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听着议论只咬着唇一言不发，那男人一看情况不对拉上她就往外跑。可他哪里跑得过巴雅尔，身材也不如巴雅尔壮实，没几步就被抓了回去。
  “一两银子拿来，不然我直接抓你去见官。”
  “我……我……”
  男人怎么可能赔钱，但眼前这家伙一身墨狐大氅，显然是个有钱有地位的人，自己和他杠上绝对没好果子吃。
  罢了罢了，今日算她走运。
  “大爷，这位大爷您先松开我，真真是误会。我认错了，这不是我娘子，你要赔钱找她去。”
  “果真？”
  “真的真的，这婚书是有她名字，但还没有拿去官衙盖章不做数的，她还不是我娘子！”
  周围人顿时鸦雀无声，好一会儿才一齐数落起男人来。巴雅尔没理他，手一松人就跑了。
  没了热闹看，人群也散了。
  那女人挨个拾起摔碎的娃娃，忐忑的走到巴雅尔面前，很是真诚道：“多谢恩公救命。”
  “我救了你的命，你却摔了我两个娃。”
  巴雅尔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沐柔心中酸涩难过，小声道：“对不起，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会赔给你的，我等下就去人牙那儿卖身将银子赔给你。”
  她一边说一边掉眼泪，显然是委屈极了。巴雅尔大惊，连忙道：“我可没让你去卖身还钱啊。算了算了，这两娃也不怎么贵，就当我自己摔了。你赶紧回家吧。”
  “不是，恩公你误会了。不是因为你才去卖身的。你刚刚也听到了，那婚书是真的，只要过了官衙就是板上钉钉我就得嫁人去。若我不卖身签下卖身契，就真真是保不住自己了。”
  说完大约是心里真苦，她在大街上便痛哭了起来。
  巴雅尔瞧着周围人异样的眼神一个个瞟过来，急的直冒汗，连忙宽慰着将人先带到了一家茶楼。
  喝完两杯茶，她的情绪总算是平复下来，只是那眼里依旧盛满了绝望。一听说她马上就要去找人牙子自卖自身，巴雅尔不知怎么冲动了一回。
  “要不，我买你吧？正好我缺个会做衣裳鞋子会做饭的人，你会吗？”
  “会！我会！洗衣做饭衣裳鞋子我通通都会做！”
  沐柔眼睛里瞬间又有了光。
  第59章
  巴雅尔见她答应的那么干脆，突然有些好奇。
  “你就不怕我是坏人，把你买回去虐待你？”
  “不会！”
  沐柔自小便见多了人情冷暖，好人坏人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方才自己摔了那对娃娃，这位爷却没有朝她发怒，而是直接去找那个男人。他是瞧出不对了，在帮自己。
  “我自己有眼睛，会看。”
  巴雅尔挑了挑眉，这是个有些聪明的女人。
  “好吧，不过在签卖身契前，我得知道你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有麻烦不可怕，左右他过几日便要离开兴阳城回阿木古郎去。但这中间的事儿他得弄明白，如果对自身有危害的话，他不介意做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沐柔觉得没什么不好说的，真接将自己的事全部和盘托出。
  她也是个苦命的人。
  年幼时爹娘便在时疫中过世，当时爷爷奶奶还在便由爷爷奶奶照看。等爷爷奶奶过世后二叔二婶便直接将她送到一户人家给人冲喜做童养媳。也是她运气好，虽然婆婆对她甚是严厉，但那小相公对她还是很好的，教她识字看账本教会了她许多。
  可惜好日不长久，去年相公便病情加重一命呜呼了。接着她就被赶回了二叔家，还背上了个克夫的名头。
  二叔二婶容不下她，尽管她每月浆洗衣裳也有交钱给他们，但几十文钱已经满足不了那些人的胃口。为了十两银子，转头就将她卖给人做媳妇。
  她原以为二叔二婶还有点人性，嫁人也是女子必经的路，所以一开始是没有反抗的。直到她有一晚夜起，听到二叔二婶说起男方家的情况才知道那家人竟是会典妻的！
  之前两任妻子都租出去叫人糟蹋死了，现在又盯上了她！
  典妻也就是个名头，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从一个地方花低价买个女人转头再卖个更高的价钱。被租出去的女人可能也就比那些卖入花楼的姑娘好一点。她们是日日换人，而典妻则是几年换一个，当然前提是你还得有命在。
  若是死了，赔偿也是夫家人拿。
  世间这么大，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有些富人就喜欢有夫之妇，弄的一些烂人也琢磨出了一条生财之道。
  沐柔不愿意嫁过去，今日特地什么都没带准备逃走。没想到临近婚期了，男方家的人居然一直在盯着她，见她想逃离，立刻通知了人来抓她。
  若不是眼前这位好心的爷，她这辈子真的再无指望了。
  “摔了您的娃娃我肯定会赔的！爷，您帮帮我，我不求别的，只求有个安身之所。”
  沐柔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眼前这个爷有善心，她只能想办法抓住这个机会逃离生天。
  给人为奴为婢又如何，总比被卖去典妻的好。
