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作者:叶微青      更新:2024-05-17 13:56      字数:6175
  那随从得令,立即跟在他身后进去。
  卓昀动作轻缓地推开卧房的门,他以为哥哥还睡着,怎料一推开门卓亦忱就站在他面前。
  卓亦忱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的,但距离太远他又刚刚醒来,因而听得不真切很有些模糊。卓昀又不在他身边,他就自个下床看看,可是手指才碰到门,卓昀就进来了。
  卓昀脸色一变,怔怔地看着他,“哥你怎么起来了?”
  卓亦忱疑惑地问,“外面发生什么事?怎么这么吵?”他还没注意到卓昀的声音里极为罕见地带着一丝的慌张失措。
  卓亦忱想要往外瞅一眼。
  怔愣一瞬,卓昀立即反应过来。他迅速地往里头跨了一大步,身体挡着哥哥的视线,又反手紧紧关上门,将一室血腥隔在外头。而他的脸上神情也已然恢复原本的平静低柔。
  “我也是听到声音就出去看了一眼,只是一众官兵经过这里而已。”
  卓亦忱的目光略带犹疑,他看了卓昀一眼,“是吗?大晚上的官兵出来干什么?”
  “冬祭将近,很多领事大臣要进京面圣,官兵是护送他们的。”
  卓亦忱这才点点头。
  卓昀把人抱起来,又放回床上跟着一起躺下。
  解下外衫后,卓亦忱发现卓昀的中衣衣襟上沾了一小片红色的污迹。中衣是洁净的白色,血迹一沾很是显眼,即使内室光线暗淡也能被看得出来。
  卓亦忱惊疑地问,“这是……血?你衣服上怎么会沾血?受伤了?我记得今早上还没有,你快让我看看怎么回事……”他说着说着就焦急起来,双手撑着身子坐起身,非要一看究竟。
  卓昀一把抱住他,缓声道,“是切肉的时候剁伤了手,我怕你看到又要絮叨,便顺手在中衣的衣襟上擦净。”
  卓亦忱立刻去找他的手,还真在左手食指上找到一个长长的刀口。
  “你还真把自己切伤了?”
  “是啊,当时可疼了。”
  “那你当时不说?”
  “怕你担心和絮叨啊。”
  卓亦忱瞪他一眼,那眼神本是带着责意,但因为心里疼惜而变得毫无威慑力。
  “切伤你不跟我说,还用自己的里衣擦血……”熊孩子。
  卓昀不容分说地将哥哥轻轻压倒,又把自个身上碍事的中衣脱掉扔在地上,笑着缓缓俯下身。
  他的胸膛结实又滚烫而且还是赤裸的,卓亦忱手一碰上去,就像被烫了一样缩回来。
  “哥哥啊,”卓昀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处,又垂下头噙住他的唇瓣,“我都这么疼了,你多补偿我一下好不好……”
  ☆、第四十八章 :系统奖励
  俩人折腾一晚上的结果就是,翌日清晨谁都起不来。卓亦忱还好,毕竟他没有很累也没有半夜起身去屋外一看究竟,虽然他被外边隐约的异样声吵醒,试图查探的苗头被卓昀按下去,他压根就没走出这个房间。
  等到第二天上午,卓亦忱起身下床去屋外,一切早已恢复平静。冬日阳光和煦,微风拂面,远处炊烟升起,一派祥和朝气的景象。他又在屋内外查看一圈,东面熏黑的墙壁早在昨晚就被处理妥当,其他地方也均无异样。
  巡视一圈后,卓亦忱打消了自己心中最后一点隐患。他开始忙活起来。打水、烧水、扫地、熬粥,摆好花生酱菜。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偏卧唤卓昀起床。
  卓昀实在是累坏了,难得一次能把觉睡得这么沉。卓亦忱喊他好几声,他都没醒。换作往常的话,一点细微的声音都会让他从浅眠中睁开眼。
  卓亦忱看他睡得香也就没有再打扰,他给他掖了掖被子,正欲转身离开时,发现里边的枕头下边露出方巾的一小角,那方巾是金黄色的,很显眼,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
  枕头底下怎么还藏了一条方巾?这床锦被是他们昨天下午刚铺上去的,那时候卓亦忱可没瞧见这块方巾。
  他伸出手探到枕头下面,将那方巾拿出来,这才发觉原来方巾里头裹了一样东西。他轻轻把方巾揭开,只见其下盖着一本线装书籍。那本书很古朴,约一截指头那么厚,封皮已经有些褪色,书页也微微泛黄,看起来应该很有些年代。不过书的成色虽陈旧,但外观和里头的书页仍然完好无损,可见是被书的主人精心保存的。
  别人肯定不知道这本书,但卓亦忱却是万分熟悉的,这分明就是他御膳世家祖传的菜谱!
