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陆燕低下了头，“嫂子，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什么事？”
  “现在国家出了新政策，准许干部职工自己退休，把岗位让给子女。”
  “嗯。”这就是所谓的接班呗，夏小雨当然知道。
  “爸打算退下来，把班给我，妈也打算退下来……”
  “你这么爱学习，当老师多好。”
  “不，妈是打算退下来，让你进厂。”陆燕抱着朵朵说道，“可是二嫂她……”
  陆齐去年结婚了，妻子是待业青年，没工作，但家里有空房，陆齐结婚后就搬老丈人家去了。
  “我是农村户口，本来就不符合政策。”她现在做织补，一个月最多的时候能赚两百多，少的时候也能赚一百，工人现在才多少钱一个月啊。
  “妈说做做工作，也许能把户口也调进来呢。”陆燕和方芹感激夏小雨，真心想要为她谋福利。
  “你也说了，也许能调进来，要是调不进来呢？妈不是白退休了？”她何必脑瓜削个尖去要那个注定会下岗的班啊。
  “爸说了，全家明天开会，让我来通知你和哥务必到场。”陆燕知道自己得回去继续看书了，还是舍不得放下女儿，“我还是想自己考上中专，爸喜欢教书。”
  “你自己努力吧，燕子啊，谁有不如自己有，你也不用看别人过得怎么样，咱们家也不差，你哥大学毕业了分配个好单位，也是国家干部，你呢考上好大学好中专，也是国家干部，你们兄妹一起努力，再过十年二十年，让别人后悔去吧。”夏小雨摸着朵朵的脸意有所指地对陆燕说道。
  “可是我……”
  “你怕考不好吧？你就这么想，考不好就去当高中历史老师去！你怕谁啊！在职一样考学，没准儿还好考些。我们朵朵啊，就指望你了。”
  工作对于当时的人是什么？命运，改变命运的钥匙，夺到了手，一生的命运就改变了，国企职工啊，那是多么光荣的身份啊！有工资有各种福利从出生一直照顾到去世，多好的事啊。
  陆家所有的人都聚在一起，尤其是陆齐和他的妻子张凤，两个人几乎要把夏小雨的身上盯个窟窿。
  陆京回瞪着两个人，夏小雨的户口一直是他的心病，一听说能解决户口，他立刻鸡血了，投入了战斗。
  “我同意给大嫂，大嫂最需要户口。”陆韩举手支持夏小雨。
  “我同意给我自己，我学习不如大哥也不如大姐，高考一样落榜了，你们怎么就不考虑我呢？”陆楚大声喊道，“我不要当老师！”
  “你不要想老师的事了！上了几年学不知道学了什么，陆燕要是今年再考不上，就让她接班！否则我不退休。”陆文昌怼小女儿。
  “你当谁乐意当老师啊！我要当工人！”陆楚大声说道，“大嫂！二嫂！你们谁跟我争我恨谁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接班这事儿啊，到了现在还有兄弟姐妹因为当年接班的种种“仇恨”互不来往或存着芥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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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第38章 糟糠之妻 十四
  “小雨！十点了！起床吃饭！！！”老妈狠狠地敲门！
  夏小雨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这是她自己的床， 她身上穿的还是那件被她当成睡衣的旧t恤。
  游戏结束了？她拿起床头的手机，点击图标“游戏升级中”。
  升级？
  又要搞什么啊……
  她打了个呵欠随便用清水洗了把脸，把头发揪成一个丸子头就下楼了。
  “夏小雨，你昨晚是不是又玩手机不睡觉了？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啊？”一般情况下， 老妈称呼全名意味着女王陛下很生气，不小心谨慎可能会被打……
