不会了。”
  就在何槿舟仓皇转身想走的时候，姜蕊拽住了他：“我明天早上能跟你一起跑步吗？”
  背身对着她的何槿舟，眼睫颤了颤，“我、我要是去，我就给你发短信。”说完，他看都没敢看她就抽回自己的胳膊，跑了。
  对，他是跑的。
  姜蕊看着他那逃窜似的背影，捂嘴直笑。
  虽然他逃了，可姜蕊知道，她已经一只脚踏进了他的世界里。
  天越来越冷了。
  上午，何歆歆去了何槿舟的房间，想着把她去年给何槿舟买的秋衣秋裤找出来，不过这次搬家，何槿舟的房间是他自己收拾的，何歆歆有点找不到头绪。
  “要是今年还不穿秋衣秋裤，看我不打你！”何歆歆一边在衣柜里翻着，一边咕哝着。
  主卧的衣柜占据了大半个墙壁，何槿舟的衣服不算多，外套都是挂着的，何歆歆在最上面一层没找到，便蹲在地上在最下面的一层找，最下面一层有行李箱，还有一床被子。
  何歆歆的目光停在被子下面，那下面好像被压了什么东西，何歆歆把被子抱了出来。
  是衣服还有鞋盒。
  鞋盒已经被压变形了，何歆歆打开鞋盒看了看，是一双她没见过的运动鞋，还有那衣服，都不是她给何槿舟买的。
  何槿舟从来都不自己买衣服鞋子的。
  何歆歆盯着那两件羽绒服发呆，蓦地，她突然笑了声。
  通讯录里的那个电话，何歆歆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打过了，一年？或者更久。
  电话拨过去第三遍，李烨萍才接通。
  一声听着很是虚弱的“喂？”让何歆歆蹙起了眉。
  何歆歆开门见山，语气里带了点质问的味道：“你最近找过我弟弟？”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后，李烨萍才轻轻“嗯”了声。
  何歆歆没有问衣服的事：“你找他做什么？”
  李烨萍咳嗽了声，清了清嗓子：“我就是去看看他。”
  “看看他？”何歆歆冷笑了声：“你好像不缺儿子吧？”她就只有面对李烨萍的时候，才会把身体里的刺露出来。
  李烨萍没有说话。
  “现在想起来看他了，你当初干嘛去了？”即便过去了许多年，何歆歆心头的伤疤依旧没有好：她咽下嗓子里的哽咽，提着声调，朝电话里吼；“我当初哭着求你把他带走的时候，你怎么说的？”
  李烨萍说不出话来。
  何歆歆一字一顿把她当初说的原话说给她听：“你说，带槿舟过去，那个男人会不高兴。”
  何歆歆把就要掉下来的眼泪抹掉：“这四年，别说衣服，你就连双袜子都没给他买过！”她弯腰把鞋盒里的鞋拿出来看了看，“现在可好，又是羽绒服又是鞋的，”她笑了声：“怎么，那边的儿子对你不好，所以想起自己的亲生儿子了？”
  电话那头一直不作声，何歆歆憋出了火：“你说话呀！”
  几声咳嗽后，话筒里传来了断断续续的三个字：“对、对不起。”
  话音落下，咳嗽声刚起，电话被挂断了。
  何歆歆的电话打给何槿舟的时候，何槿舟正在上课，他按了挂断，然后回过去一条微信：【我在上课。】
  何歆歆：【下课了立马给我回过来！】
  何歆歆少有这样命令他，何槿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眼皮一直突突跳到了下课铃打响。
  果然，被他猜中了。
  电话一接通，何歆歆就问他：“你衣柜里的衣服是不是李烨萍买给你的？”
  何槿舟怕她已经找过李烨萍，于是没敢撒谎：“嗯。”
  何歆歆重重呼出一口气：“什么时候？”
  何槿舟想了想：“有小半个月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其实答案她知道。
  何槿舟说：“怕你生气。”
  她一点儿也没敛着脾气，对着电话质问：“既然你知道我会生气，那为什么还要收下？”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她声音发颤：“她怎么对你怎么对我，你都忘了吗？”
  他没忘，这辈子都不会忘。
  何歆歆突然笑了声：“你别告诉我，她用两件衣服就成功让你原谅她了！”
  何槿舟立马摇头：“我没有！”尽管他心软，可他没有原谅：“那天她去学校找我，她精神和脸色都非常不好，她还哭了..”何槿舟现在还能清晰记得那天李烨萍的眼泪：“姐，我以前是恨她，现在我是可怜她。”
  “可怜她？”何歆歆挤出一个笑来：“可怜她什么？”
