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
作者:
西方不败 更新:2024-05-17 13:41 字数:4154
米冉愣了愣,道:“他们已经答应温彤和你在一起了吗?”
卓然叹了口气:“我爸妈还是反对我和她在一起,但是爷爷出面了,说我是能干大事的人了,应该自己选择人生……所以,他和奶奶都支持我和温彤在一起,接纳她作为卓家人。”
米冉这才放下了心:“那恭喜你了。”
从大二图书馆的初识,到如今两个人都名满天下,她们已经携手走过了六年的时间。转转悠悠,终于尘埃落定,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不容易,连她这个旁观者都感慨——若不是情到深处,又如何坚持到底的呢?
米冉问道:“对了,你们打算移居到哪个国家?”
“丹麦。”
——世界上第一个女同性恋合法结婚的国度。
第87章 结局(上)
送走卓然以后, 米冉也没有闲下来。
《婚姻特别法》颁布的一个月后, 有个书商找上门来, 说是要找米然约稿。
尽管作品出了大名,但是米冉还从未在公众面前露过面,更没有透露过真名米然二字。这位书商不请自来,还摸到了她的家庭地址,显然是有内部门道的。再一打听,人家隶属于北京商业出版社,是北京卫视的旗下品牌。
这位王先生来的目的是想请她写一本关于《婚途》的书。
米冉倒是无所谓的, 她本来就习惯于和各种出版社打交道。但是老公陆斐源的脸色不太好,从这位书商一进门开始,他就黑着一张脸。看样子是想将他赶出去。但是碍于老婆的情面,他不好发作, 只是面色不善地盯着这位王先生。
“……《婚途》是一部很伟大的作品, 由于它的出现, 改变了人们的婚姻观,甚至改变了我国的法律,对社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王先生对这部作品的评价十分之高——
“米小姐, 您是婚途的第一编剧,我想, 您是对这部作品最有发言权的人,公众也想听听您的创作心路。”
王先生文质彬彬地说明了来意, 并且开出了百万稿费的酬劳。
米冉还没回答, 陆斐源倒是先替她作答了:“我妻子不是公众人物, 她不参与任何公共活动。”
米冉:“……”
对方愣了愣,连忙解释道:“……我并不是让您夫人抛头露面,她可以继续使用笔名进行创作,我们出版社也会对她的真实身份保密的。”
可陆斐源还是不同意:“她不是个话题人物,婚途已经完结这么久了,我们也不想再制造题外话,包括写书。”
王先生笑了笑:“编剧米冉和卓然,虽然不是什么话题人物,却是家喻户晓的著名人士。”
米冉:“……可以,我答应写这个稿子。”
陆斐源瞥了她一眼,米冉无所畏惧,瞪回去:这件事必须我做主。
等到书商走后,男人才黑着脸问她:“为什么答应这个人的约稿?”
“……对方是尉导的公司派来的,我不能不给面子。”米冉瞅着他:“再说了,北京电视台对我有知遇之恩嘛,这样拒绝也不好意思。”
“但是你该知道的,社会上对婚途特别法的争议很大,现在,不是你出来说话的时候。”陆斐源不无担心地看着她:“这部法律触及到了很多人的利益,反对之声也从未停歇。我不希望你卷入到那些是是非非当中。”
米冉明白,《婚途特别法》自从颁布以来,就收到了不少非议。
有的人认为:婚途特别法明确了一夫一妻制度下的婚姻道德问题。这是社会的进步,是人类的道德战胜了贪婪欲望,是人性的胜利。
也有的人认为——这就是反人类的法律。因为——
“选择和谁□□是每个动物的权力,凭什么人类就得一夫一妻?!”
“凭什么我娶了她,就要把财富和她分享?!这不公平!”
“这是对人权的污蔑!”
激进的反对者甚至扬言要宰了《婚途》的创作者。这不,卓然都带着温彤去了丹麦躲避风头了。尉导也选择了去法国学习一段时间,只有米冉还留在国内。
毕竟公众不知道“米冉”的真实身份,所以她的处境目前还是安全的,当然,这都是丈夫对她精心保护的结果。
然而,作为妻子米然之外,她从来没忘了自己的另外一重身份——小说家米冉。
所以,她告诉了他——
“斐源,这部关于《婚途》的书,只有我有这个资格来写。”
别的任何人代笔,都是李代桃僵。
陆斐源的脸色更不善:“你可以拒绝约稿,没有人会强迫你去写什么。”
“但是我想写啊。”米冉还是坚持,顿了顿,她叹了口气:“你知道吗?只有在写作的时候,我才明白自己是谁。”
她很孤单,作为米冉的一部分,除了丈夫陆斐源以外,向来不为人所知。
就算身边围绕着许许多多的人,“米冉”的那个灵魂,却始终孤单。
她曾经听说过一句话:一个人的一生需要经历三种死亡:第一种是生理上的死亡,既呼吸停止,大脑不再运转,这时候你就告别了人世。
第二种死亡,是遗体的追悼会上,亲朋好友向你作了最后的告别,他们哭泣并且拥抱,在心里接纳了你去世的事实,这样一来,你在他们的心中也就死去了。
而最后一种死亡叫做遗忘。
随着时间的流逝,当世界上最后一个人将你遗忘的时候,这世界上便不再有你的痕迹,更不再有你的位置,这时候,你便永远地死去了。
她不想“米冉”这个名字被人们所遗忘,所以固执地用原名来当了笔名。这样一来,哪怕时间流逝,呼吸和心跳全部停止。千百年以后,世人也会知晓曾经有个女人叫做米冉,她写了一部剧本叫做《婚途》,她改变了一个国家的婚姻法律,让后代的婚姻道德得以忠贞。
至于是非如何,则留待后人来评说。
所以,她也固执地想要写这一本书,这是她存在的证明啊……
两个人争执到夜晚,谁也没能说服谁,毕竟在陆斐源的心中,妻子的安全最重要。
“斐源,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除了《婚途》之外,我还有许多话要说的。”