  她不想哭，眼泪却根本止不住。巴雅尔瞧着那眼泪就头疼，要不怎么说他还是喜欢草原上的姑娘一些呢。城里的姑娘就是娇气，动不动就眼泪汪汪的，叫他没有办法。
  “好了别哭了，你先跟我签卖身契，签好了我让人拿到官衙去存档，然后再打听打听你说的事。若是敢弄虚作假骗我的话，我可不会留情，到时候直接将你卖到人伢子处。”
  巴雅尔说这话的时候特别严肃，若是那等心虚的必然会胆怯。但那沐柔却是一副欣喜万分的神色，连连点头没有异议。
  如此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巴雅尔放弃逛街将人带回了院子里，写下一张卖身契。
  价钱就比照着他之前买的下人那样，七两银子。当然，因为那娃娃是沐柔摔坏的，所以七两银子刚给出去就收回了一两。
  沐柔出来什么也没有带，本是要让她自己出去采买。但她今日受了惊，十分害怕出门会被抓走。于是巴雅尔只好让她先去收拾房间，等自己随行的伙计回来了再去帮她补充。
  “老爷，我，我住哪里啊？”
  巴雅尔愣了下，房间嘛，这院子毕竟不是常住所以买的小。大多都被随行的男人们占了，她一个女人住进去也不太好。
  “就住我旁边那间，记得安静一点。还有，不要叫我老爷，听起来像四五十岁似的。跟着那些伙计一起叫东家吧。”
  “好的，东家……”
  沐柔乖乖应下转身去了属于自己的那间房，刚关上门便腿软的靠着门滑了下去。
  差一点，就差一点，她的人生就毁了。
  今日若不是东家救她，她原本是打算以死相拼，死也不去做什么典妻的。可人能活，谁又想死呢。她才二十出头，还有大好的年华，凭什么要为那么害自己的人去死。
  沐柔抱着自己痛哭了一场，抹掉眼泪又变得的坚强起来。
  她已经卖身到了这里，该好好干活才是。日子苦也没关系，东家说了许她以原价赎身出去。
  一两银子，她抽空绣绣帕子荷包攒上两三年肯定没问题的。
  生活有了指望，人也就有了精神气。沐柔在院子里打了水去将房间仔仔细细的打扫干净后就有人给她送来了被褥和两套新的男人衣服。
  “东家说你会做衣服，想来自己改也行，这会儿他们都忙着去搬货，没空出去给你买衣裳。针线帮你借来了，你自己改？”
  “好的没问题！谢谢你！”
  沐柔哪里会嫌弃，有衣服穿就不错了。她也没撒谎，做衣裳鞋子的手艺当初连那么严厉的婆婆都很是满意。改衣服而已，小问题。
  这边她在高高兴兴的改衣服，那头巴雅尔让人出去打听的人也回来了。
  “如何？”
  “情况都属实，甚至比那沐柔说的还要更过分一些。一开始那白水巷的街坊还不怎么肯说。我拿了几十文钱出来，他们才都说了实话。沐柔当初是什么都没有就被赶回去的，又有克夫的名头。她二叔二婶待她很是严苛，冬日做饭洗衣裳从不让烧热水，还给她接了一堆浆洗衣裳的活。”
  巴雅尔：“……”
  难怪，难怪那沐柔一双手红肿的厉害。
  “行了，我知道了。以后让她去给老张打下手做饭。你们衣裳破了也可以拿去让她缝补。”
  巴雅尔觉得既然自己已经买下人来，她也没有撒谎，那就这么着吧，就当是多买了个伙计。
  于是晚间他就叫了人来，和她说起自己一行人过几日就要出发回阿木古郎城去。
  “这里毕竟是你从小生活大的地方，若你不愿意去边城的话，可以留在这院子做个守门的。”
  沐柔惊呆了，她这才知道买了自己的东家竟是个草原人。
  为什么不愿意去边城，她简直太愿意了。
  “不不不，我不要留在这里，我要跟着东家你去边城！”
  她在这里没有什么可留恋的，爹娘死的早，又是因为时疫，尸身早就和一堆人一起烧没了。等到了边城她花点钱给他们把牌位做出来诚心供奉即可。
  见她是真心想要一起走，巴雅尔也就随她去了。接下来的日子一直忙着采买兴阳的货物，五日后一行人趁着好天骑上马慢吞吞的出了城。
  沐柔不会骑马，但她只是个下人当然不可能另外给她准备马车。她只能挤在运货的马车上。
  尽管十分难熬辛苦，但她的内心是十分开心又兴奋的。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出过兴阳城的门呢！
  一行人带着满满的货物越走越远，准备着给孟和一个大大的惊喜。
  孟和最近风平浪静，只是在特使来的时候才热闹了一番。当然，还有哈图土司哈斯尔过世的消息，也让族人们好一阵讨论。
  宝音一家对那哈斯尔没什么兴趣，他们比较关心哈图那么有没有诺敏小姨的消息。
  让人失望的是，现在路并不好走，如非必要各族人都不会外出，所以他们一时半会儿的都得不到消息。
  眼看着十二月就剩下最后一日，宝音的八岁生辰也到了。
  她自己过生日，就没折腾什么生日蛋糕，本来只是想弄点面出来做碗长寿面吃吃就算了。但阿爹阿娘不同意，拿了肉和家里的各种存货出来要好好整一顿庆祝。
  别的都还好，就那块腊肉，卓娜真是没办法。所以只能宝音亲自出马去收拾那块腊肉。
  十几斤的肉真是太多了，宝音先让大哥帮她剁了一坨下来。
  没错是剁，这样的天气下，什么肉都得成石头。家里没有一把大刀吃肉是真真费劲。
  “阿姐，帮我烧的水好了吗？我这边肉马上剁出来了！”
  “好啦好啦！已经开始滚了！”
  朝乐一边应，一边将木盆拿出来装肉。
  脏成那样，妹妹还说十分美味，她真是想不通的很。
  反正，反正等下她肯定不会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