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作者:笑佳人      更新:2024-05-17 15:14      字数:3974
  俞婉只是笑笑,态度坚决。
  晚上回到家里,俞婉将辞职的消息告诉了母亲。
  宋氏已经知道上个月红梅为何来找女儿了,现在女儿与陆家撇清关系,宋氏也赞同,问女儿:“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俞婉心底有个计划。她想开自己的店,但开店需要本金、人力、客户群与管理经验,无论哪一方面,她现在都远远不够,所以,她准备先去别家服装店找份工作,一边攒钱一边积攒名气。她才十七,不急。
  女儿越来越有主意,宋氏都听女儿的。
  .
  南洋,新城。
  陆季寒抵达这边已经有半个月了,他成功接替了由陆子谦代管的所有生意,但关于杀害陆荣的歹徒,陆季寒始终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他不着急回国,陆子谦也不催他,陆季寒有什么要求,陆子谦都全力配合。
  陆季寒却猜到,他大概永远查不出杀死父亲的那些歹徒了,他有怀疑的人,但他没有证据。
  动身回国前一晚,陆季寒请陆子谦喝酒。
  “父亲死了,大哥可否伤心?”靠着椅背,陆季寒一手端着玻璃酒杯,微微眯着眼睛问对面的男人。
  陆子谦晃了晃自己杯中的酒,玻璃杯上灯光流转,有一缕碎光落到了他脸上,那张曾经温润如玉的左脸,此刻多了一道子弹留下的伤疤,结痂已经脱落,疤痕呈现灰白的颜色,为他增添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陆荣死了,他伤心吗?
  陆子谦一点都不伤心。
  俞婉出现之前,他对陆荣先是感激,因为陆荣救了他的命,教会了他一身本事,后来,他对陆荣有了恨,因为陆荣的强势胁迫,这恨与感激交织一起,他渐渐变得麻木了,每日如行尸走肉一样,戴着一张虚伪的面皮。
  然后,俞婉出现了,她美丽柔弱,像一朵需要人去呵护的小花,让他的存在有了意义。
  有陆荣虎视眈眈,陆子谦不能碰她,那样会让她陷于险地,私底下他尽量对她好,可俞婉还是想离婚了。陆子谦舍不得她走,他自私地想与她做真夫妻,他高估了自己在陆荣心里的位置,他去求陆荣,陆荣却将手伸向了俞婉,伸向了那个让他重新感受到温暖与生机的姑娘。
  陆荣怎么对他陆子谦都能忍受,但俞婉是无辜的,陆荣不该动她。
  陆子谦差点害了俞婉一次,他不允许有第二次。
  因此,他在南洋动了手,这是他筹谋已久的计划,陆荣没料到他会背叛,死不瞑目。
  陆子谦亲眼看着陆荣死的,倒在地上的陆荣,就像一座坍塌的山,再也无法给他阴影。
  陆子谦料到陆季寒会来,但陆季寒来的路上,那么长的时间,足够他消除所有痕迹。
  “人死不能复生,我会往前看,也请四爷节哀。”陆子谦放下酒杯,看着陆季寒道。
  陆季寒扬眉:“四爷?”
  陆子谦自嘲地笑:“四爷从未把我当大哥,我也从未真把自己当成陆家的大少爷,老爷下葬后,我会自请离开陆家。”
  陆季寒淡淡问:“离开陆家后,你有什么打算?”