  夏小雨本能地抬起头，露出萌萌哒笑脸，“我昨晚睡得很早啊， 妈， 你刚才是不是说要带我去逛街？”游戏玩了一半就忽然醒过来的滋味太难受了， 不上不下的， 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陆家那一家人会掀起怎样的家庭大战， 自己要怎么样在这场大战里捞最多的好处。
  “你亮子哥要结婚了， 妈得把你打扮漂亮点啊。”
  老妈就是这样， 换季了，得给我宝宝买新衣服了，有什么活动了，得给我宝宝买新衣服了， 过年了必须得给我宝宝买新衣服， 连六一节夏小雨都能捞到买衣服的机会，像这种亲戚结婚，必然是新衣服新鞋子新造型， 不放过任何一次打扮夏小雨的机会。
  然而，老妈的品味啊，永远是在品牌、公主、柔美、粉嫩上，夏小雨平时穿的都是在学校的时候跟同学一起买的休闲、牛仔、黑白灰，是的，老妈精心挑选价格让人肉疼的“漂亮衣服”除了最初的时候被穿过一两次之外，全都被束之高阁了。
  “妈，要不然你给我钱，我自己去买吧。”
  “不行，给你钱你又给我买一堆上不了台面的破烂回来！”老妈气鼓鼓地说道，“你瞧你，整天在家里面呆着，也不护肤也不护发，小小年纪皮肤状态这么差！”习惯性念完经老妈忽地呆了一下。
  从餐桌的一头走到夏小雨旁边捏捏的她的脸，“宝宝最近擦啥了？脸这么好？痘痘都没了。”
  “没了吗？”夏小雨同样捏捏自己的脸，跑到卫生间去看，咦，痘痘好像真的没了啊，连痘印都淡了很多，眼底的眼袋和黑眼圈更是完全消失不见了。
  老妈追了过来，“你这孩子，怎么吃着饭就跑来照镜子了啊！快回来吃饭！”
  夏小雨心不在焉地陪老妈逛街买衣服，脑子里不停地想着难道那个游戏有美容的作用？
  “这件啊是麻和纯棉混纺的，很适合这个季节呢。”导购很热心地推荐衣服。
  “嗯，这件平时穿穿还行，小雨，你试试。”老妈把衣服交给夏小雨，夏小雨接了过来，一摸衣服料子，略皱了皱眉，又瞧了瞧衣服里面的标识和上面的价格标签，“这么一件小衫打完七折七百八？”经历过八十年代低物价的夏小雨真没办法接受这种高价，也不是什么大牌子，就是国产牌子，一个个的真敢要价。
  “是的呢，这件衣服料子真的很好，非常适合夏天，款式也很年轻，很显小……”
  “你说是棉加麻混纺的？”
  “是啊。”
  “这里标的是60%麻和40%棉。”
  “是的呢，这是我们公司经过试验确定的最佳比例，麻太多了容易起皱呢。”
  “你可拉倒吧，这件衣服最多40%麻，在外面的小店同样品质的200块钱撑死了。样式也很普通，满大街都是没有什么特点。”夏小雨随手就把衣裳放到了一边，“走吧，妈。”
  “你不买不要乱说啊！影响我们品牌形象！”导购脸刷地一下就落下了。
  “你们品牌什么形象啊？我女儿说不值就是不值，走啦！宝宝！”老妈拉着夏小雨的手快步离开了。
  出了门教育夏小雨，“买衣服相不中就说再看看，以后可不许这样折别人的台砸别人的买卖啦！这也就是大商场，在外面小店要被打的。”
  “哦。”夏小雨看自己的手，她什么时候学会分辩衣料了？“那件衣服，确实不值啊。”
  “这种品牌嘛，就是卖牌子的，不过宝宝，你什么时候知道什么是棉，什么是麻了？”
  “我瞎说的。”夏小雨干笑了两声。
  陪老妈在街上走了一圈，她随手摸各种衣服的料子，再与衣服上的成份标签对比，准确率竟有7成多，余下的3成夏小雨相信不是她摸错了，是店家标识有问题。
  最最奇怪的是，她看见破洞的牛仔裤，竟然能在脑内演绎出牛仔裤的洞是如何破的，怎么样能织补好……
  发生了什么事？
  老妈收获丰富大包小包地回家，夏小雨迷迷糊糊地回到了房间躺到了床上。
  “小雨啊，吃冰淇淋啊。”
  “不，我困。我要睡觉。”她打了个呵欠，拿起手机看游戏标识，升级完毕。
  “这孩子，没盖被就睡了。”老妈走进房间，给夏小雨盖了一层薄毯子，“我也睡会儿，夏天真容易困，老觉得睡不醒。”
