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要一起？”
  姜黎问。
  洛晏清轻颔首。
  姜黎随口笑说：“我发现婚后这些年下来你的性子似乎变了不少。”
  “有吗？”
  洛晏清挑眉。
  夫妻俩明明已经上了年岁，但走在一起依旧是男俊女美，且把岁月在他们身上沉淀出的优雅和从容体现得淋漓尽致。
  “以前的你除过工作，看什么都是满眼淡漠。”
  姜黎语中带笑，听了她的话，洛晏清否认：“不对。”
  “哪里不对？”
  姜黎不解。
  “面对你时，我的眼神是什么样你是知道的。”
  洛晏清说着，嘴角漾出抹浅笑。
  姜黎闻言，故作糊涂：“我不知道。”这人都多大岁数了，还像个毛头小子似的和她搞浪漫，真是的！
  洛晏清笑着摇摇头，倒是没再说什么。
  前院正厅。
  姜知然端着茶水正喝着，就见姜黎和洛晏清走进来，她神色短暂怔了下，放下茶水，就起身唤两人一声。
  “坐下说话吧。”
  姜黎脸上表情淡然，指指姜知然身后的椅子，示意她落座。
  不过姜知然却在这时把目光落向女儿：“菲菲，快叫人！”
  崔一菲小姑娘歪着头好奇地看了姜黎好一会，这才按照妈妈在路上叫的，糯声唤了姜黎一声，又唤了洛晏清一声。
  “这孩子真乖！”
  姜黎说着，招手唤小姑娘到跟前，问：“你几岁啦？有没有上幼儿园？”
  崔一菲小姑娘一一回答。
  姜黎神色温和，抱起小姑娘坐到自己腿上，继而将实现挪向姜知然：“这几年过得可好？”
  “……还行。”
  姜知然眼里染上一抹迟疑，片刻后，她轻点点头。
  “今个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从身旁桌上的果盘里掰下一根香蕉，姜黎剥开皮递到崔一菲小姑娘手中，就听到姜知然说：“姑奶，当年是我太年轻……以至于做错事伤了我爸妈的心，但事后我就已知错，原本想去我爸妈面前认错求他们原谅，可我又怕他们不愿意看到我……”
  “说重点。”
  姜黎不想听姜知然东拉西扯。
  “姑奶，你能不能帮我在我爸妈面前说几句，我想他们，想陪在他们身边，想一家人团聚！”
  眼里盈满泪水，姜知然恳求姜黎。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那年不仅有写下断亲书，而且连名姓都改了，可见你要和姜家，和养了你多年的父母脱离关系的态度有多决绝。现在你说你当年事后就已知错，却因担心养了你多年的父母不愿意见你，就没有去他们面前认错，这话不管我信或是不信，我只能说我帮不到你什么。”
  姜黎语气轻缓，她静默须臾，再度开口：“再说，你有了生父，这几年的日子过得也不错，有必要现在回头，做回我们姜家的孩子？而你这么做，你生父是否又知道？如果不知，等他知道后，你该如何解释？”
  张了张嘴，姜知然迟迟接不上话。
  她不知该怎么说，一时间，正厅里气氛显得有些冷凝。
  约莫过去两三分钟，姜黎的声音响起：“前时你打电话向要钱，是你的主意，还是你丈夫的主意？要钱想做什么？”
  “我和菲菲她爸爸没有工作，做生意没少亏本，眼看着日子要过不下去，我……我便想着找我妈借点，姑奶，我真得是借，我没想不还钱给我妈。”
  姜知然解释。
  “没有工作不会去找？不会做生意就不要去做，只要有手有脚能饿死？”
  姜黎的嗓音渐变严厉：“你的事我是一点都不想管，但你叫我一声姑奶，有几句话我就必须得说说，当年你既然做出选择，那么前路不管如何，你哪怕是跪着，也得走下去，否则，你做出的选择岂不是一场笑话？
  况且，你有心做回我们姜家的孩子，但你应该很清楚，不说旁的，单单你丈夫那个人，养了你多年的父母就接受不了，你现在要回到老姜家，那么我想问一句，你舍得与你丈夫离婚？”
  “姑奶，我不会离婚的！”
  第1475章 想听实话吗？
  姜知然把头摇得像泼浪鼓，她说：“我们前时来到北城，通过我生父在北城这边有了工作，我相信我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而且我和我丈夫已经有两个孩子，我不能让他们生活在支离破碎的家庭里，这样对他们的成长不好！”
  “既然你生父帮你们安排了工作，你们的生活也已安定下来，为什么不安安心心，好好得这么过下去，非得再和姜家有所牵扯？”
  被姜黎这么一问，姜知然又一次不知该如何接话。
  迟迟不见姜知然开口，姜黎倒也没生气，她说：“好了，至于是什么原因我不想多过问，而你今个能到我这门上，我作为长辈便告诫你两句，做人要踏实，切忌想太多，以免得不偿失。”
  “姑奶，我……”
  姜知然明白姜黎话中的意思，但她……但她其实真得想回到养了她多年的父母身边，想要做回他们的女儿，想要被父母像以前一样护在羽翼下，想要被父母疼爱。
  可此时此刻，姑奶很显然是不会帮她，且不想她去打扰爸爸妈妈……她要怎么做，才能改变姑奶和曾经那些亲人对她的看法？
  “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应该很清楚将心比心是什么意思，当年你决然到不管不顾，伤害养了你多年父母的心，又哪来的底气在时隔数年后要回到他们身边？”
  姜黎的目光清透又沉静，她说：“我还是那句话，既已做出选择，就别让自己后悔。另外，你生父能给你们在北城重新安排好工作，说明他心里多少是在意你的，要是不想你生父寒心，不再管你的事，我觉得你最好把心思用在你生父那边，不要总想着回头看。”
  “可我想我爸妈，姑奶，我是真得想我爸妈啊！”