  卓亦忱小心翼翼地翻开来一看,目光中充满爱惜之意,他用手指在书页上缓缓拂过。
  没错,这就是我卓家世代相传的大内、民间菜谱足本,详尽地记录各色各样菜肴数百道,无不极尽美味精细,既有宫廷食馔之特色,又有民间风味之精华,可谓集中华菜肴之大成!甚至还收录了‘生吃仔鼠’、‘滚油猴脑’等传说中的奇菜、禁菜。
  如“生吃仔鼠”,便是将刚出生三天的幼鼠裹于面卷中,蘸蜜糖酱以食用。此类奇菜的烹制方法,即便是在当时,也没有几个人知晓,年代久远之后,如今的刀客们更是仅闻其名罢了。而这本菜谱一起收录在内,足见其内容周全。
  这菜谱原本是躺在现代的合金保险柜里头,自卓亦忱穿越之后,它就一直无人问津。而就在卓亦忱赢得名刀会的头筹后,一直积累的“食值”达到一个新的巅峰,终于功效发挥,竟把这祖传之宝给他直接传送过来!
  卓亦忱重获至宝,欣喜不已。只有御厨后人的身份,才可能拥有这样一本足全菜谱。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他还为此事而惋惜不已。现如今,这本菜谱竟跟着他一起来了!身为刀客,卓亦忱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圆满!
  卓昀也此刻悠悠转醒,懵懵地睁开眼,就看到哥哥在傻笑。卓昀下意识地也跟着翘起嘴角,“一大早什么事这么乐……”
  “你醒了?”
  “……嗯。”卓昀低低地应了声,窝在被子里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又翻了个身,滚到哥哥空出来的里边位置。可他这么一翻身吧,却发现身下有东西硌着自个。突然压上去,还被那玩意儿硌得挺疼,卓昀的睡意因此消散了大半。
  卓昀惊疑地问道,“你把什么东西放到床里来了?”
  卓亦忱还未从重获至宝的喜悦中脱离,被这么一问他压根没太听清说了什么,愣愣地回了一句,“啊?床上什么东西?”
  “你自己放的你不知道吗……”卓昀备感奇怪和疑惑,他把手探进去一摸,摸到一个细长圆筒状的玩意儿,他惊愕地问道,“我说,你干嘛把擀面杖放到被子里?”
  “啊?!”这下子卓亦忱也愕然,“什么擀面杖?我没有拿过擀面杖啊……”
  “那它怎么在这,”卓昀把那“擀面杖”从被褥里拿出来,在哥哥面前摆了摆,“你看,就是这玩意,刚刚还硌着我。”
  卓亦忱把卓昀手里的“那玩意”接过来,端详几眼,心里愈发疑惑,“擀面杖?”
  这是哪里来的纯黑色、不光滑、带细微凸起、锯齿状……的擀面杖啊?而且末端那个黑色的小菱形凸起,怎么看怎么像现代的按钮开关。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不能怪卓亦忱身为一个现代人竟没能将这玩意儿一眼认出来,他的性经验少得可怜,哪里能一眼认出这是按、摩、棒啊!他只是觉得,按这个外形和构造那应该是现代的东西才对,十之八九是系统君给他传送过来的。因为他这段日子积累的“色值”被消耗掉了。
  这该不会是电、动、擀、面、杖吧?
  卓亦忱想,随即为自己的奇特想象力点了个赞,而系统君在得知宿主的第一念头之后默默捶墙去了。
  宿主怎么就能在食色系统的“诱导”之下还养得如此正直呢?
  卓亦忱尝试着按下那个黑色的凸起,手中的“擀面杖”像是抽风一样剧烈震动起来,卓亦忱是用左手握着那玩意的,开启的一瞬间,他手几乎被那种剧烈的颤动直震得发麻发软,当即就松开手。“砰”的一声,“擀面杖”直直砸在地上,按理说被这么一摔,质量差点的应该是给砸坏了,可这玩意儿并没有被砸停,它还在一个劲地震颤。
  什么妖物……卓亦忱为那神奇的功能惊愕不已,愣愣地看着,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卓昀正在穿衣服,听到动静他就转过脸,问道:“哥,怎么了?”
  这句问话让卓亦忱回过神,他立刻蹲下来再次按下黑色凸起,这下子“擀面杖”终于停了。他徐徐松一口气,对卓昀说,“没什么没什么。”他打算把这奇葩玩意儿给雪藏了。
  这对兄弟俩,要说有情趣也是有,什么羊羔酒、嘴对嘴、亲吻、婚词、交杯什么的不都尝试过了么;但要说他俩没情趣那也的确是,好好的玉势愣是给认成了“擀面杖”、“妖物”,甚至卓亦忱还要把棒棒雪藏掉。这段时间积累的“色值”就换了这个兄弟俩都不会使的东西,简直差评。真是白费宿主一番辛苦!没有达到预想效果的系统君默默决定,下次一定要给宿主更实用的东西!而且要走古风!