  陆子谦笑,脑海里浮现俞婉白皙的脸,他直视陆季寒的眼睛,如实道:“我会重新追求俞婉。”
  陆季寒闻言,忽的记起底下人的回禀,说陆子谦出发之前,在雨中陪俞婉走了一段路。
  原来陆子谦喜欢的是女人。
  可惜陆子谦挑错了目标,俞婉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第34章
  从锦荣服装店辞职第五天,俞婉找到了一份新工作,是一家专做旗袍的南城老店,许多官太太、大明星都喜欢来这边订制旗袍。
  俞婉的资历算不上漂亮,人又年轻,不过旗袍店的岑老板很看好俞婉的才气,先与她签了三个月的试用期合同,试用期期间底薪五十块,有提成。
  岑老板年近六十,是南城旗袍圈最负盛名的老爷子,俞婉很敬重他,因此也很满意这份工作。
  不过,虽然现在俞婉主做旗袍,她还是很喜欢那套洋装杂志,周末休息,俞婉早早来了南淮路的洋文书店。在陆季寒那边上班时,店里每周会发一本最新刊的杂志给设计师,俞婉也就没必要亲自过来,如今算算,她快一年没来过这边了。
  她来得早,店里没什么顾客,书店老板徐润之听到推门声,从柜台后抬起头。
  俞婉礼貌地朝他笑了笑。
  徐润之怔了怔。
  他记得俞婉,曾经的陆家大少奶奶,记得是因为四爷陆季寒的大手笔给了他深刻印象,当然也有俞婉容貌的原因。今日久别重逢,俞婉的模样与记忆中没什么变化,让徐润之错愕的是俞婉通身闲适的气度。
  就像一只脱离了牢笼的百灵鸟,她目光清澈似水,肤色白里透红,根本看不出她曾经嫁过人。
  他第一次看一个姑娘看呆了。
  俞婉有些脸红。
  徐润之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客气地打招呼:“欢迎光临。”
  俞婉点点头,径直朝洋装杂志那边走去。
  徐润之重新坐下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朝俞婉那边瞥了过去。四爷陆季寒开了一家服装店,他的舅舅也有一家旗袍店,陆季寒的店抢走了舅舅一些生意,舅舅、舅母来自家做客时偶尔会提到陆家那边的情况,所以徐润之无意中听说了俞婉的消息,知道她姓俞,也知道她与陆子谦低调地离婚了,离婚原因不明。
  徐润之并不了解俞婉的为人,但此时此刻,看着她认真翻看杂志的柔美侧脸,徐润之莫名地相信,一定是陆家人犯了什么错。
  俞婉挑了两本杂志,过来结账。
  徐润之微笑着收了她十元钱,俞婉拿起书要走,徐润之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俞小姐慢走”。
  俞婉惊讶地回头,他怎么知道她姓俞?上次她来,老板好像只说了“慢走”。
  徐润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口误,他想解释,却根本找不到理由。
  幸好,有新的客人进来了,徐润之连忙笑着招呼客人,仿佛他刚刚什么都没说。
  俞婉见他忙,带着一丝疑惑离开了。
  下午书店打烊,徐润之先去学校接他一年级的女儿,再带着女儿去岑家做客,今日是岑老太太的一个小生辰。
  闲谈之间,岑老爷子提到了店里新来了一位设计师。
  徐润之本来只是随便听听,后来听说那位设计师是个姓俞的年轻姑娘,徐润之心中一动。
  过了两日,徐润之带着女儿去岑老爷子的旗袍店了,恰好俞婉在帮岑老爷子打下手,她认真地干活儿,徐润之先看到了她,确定旗袍店的女员工正是书店里的俞小姐,徐润之便暗暗地高兴起来。
  “舅爷爷。”小女孩开心地叫道。
  岑老爷子与俞婉同时抬头,看到外甥父女,岑老爷子又高兴又奇怪:“你们爷俩怎么来了?”
  俞婉则意外地看着徐润之。
  徐润之朝她点点头,再对岑老爷子解释道:“我想给小兰做件旗袍。”
  岑老爷子眼睛可不瞎,刚刚已经注意到外甥与俞婉的短暂交流了,再听外甥抛出这么一个烂借口,岑老爷子就猜到了几分,笑着问外甥:“你认识俞婉?”
