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
作者:
闻檀 更新:2024-05-17 14:38 字数:4136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第76章
一开始, 元瑾并未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
她如常地吃了晚膳,叫身边伺候的大太监来吩咐,明日叫萧风来看她一时, 这才入睡了。
她今日睡得并不稳妥,翻来覆去的, 总是梦到一些以前的事。竟然多半是怎么暗中和朱槙作对的,比方说, 他要开马市,她就暗中煽动朝中的守旧派, 去反驳他的提议,叫他的马市开不成。朱槙脾性更好, 不会跟女子计较, 或者说元瑾根本都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总之他从未跟她计较过。当然,她的那些设计, 也根本就没有起作用。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 所谓的心机不过是小把戏而已。
唯一一次阻碍了他,居然是她不是丹阳县主的时候。
元瑾醒了之后略微洗漱,喝了一盅燕窝银耳羹,等着萧风来找她。但却日渐中午都不见他的人影。她皱了皱眉,觉得有些奇怪, 又叫大太监去催。
大太监领命去了, 可一直到午膳萧风也都还没来。
元瑾察觉到有些不对了, 她叫了宫女过来, 给她换了衣裳,准备出行。直接去萧风的府邸找他。
但是走至慈宁宫宫门时,却被门口守着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你们这是做什么?”元瑾立刻沉下了脸。“可知你们拦的是谁?”
“长公主殿下赎罪,这是陛下的吩咐,说暂时不准任何人出入。”那侍卫道。
难怪萧风到这时候都没有来,恐怕话根本就没有递出去。
元瑾锐利的目光看向了传话的大太监,他立刻就低下了头,不敢看元瑾的脸。
她又把目光转向那几个拦她的侍卫,冷笑道:“你们说不准就不准?”
她就不信,这些人还敢将她如何!
元瑾一把将他们的刀推开,准备要强行闯出去。
这几个侍卫果然怕伤着了她,不敢强行拦她。见她都要闯出去了,立刻在她身边跪下了,急急道:“殿下,陛下还吩咐过,您若真的闯出去了,小的几个都要拿命抵!若伤着您分毫,小的几个也是拿命抵,万望您体谅!”
元瑾的脚步顿住了。
薛闻玉向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为了不让她出去,竟然拿下人做手段。他的性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元瑾的目光垂下,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些人。不光是他们,慈宁宫外还包围了一圈的侍卫,都已经跪下了。想来她今儿若是强行闯出,他们都会性命不保。而薛闻玉是非常了解她的,知道她不会不管下人的性命。
元瑾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回了宫殿之中。
薛闻玉为什么如此执着地不让她去山西。
若说真是担心她的安危,有众军跟随,山西大体还是安全的,又何必如此担忧?再者纵然担忧,也不用做出如此大的阵仗。
她抬起头,看向这宫中站立着的伺候她的人。
她的大太监自进来后,就一言不发地站在帷幕旁边,也不敢看她。
“赵德。”她坐下来喝茶,淡淡地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殿下恕罪!”说到这里,他却扑通一声跪下了,语气有些为难,“可是殿下,陛下的吩咐,奴婢也不敢不听啊……”
元瑾静静地看着他,不再说话。
这大太监初是她在司礼监挑来的,本来看着他老实本分,故用他几分。
正如他所说,他身为下人,的确不敢违逆皇帝的吩咐。
其实最近她身边渐渐多了很多薛闻玉的人,这个大太监就是其中之一。甚至有时候,元瑾发现自己身边,他的踪影无处不在。之前她并未觉得有什么,是因为她对闻玉是极信任的,更何况,帝王总是多疑的,她现在涉足朝政。若是这样能让他安心,那就随他去吧。
她知道闻玉是不会害她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她不会威胁到他。
但是当这种控制越来越严密的时候,元瑾也觉得不对了。这不是简单的防备,这是更深层次的控制。闻玉将她控制在一张他自己的网中,牢牢的,无从察觉,却又无处不在。
元瑾深深地吸了口气,挥手叫他退下了。
外头送了午膳进来,但是她没有吃。
她一直坐在那里等,到了晚上,薛闻玉会过来同她一起吃晚膳。每晚都是如此。
午膳的菜渐渐冷了,宝结叫人把菜撤了下去,晚膳的菜送上来了。更多的珍馐美味,在烛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见她也一直未动晚膳,宝结才低声道:“殿下,您多少吃些。您的胃本就不好,仔细吃得少了,会犯胃疼……”
元瑾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闭上了眼。
夜色苍凉,这禁宫庭掖之中,夜晚是如此的安静。静得只听得初夏的蟋蟀叫声。
门口终于传来了请安的声音,紧接着琉璃紫瑛的珠帘被跳开,那人的脚步踏上了她宫中的绒毯,宫里的宫人跪了一地。
那人随即挥了挥手,宫人们就迅速地起身,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下去了。
“姐姐这是同我置气,所以不吃?”薛闻玉走到她对面坐下,拿起一只青玉碗,替她盛了一碗尚还温热的鸽蛋煨火腿千丝汤,汤吊得正是火候,醇厚的香味漫溢而来。他将汤碗放在她这边,轻轻地推至她的面前。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只略有一些薄茧,拇指上戴着一只羊脂白玉的扳指。
这扳指却不只是简单的扳指,这是专门做出来,里头有个暗空,可藏毒。
至于他平日究竟藏不藏毒,元瑾却是不知的。
她抬起了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身着衮冕服,头戴金丝冠,雅致俊美,权势在握。
薛闻玉则若无其事地一笑:“姐姐怎么这样看着我?听闻你午膳没吃,晚膳也未动,我便着急着赶了过来。本是中午就想要来的,但那时候实在是忙得脱不开身。”
他这话不假,若真要做个明君,那这天底下就是忙不完的事。
“听陛下这么说,”元瑾慢慢地道,“我这宫中发生了什么,其实你都知道?那平日里我的一言一行,是不是也有专人,传到你的耳朵里?”