  “擀面杖”的小波澜就这么掀过去了,兄弟俩谁都没再理会那个不知所用的玩意儿。
  卓亦忱开始研究那本食谱,上面收录的奇珍异材、食物做法、烹饪技法等等,很有些他都不曾知晓。比如如何卸骨,如何糟醉出最肥美的蟹膏;蒸鱼的时候,又如何做到去鳞而不刮鳞等等。
  卓昀吃完哥哥熬的黑米粥,就准备动身去集市。卓亦忱也放下手中的菜谱,揣个菜篮子,俩人一起去东湖南岸的菜市买些食材。冬天蔬菜种类不多,来回几样萝卜白菜芋头,集市大多以各种豆类荤食为主,家禽野味,牛羊鸡鸭,数不胜数。
  卓昀很会品菜,对厨艺也是很有一番了解,但他并不会挑菜和做菜,只能帮哥哥拎拎菜篮子。
  俩人一上午下来,卓亦忱已经选好了各色食材。油豆皮、冬笋、冬椒和鸭,用来做鉴真素鸭。鳜鱼、豆瓣、八角、陈皮,用来做清蒸鱼。芋头和五花肉置出一盘五香红烧肉。光是在集市里挑看各种各样新鲜食材,就让俩人兴致大增,一回来,他们直奔厨房。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头就热火朝天,蒸汽腾腾。
  卓昀正麻利地收拾那只鸭,他按照哥哥所说,用盐巴将鸭腹内细致擦净,然后又拍一把蒜头,洒在其内。鸭的外皮要用蜜糖水涂一遍,润润晶晶地晾着,再架起柴火烤,烤得半熟半焦之后放下,备用。
  卓亦忱用刀将蜜鸭肉片下来,又撒上五香粉。他是按照食谱上说的片鸭技法来的,片出个完整漂亮的鸭架子。可以留到晚上煲鸭架子汤。
  买来的两张油豆皮是方形,很大一张但很薄,嫩滑而油润。他把两张大油豆皮上下交叠,切成好几份长条形,再用细长的竹签穿过,将每一份都“缝起来”。里面包裹了片状蜜鸭肉,切碎的嫩冬笋和冬椒。这样制成的油豆皮就可以上锅煎。
  煎是介于炸和炒之间的一种烹饪方法,过一分就焦糊,欠一分就生涩。不过,一旦掌握火和油的调和,这会变成一个饶有趣味的方式。油温高于水温,可以使食材表面迅速脱水,脱水后就产生焦香之感,鉴真素鸭最后成品一出,那种焦香和脆爽当真别有一番滋味!
  清蒸鳜鱼得用猛火蒸,柴火一直不能停。若滑嫩的鱼皮在高温下能较快地爆裂开,露出里面细白的鱼肉,这就说明这条鱼非常新鲜。清蒸鱼,保持了肉质的清淡鲜美,原汁原味。而芋头红烧肉则是靠重酱、重油以及配料来发挥这道菜的精髓:五花肉被芋头吸足了油,又被酱料浇淋,变得香而不油,那芋头则是吸饱了肉汁儿。
  三道菜对他们两个人来说足矣,主食就是清晨熬的黑米粥。清蒸鳜鱼和红烧五花肉是常见菜,另外一道鉴真素鸭卓昀从未吃过。
  其实这道菜出自大明寺素宴,那本菜谱上收录过,这是一道经典素菜,用油豆皮模拟鸭皮的焦香酥脆。但兄弟俩都不是吃斋的,卓亦忱就在油豆皮之间加了蜜鸭肉片,使之更为荤香。因为油豆皮被煎得十分酥脆,一不小心就有碎屑掉下来,所以得时刻注意自个的吃相。
  上次吃灌汤包被里面的汁儿溅到脸,这次吃素鸭,卓昀又是蹭了一嘴金灿灿的碎屑。所谓优雅高贵的吃相,大抵是不存在的。如果真有,只能说明那菜肴压根不怎么美味。
  他们这厢自在优雅,自得其乐。殊不知,皇宫那边又有暗潮涌动。
  三个不知名的刺客被抓获,皇帝得知此事后发怒,下令将刺客关进刑部大牢,命官员仔细审问,务必要让他们说出受何人指使。那刺客是誓死效忠,断不会供出大皇子。但刑部司审处的官员,却是二皇子的人。
  ☆、第四十九章 :不必担心
  刺杀太子这种蠢法子只有大皇子才想得出来,绝不会成功,还平白无故给自己多添一道罪行和把柄。姑且不说太子早年在军营、金吾卫都历练过,心怀不轨的外人想提刀近身都极难,更何况他出宫难道不会暗中带上侍卫随从护驾吗?