躺在被子里,米冉也没忘了说服丈夫:“现在网络上对于特别法的否定声音很大。有的人认为,这是一种反人性的非法政策,也有的人认为,这个政策只有几年的时效性。官方不表态,连特别法的支持者都没了信心。我想这时候,我应该站出来说几句话,这才是负责任的做法。”
陆斐源默然:“冉冉,你又不是官方,更不是能决定法律的那个人,你不需要负起什么责任。”
“但我是《婚途》的第一编剧呀,每个看过电视剧的人都知道,我的名字还排在卓然的前面呢。”
当然,现在很多人都认为:卓然=米冉,可怜的卓然替她背了不少的黑锅。
陆斐源还是不答应:“一直以来,你的目标都是改变这个国家的婚姻观念——现在,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该怎么做,那是国家和政府的事情,你可以保持沉默。”
“但是保持沉默不是我的风格,你知道的,我可以在许多事面前闭嘴,但是绝对不会在这种大事面前沉默。”
两人对视,一方是执着的真挚,一方是不无担心的爱恋。
米冉的眼神很明确也很坦然——
这是我的作品,我有必要向世人解释它究竟代表了什么。
陆斐源最后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道:“下不为例。”
“嗯。”
****
一个月后,米冉正式接了约稿信,开始了新一轮的创作。
期间,丹麦那边传来了好消息:温彤和卓然在当地政府的帮助下,拿到了结婚证明。这是丹麦第2313对宣布结婚的外国女同性恋者。
丹麦宽松自由的婚姻法律规定了——我们可以选择特殊的爱人,只要我爱他,他爱我,我们互相是彼此的,我们的爱情忠贞不渝,那么这就是上帝的安排。
婚礼的场所选在了地中海的一座小岛上,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碧蓝海天,白色的沙滩,连绵起伏的珊瑚礁,一切都梦幻的不可思议。
米冉也去参加了她们的婚礼。整场婚礼朴素但不单调,热情但不热闹。
婚礼的现场上,卓然的爷爷见证了两个人的婚礼的。
在教堂牧师的见证之下,两个人交换戒指,互相亲吻对方,现场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鼓掌声。
温彤的一个大学室友甚至喜极而泣,她说,温彤大学的时候总是趴在窗口看卓然从图书馆前经过,看了整整两年,却不敢说一句学姐我好喜欢你。
然而每个认识她的人都知道,温彤只会在卓然的面前表现出孩子气的一面。
她爱慕卓然,爱了整整六年,如今才结成善果。
这就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可惜,卓然的父母没有来参加婚礼。
事后才知道,直到卓然和温彤领了结婚证,卓家还是在反对她们的交往。尽管如此,卓然的爷爷还是前来捧场了,这个在70年代留学过欧美的老派政客,倒是在婚姻观念上非常开放,他觉得孙女选男选女无所谓,只要她开心就好。
也是在二人的婚礼上,卓爷爷走到了米冉的面前,举杯对她说了一句话——
“小姑娘,你的《婚途》写的很不错,我很喜欢。”
——卓爷爷是新婚姻法的铁杆支持者,自然也是《婚途》的铁杆粉丝。
米冉也回敬道:“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写出来也是如我所愿。”
卓爷爷不无感慨道:“当年我竞选市长失败以后,就去了美国。期间,国内的婚姻法改革,我看着那些年轻人就这么堕落了下去,被人称作垮掉的一代……唉,我一直上书给政府阐述那个婚姻法的危害性,但是没有人听我的,还说我是老年痴呆了。”
米冉也明白:“毕竟当年的改革措施出来以后,短时间内,婴儿的出生率的确增多了,只是那些孩子……都不是正正经经出生的孩子,而是婚外情产下的私生子。他们不是男女理性结合的产物,只是男女一时冲动的产物,至于恶果如何,看看现在的社会就知道了。”
“是啊,一时冲动,法律的纵容释放出了那么多的恶果……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下一个十年,我看好经济再一次增长。”
米冉笑: “我更好看人口再一次增长。”
一老一少相视一笑,一切的志同道合尽在不言中。
***
从丹麦回来以后,米冉就开始动笔写作了。
从三十年前那次婚姻法大变革开始,她在书中详细地描述了许许多多人的婚途,有的走到了末路,而有的则走向了陌路。
上一代的悲剧又更迭发生在下一代的身上。
有的人恐惧婚姻,觉得婚姻是悲剧的源泉,从而拒绝了所有的爱和情。譬如她第一桩接手的案子,苏月娉的父母亲。
有的人不相信忠贞,只觉得婚姻就是随便睡睡就好,从而走向了感情的迷途。譬如扬言一生不嫁人的胡蝶。
还有的人,本身就是时代的直接受害者——例如45岁高龄还未嫁的cathy,只因为她曾错爱上个渣男,而该渣男妄想同时拥有多个漂亮女人,因为法律规定了他拥有如此的“权力”。
至于更多的人,在这一场大变革式的婚姻法改革中失去了家庭。亲情的面具被生活摘下来以后,就变成了日复一日的暴力和折磨,甚至差点造成他们终生的不幸。譬如陆斐源和温彤的童年悲苦。
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我觉得,那一场变革本身就是错的。
她之所以写作《婚途》,就是要替他们——那些受苦受难的孩子们发出一个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