  泪水顺着脸皮滚落，姜知然抽泣：“我当年是一时冲动做错事，伤了我爸妈的心，但是直至现在，我都不知道我爸妈为什么不同意我和崔家栋在一起，他们到底看不上他哪一点？”
  “你确定不知道？”
  姜黎神色有些古怪。
  “嗯，我不知道。”
  姜知然点头，语带哽咽：“我丈夫和我是一个学校的大学生，他家的条件虽说不怎么好，可我看中的是他这个人，和他家条件好不好又没什么关系……姑奶，你说我爸妈怎就瞧不上他？”
  “你丈夫很好，那我想问问，他这些年有做成什么？”
  姜黎语气淡然：“你举例说明，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他这些年都做过什么让你引以为傲的事，感到幸福的事？”
  半晌，姜知然都未做出反应。
  “是太多，不知从哪件说起，还是你根本就想不起她有做过什么值得你骄傲，觉得幸福的事？”被姜黎不错眼地看着，姜知然只觉一阵脸热。
  是啊，她想不起，不，不是想不起，想不到崔家栋有做过值得她骄傲，感到幸福的事，在她的记忆里，崔家栋……她的丈夫为点小事和同事发生口角，结果冲动之下将对方脑袋开瓢，导致被辞退，然后像是走了霉运，在北城难再找到工作，不得不选择回到老家那边去寻求发展。
  而她作为妻子，自然得跟着，于是，她辞掉在北城的好工作，随崔家栋跑去对方老家。
  熟料，在老家的县城找到工作没干多久，因她怀上菲菲，被小姑子捅到校领导那，说她怀的是二胎……使得他们夫妻失去编制，又一次面临失业。
  接着她和崔家栋重新找工作，手上没关系，好单位连门都迈不进去，不怎么样的单位，看他们的眼神就像是在打量货品。
  崔家栋受不了这个气，自然是一怒之下走人。
  没工作就代表没收入，在难找到合适的好工作的情况下，崔家栋决定做点小生意。
  对此，她是支持的。
  可崔家栋拿着他们不多的积蓄跑去进货，回到县城却发现同样的货物比别人进价高了不少，无需多想，这生意做下来只赔不赚……想到这，想到崔家栋做生意血本无归，一夕间像是失去所有精气神，整个人颓废起来在家只顾着喝酒度日，姜知然就忍不住心生茫然，待想到崔家栋心烦之下对她动手，她脸色不自觉变得苍白，同时浑身打了个冷颤。
  姜黎的目光一直所在姜知然身上，她自然没错过这个曾经的侄孙女的神色变化，且有看到对方猛不丁颤抖了一下。
  眉头微蹙，姜黎开口：“看来你是想不起他曾做成过什么事，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他其实是一事无成，对吧？“
  姜知然下意识摇头：“姑奶，你别这么说我丈夫，他真得很好！虽然……虽然他还没做成什么大事，但他身上有不少优点，而且……而且他只是时运不济……要是，要是再给他点时间，我相信他一定会在事业上大放异彩！”
  “想听实话吗？”
  姜黎问。
  “什么？”
  姜知然不是很明白。
  “我问你想不想知道崔家栋为何坚持不同意与你分手，告诉我，可想知道他的真是想法？”见姜知然错开她的视线，明显是想要回避，姜黎不由说：“看着我的眼睛。”
  “姑奶……”
  姜知然重新迎上姜黎的目光，却不自主在摇头，希望姜黎不要说。
  “你怕听我说，这也证明你心里其实是知道的，对不对？”
  虽是问，但姜黎心里已有答案，然，她还是把要说的话道出：“崔家栋家里的条件如何，你曾经那对傻瓜父母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看重的是品性，
  而在与你交往前，据说崔家栋是有女朋友的，对方也在北城上学，是个一般的专科，和崔家栋是高中同学，
  家住在他们那边的小县城，可是由于你的出现，加上了解到你的家庭条件，崔家栋强行与他女朋友分手……知道为什么吗？他看出你身上的价值比他原来的女朋友高，觉得和你在一起对他的未来更有利！
  如果哪天他再遇到比你家庭条件还要好的异性，你觉得他会如何对待你？”
  “不，姑奶，我丈夫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不是，我相信他！”
  姜知然摇头。
  “是与不是你自个心里清楚。你敢说你当年选择断亲这件事，你现在的丈夫没有埋怨过你，甚至骂过你？你敢说你们在不得不回老家寻求发展时，他不曾说过什么怨言？敢说你们在他老家过得不如意，他这些年没提过你一句不是？”
  微顿须臾，姜黎续说：“就连你突然想做回老姜家的孩子，这怕也是他的想法！”
  姜知然彻底怔住。
  因为全被姜黎说中，她找不到能反驳的话。
  “算了，鞋穿在你自己脚上，舒不舒服你肯定最清楚，现如今……你们既已在北城站住脚，就用心工作，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养大俩孩子。你妈那我确实帮不了你什么忙，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记住，只一个机会，若是哪天你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就过来找我吧！”
  姜黎有预感，眼前这恋爱脑侄孙女，迟早会被她嫁的男人狠狠伤到。
  而这个傻瓜的生父早年能不负责任地抛弃自己怀着身孕的对象，多年后，又怎么可能对从未养过一天的女儿有真心？
  来日傻丫头被她的丈夫伤到，那所谓的生父未必会给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