  二皇子是故意把太子出宫的消息透出去的,他早就料到大皇子定会用这个蠢法子行事,大皇子身边所谓出谋划策的谋士,实际上却都是他的人。
  倘若行刺成功,太子没了,大皇子的罪行被捅出,借刀杀人这法子一下子撂平两个对手,他还不必背负弑兄杀弟的千古骂名。倘若不成功,他还可以死死揪住此把柄,最好是能让那几个关在刑部的刺客把大皇子供出来,再诱逼他们列出亲眼目睹的太子种种淫乱、荒诞、龙阳之罪行。兴许还能一下子除掉两个。反正此事不会对他自个造成任何坏的影响。
  于是,二皇子连夜诱审了那三名刺客。他知道对这些死士动刑毫无用处,把人折腾到死也不一定能套出半句真话来。对付这种人,得攻心为上。二皇子在外的名声其实很好,人称“廉嘉皇子”,虽说他内底子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但外事上他能做得滴水不漏,不像老大那般冲动愚蠢,急功近利。
  他那笑里藏刀、假仁假义的样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明眼识透,大皇子就没看出来,众位小皇子小公主还觉得他们二哥与世无争,礼贤下士。而众多朝廷大臣更没看出来,在文武百官心目中,他甚至比太子更有资历也更具威信和民心。
  只不过,若他真值得“廉嘉”二字,那为什么苦活、难活他都不去做?一门心思全用在笼络众臣、收买人心上!
  倒是身为储君的太子,却从未琢磨过这些。太子的性子从小就倨傲狠厉,不屑于攀附拉拢,说话办事丝毫不留情面,作风中透着一股很不讨喜的傲劲,几乎是把所有的人都得罪光了。卓昀最初急着回到皇宫,却无人帮忙难于上青天,其中有一部分就是这个原因。倘若是二皇子,怕是早就凭借广阔的人脉轻而易举地回来了。
  卓昀不是一个很会忍耐的人,甚至很多时候他冲动而感情用事,就像当初他看到自己同生胞弟被人推下水而死,宁可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和受众人谴责的罪名,也必须报血仇!他和胞弟从未一起长大,谈不上什么深厚的手足情,但那是他弟弟!亲生弟弟!单凭这一点,他无法冷静自控到无动于衷,定要那人偿命不可!庄妃也不得幸免!
  卓昀这种性子,注定他无法成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人心所向的贤亲储君。他注定只能是一个孤臣。无妨,他已经不在意了。
  这几日,卓昀和哥哥还未回宫,他们还等着天一阁初八晚的画舫一游。俗语道浮生难得半日闲,兄弟俩也是抓紧时间在宫外清闲自在。卓亦忱的确是无忧无虑,一有时间就开始研究那本菜谱,但卓昀心里还装着事,他还得去刑部大牢走一趟。
  今日晚,待哥哥睡下之后,卓昀嘱咐几个随从好好看护此地,他自个离开了,趁着夜色赶去刑部一看究竟。那个档儿,二皇子正在诱审那三名刺客。
  刑部里大多是二皇子的人,任何消息走动都会报给他,卓昀自然不会堂而皇之地从正门走进来,接受刑部官员的迎驾。他是一个人悄无声息地从后门进来,不暴露身份,塞了银子给狱监通融,只说看看人就走。
  一进到阴暗的牢房里头,他就把脚步放的更轻,尽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还未走到关押刺客的牢房前,他就被看守兵卫拦下。
  “二皇子在审问犯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卓昀没有再往里走,他驻足观望几眼,还能依稀听到里面的对话。
  二皇子轻缓的声音透着一种儒雅尊贵,不易让人对其产生戒心,“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过能改,善莫大焉。肖领事,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单独和你谈吗?”
  “不知,还请明示。”
  “这里有两个原因。第一,我调看了案卷,又审问旁的犯人,但是在此番行刺案件中,是你手下人擅自闹出来的,你虽有失察之罪,却无行刺之实。第二个原因,”二皇子还刻意停顿了下,显然后面那句话才是他话语里的关键,“你也是受人指使,身不由己,对吗?”
  “二殿下明察秋毫,下官感愧莫名!”方才语气还有些冲,但被二皇子这么好言好语地一哄,肖领事立刻在糖衣炮弹之下缴械投降。
  “不,不必谢我,这是皇上的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