  徐润之简单地解释了下。
  岑老爷子懂了。
  过后,岑老爷子让妻子打听打听俞婉家的情况。
  岑老太太派了身边人去了永平巷,知道俞婉是个寡妇后,她不太满意,觉得肯定是俞婉犯了什么错才被陆家赶出门的。岑老爷子与俞婉已经打了半个月的交道,在他眼里,俞婉是个认真安静又有灵气的女孩子,而且俞婉是离婚的妇人,外甥是带着女儿的鳏夫,两个年轻人很相配。
  “你说了不算,要看润之怎么说。”岑老爷子不跟妻子浪费唇舌,找个借口把外甥叫了过来。
  徐润之确实对俞婉有好感,但他还没有想太远,未料二老心急,连俞婉的家底都打听清楚了。
  “你年纪不小了,小兰也需要人照顾,遇到合适的就早点定下来,俞婉那么好的姑娘,你不着急,小心被别人捷足先登。”岑老爷子笑眯眯地说,一旁岑老太太紧紧抿着嘴。
  徐润之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与俞小姐还不熟,我想先试着跟她做朋友。”
  岑老爷子皱眉道:“又是自由恋爱那一套,先结婚再熟悉有什么不好的?”
  岑老太太赶紧站在了外甥这边,帮着徐润之打消了岑老爷子马上就撮合两人的主意。
  .
  俞婉并不知道岑老爷子的想法,她一边认真地工作,跟着岑老爷子学经验,一边留意着每天的晨报。
  七月下旬,俞婉终于看到了陆季寒的消息,报纸上拍了照片,码头上,陆季寒、陆子谦一起将陆荣的棺椁带了回来。
  大红的棺木,说明陆荣是真的死了。
  棺木左侧,陆季寒一身黑色西装,棺木右侧,陆子谦一身黑色长衫。
  俞婉先细细地观察陆季寒,照片并不是很清晰,但陆季寒眉眼中的冷漠与凌厉还是照了出来。再看陆子谦,俞婉下意识地擦了擦报纸,然后才确定,陆子谦左脸上确实多了一道疤痕,并非是报纸脏了。
  看来,陆荣出事,陆子谦也受伤了,好在,他还活着。
  接下来,陆家替陆荣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据说南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去祭奠了。
  俞婉没有亲临,所见所闻都来自报纸,就在陆荣头七之后的第二天,报纸上又刊登了一条消息:陆子谦与陆家断绝养子关系,自立门户。
  俞婉大吃一惊,细细看下来,上面说陆子谦是自愿离开陆家的,与陆家没有闹出任何家产纠纷。
  放下报纸,俞婉心情复杂。陆子谦与陆荣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婉婉怎么了?”宋氏端了早饭过来,见女儿对着报纸发呆,她疑惑地问,“今天有什么新闻吗?”
  俞婉回神,对母亲说了陆子谦离开陆家之事。
  宋氏并不知道陆家大宅里面的故事,对于陆子谦这个曾经的好女婿,宋氏还是有些感情的,叹息着猜测道:“人走茶凉,陆老爷活着时最偏心大少爷,陆家亲生的三位少爷肯定心存不满,现在陆老爷走了,他们当然要把大少爷逐出家门,否则大少爷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陆家。”
  俞婉不太赞同母亲,陆伯昌、陆仲扬、陆季寒都不像那种人。
  不过,那又与她何干?
  吃了早饭,俞婉准备出发了。
  宋氏提着雨伞追出来,叮嘱女儿:“我看今天可能下雨,婉婉带上伞。”
  俞婉笑着接了伞。
  上午天阴沉沉的,俞婉与两个同事在外面吃完午饭,刚回旗袍店,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天色骤暗,店里电灯全开,宛如晚上。
  下班的时候,雨势稍微小了点。
  俞婉走到旗袍店门口,刚要撑开雨伞,忽见店门前的街上停了一辆黑色汽车,汽车旁边,站着陆子谦。他一身灰衫,伞下的脸庞温润清雅,左脸的疤痕也无法减损他的姿仪。目光相对,陆子谦笑了笑,朝她走来。
  “大少爷。”俞婉习惯地唤他。
  陆子谦温声道:“我已经不是陆家的大少爷了,婉婉以后直接叫我子谦吧。”
  一声久违的“婉婉”,在俞婉心里荡起一丝涟漪,陆子谦已经很久没这样叫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