  何槿舟也不知道，只是当时她给他的感觉很可怜，想到她老的那天，白发苍苍，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时候，那个男人和那个儿子是不是会照顾她……
  想到何槿舟严重失眠，吃不下睡不着的那半年多，何歆歆红着眼眶：“她再可怜，能有我们可怜吗？”
  一个月只给五百块钱的生活费，她又要上卫校又要供何槿舟上高中，还要吃饭，还要给何槿舟买药，他们还要租房子，何歆歆一想到那最难捱的两年，就觉得那个女人留给她的只有恨。
  “我们身无分文的时候，她在哪？我和你连喝一个多月的稀饭，她又在哪？我去求她问她要钱的时候，你知道她当时是什么表情吗？”
  何槿舟不说话了。
  何歆歆殷红着眼角，眼泪坠在睫毛上，她强忍着鼻尖的酸意：“我告诉你，就算她现在死了，我都不会掉一滴眼泪！”
  电话被何歆歆挂断了，伤心之余，恨意又一点一点爬出来，她把那衣服鞋子还有最后才发现叠在最下一层的裤子全都扯出来。
  抱着那么一堆东西跑到楼下的时候，正好遇见来找她去吃饭的周璟西。
  周璟西跑过来，看见了她通红的眼底，“怎么了？”他视线落在她怀里的那些看着很新的衣服上：“要扔掉吗？”
  何歆歆没说话，抬起胳膊，把那堆‘垃圾’一股脑的全扔进了垃圾桶里。
  扔完，她头也没回地转身往楼道去，周璟西追上去，手刚抓到她的手腕，何歆歆突然转身，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她在他怀里放声大哭，一点都没收着声，直接把周璟西哭慌了神，想问她到底怎么了，可她哭得惨兮兮的，他只能把疑惑暂时地收起来，不知所措的一双手，一手拢住她，一手在她披散着的长发上来回地轻抚着。
  哭了好一会儿，见她哭声慢慢地止住只剩抽咽的时候，周璟西突然弯了点腰，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脸上全是眼泪的何歆歆惊呼一声，慌忙搂住了他的脖子，“你干嘛？”
  他把她的腿盘紧在他腰上，“抱你上去啊，”他一手圈着她的腰，另只手去擦她的眼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进了电梯，何歆歆晃了晃她垂在周璟西身后的腿：“你放我下来。”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能抱着她的机会，周璟西怎么可能放。
  “不要，”他拒绝的很直接：“还没到家呢！”
  等真到了家，他却还不松手。
  何歆歆的脸是哭红的，连带着额头都红着，这会儿，她又羞又恼的，脸红到了脖子：“你快放我下来啊！”
  要不是他扣着她的腰，她都自己蹦下去了。
  门关上，周璟西抱着她去了沙发那儿，他微微仰头细看她的脸：“吃饭了吗？”
  她摇头。
  “你之前不是说家里有速冻饺子的吗，还有吗？”本来还想带她出去吃顿好的，看来只能等下次了。
  何歆歆点头：“还有。”
  周璟西这才把她放到沙发里，他弯着腰，双臂拢在她身侧：“在这等着，我去给你下点饺子。”说完，他用黑色西装的袖子去擦她脸上的泪痕：“多好看的一张脸，哭成这样，丑死了！”他语气嫌弃，表情心疼。
  可当他从冰箱里拿出饺子去了厨房，何歆歆却没在沙发里等他，她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
  周璟西把锅里装了水放在了灶台上，“干嘛？”他脸上带笑，拖着语调：“监视我啊？”
  何歆歆没说话，从厨房门后面把围裙拿过来：“你把这个穿上吧，别把西装弄脏了。”
  原本想说不用，话到嘴边，他又给咽了回去，他转过身来面对她：“我手湿的，你给我穿。”
  眼里的红还没完全褪下去，何歆歆仰头看了他一眼后，踮脚把围裙从他头上套了下去，她刚想绕到他身后给他系带子，胳膊被周璟西拉住了。
  “你就这样系。”
  这样怎么系？
  何歆歆愣了一下后，反应过来，她拧着眉毛：“你能不能正经点！”
  正经点？
  那还怎么把她的注意力转移开？
  周璟西抓着她的胳膊不松手，语气固执：“就这样系。”
  何歆歆伸手把他的手打掉：“那你自己系，”她就要转身，被周璟西抓着的那条胳膊往回一扯，她的腰被周璟西单手搂住了。
  “都抱你上来了，帮我系下围裙怎么了！”这语气，听着有点无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