“姐姐这是怎么说的。只是你未吃饭,宫人来告诉我罢了。”薛闻玉说。他又将那碗汤往前递,“姐姐喝罢。”
元瑾却突然将汤拂到了地上!啪的一声响,因为地上垫着绒毯,碗没有碎裂。汤却撒得满地都是。
薛闻玉抿了嘴唇:“看来,姐姐还是不愿意吃啊。”
“薛闻玉,这么多年来。”元瑾冷冷地道,“我教你读书识字,为你争夺世子之位,后来又替你夺皇位,平定天下。究竟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薛闻玉不说话。
“如今,”元瑾又冷笑,“你连我都要控制了?我的行为受限,我身边也全都是你的人。你当我不知道么,不光是今天,这几个月来,你越来越限制我身边之人,我难以出宫,外面的人也难以进来看我。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薛闻玉的眼睛变得非常奇异,他沉默了很久,看到元瑾气得胸口起伏之后,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笑容。
“看来姐姐终究还是发现了。”他轻轻地说,“比我想的要早一点——”
元瑾发现,薛闻玉的反应跟自己预料的并不一样,他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惊慌,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平静。那是一种,恨不得她早日知道、发现的平静。
他站了起来,一步步地朝她走近说,“姐姐想知道为什么我不让你去找朱槙,为什么我限制别人见你,为什么——这整个皇宫,几乎只有我们两人。”
原来总觉得,闻玉还只是个少年。但是直到这一刻,她发现这个少年比她要高很多,比她力气大,甚至还比她心机深——他那如深渊一样的心里,不知道藏着什么不可思议的、隐秘的念头。
元瑾的嘴唇微抿,她突然想起了朱询,于是她想要后退。但是薛闻玉却一步步地靠近,慢慢地将她逼到了墙角。他露出了笑容:“你不是要知道么?”
“薛闻玉!”元瑾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压低了愤怒的语气,“你究竟要干什么!”
薛闻玉知道她恐怕是猜到了,就算不是猜到,她也感觉到了。
她终于退无可退,而他则伸手,抓住了她的肩。
薛闻玉看着她娇柔白皙的脸,无比熟悉和温柔。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说,“姐姐,什么皇位,你觉得我真的想要吗?不,只是因为我获得了皇位,就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我了。”他知道她想逃,不想听他说话。但是他偏偏要逼上去,将这些像□□一样的话,一句句地说给她听。
元瑾最终躲无可躲,退无可退。听到他执着而狂热的语气,她有些腿软。
她仿佛觉得,这些年看到的薛闻玉都是错觉,眼前这个人非常的陌生,他的面容仍然是那样的精致典雅,如高山雪莲。但是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内心病态而偏执。
“不,不是的……”元瑾说,“为什么会这样,你究竟怎么了?”
她的弟弟,不该是这样的!
她终于是猜到了,不然她不会说这般的话。
终于,两个人之间隐埋这么久的事,她终于知道了。
“从来我都只有你,姐姐。你带我走出来,你教我一切。我便只看得到你。”薛闻玉不停地在她耳边,用如同玉磬一般动人而又温柔的语气说,“所以不要离开我,姐姐,我爱你。我只爱你。其实接近你的任何人,我都不喜欢。那些被你喜欢的所有人,我都嫉妒——所以我不想他们再见你了。”
元瑾闭了闭眼睛。她一直只把闻玉当做弟弟看,根本没有想到会这样。
这件事太过震撼,贴着他陌生而强壮的身体,陌生的男性气味萦绕在她周围,元瑾手微微地发颤,但她的情绪却迅速地冷静下来。
“闻玉。”她冷静地说,“你不正常,这是不正常的。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你怎么会——”
两个人纵然不是血亲,但那也不过是几年前他们才知道的。在此之前,他们却一直都是亲姐弟啊!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心思的!
“我知道不正常,所以一直怕你知道。到现在,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了。”薛闻玉说,“并且,我也绝不会让你再回到朱槙身边。”
他的薄唇几乎要贴住她的脸,带着淡淡的热气。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第77章
元瑾却仰起头, 轻轻一笑道:“可是,闻玉你应该要知道,若是我真的想要去做一件事, 你是阻止不了我的。”
薛闻玉是帝王没错,但是萧风是她的五叔, 裴子清带着朱槙的遗留下来的军队,顾珩也能助力她。闻玉若强行跟她作对, 恐怕也只会弄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那就没有办法了。”他露出些许的苦笑,声音又柔和了起来, “只能是你走一天,我便杀一个人……纵然你能走, 很多人却是你带不走的吧。第一个杀谁呢。”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柔声地问,“老夫人怎么样?”
元瑾瞪大了眼睛,片刻后她猛然推开了他, 反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薛闻玉被打得别过头去, 捂着侧脸,低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你怎么……”元瑾几乎浑身发抖,不敢相信他竟然说这样的话,老夫人一向对他极好,他怎么能如此冷酷, “你现在, 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薛闻玉用指腹擦了擦嘴角, 她打得太用力, 以至于他有种自己流血的错觉,然而实际是没有的。
他抬起头凝视她,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姐姐,我便……一直是这个样子的。”
只是以前,你并不知道罢了。
元瑾颓然地躺坐在地上,她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