  她打着呵欠也回房间了，没注意到夏小雨枕头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陆家的战场继续
  夏小雨发现陆家所有的人都变得“真实”了些，不是说原来的陆家人不真实，而是游戏人物，总给人过于“干净”，“过于完美”的感觉，现在陆家人真实的就像是自己身边的人。
  坐在自己的位置甚至能清晰地看见陆京鼻翼的油光和下巴上隐隐冒出来的胡碴，陆京是混油皮，闻到他身上的淡淡的烟味儿。
  自己怀里抱着的朵朵身上除了肥皂香味还有早晨吃过的饼干香，贴在自己身上的皮肤嫩嫩的，滑滑的……
  靠在自己后背玩玩具的大海身上除了这些味道之后还有一丝臭味，恶，这小子放屁了。
  边上的其他人也是各有各的肤质，各有各的气味，近到彼此间能闻到体味，也能发现房间里面有一层淡淡的灰，纱窗外飘来一丝一丝的热气……
  “你个小丫头片子跟着掺和什么啊？”陆齐站了起来，指着陆楚道，“这里没你的事儿，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二哥，你干嘛那么大火气？二嫂不就是待业吗？正好在家带孩子。”陆照已经是光荣的国企工人了，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她这里是没市场的，她的座佑名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这种事不掺和不是她的风格。
  “瞧你这话说的，难道你以后结婚怀孕了就不上班了吗？”二嫂张凤笑嘻嘻地说道，说完又暗示性意地看了陆燕跟夏小雨一眼，“大嫂，您说是不是啊？”
  夏小雨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把朵朵放到地上，又把大海从床上拉了下来，“大海，带着你妹妹到外面玩去，屋里人多闷得慌。”
  “好。妹妹走。”大海已经很懂事了，感觉出了大人间气氛的不对，带着走路还有些不稳的朵朵往外走。
  陆燕站了起来，“大嫂，我看着他们俩个。”一边说一边牵起朵朵的手，“大海走，姑姑给你们买冰棍儿吃。”
  “大嫂这两孩子伺候的可真好，哪回看见都干干净净的，就是朵朵长得瘦点，听说生完朵朵大嫂没奶，她是喝羊奶长大的？”张凤意有所指地说道，陆燕身体僵了一下，带着孩子离开的脚步更快了。
  “没办法，我生她的时候亏着气血了。”夏小雨面不改色地说道。
  “大嫂可真是好贤惠啊，难怪妈这么疼你。”陆燕的事在陆家是公开的秘密，除了两个小的和陆文昌可能不知情之外，别人都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了。在张凤看来，自己在家里的地位还不如外地农村人大嫂，就是因为大嫂养着小姑子陆燕的女儿，有大功，“大嫂您可真幸运，现在计划生育抓得紧，很少有人家儿女双全了呢。”
  “这就是我命好啊。”不管她说什么夏小雨都面不改色地接着。
  “大嫂，二嫂，你们俩个别说那些家常里短了，照你们俩个这么唠下去，明天也讨论不出结果来。”陆韩说道，“我的意见很明确，谁最需要就给谁，大嫂和两个孩子现在是农村户口，大海马上要上学最需要这个指标，我也同意给大嫂。”
  “现在是三票同意了。”陆文昌很认真的在一面不大的小黑板上划了一个“上”字。
  “我呢，也不是不同意把指标给大嫂。”张凤拉了拉要发火的丈夫，笑眯眯地说道，“我之前托人问过了，现在国家的政策是准许接班，但原则上只准许本地户口的接班。我是怕妈退下来了，大嫂又接不了班，指标瞎了。”
  家里人沉默了，确实户口问题是拦路虎，夏小雨的户口还在东北农村，国家始终没有出台知青家属户口问题的解决方案，一直不准许知青带家属回城。
  在这一阶段，别说是知青，就算是国家干部，也有因为工作户口解决不了两地分居的。
  方芹说话了，“这事儿我也问过了，不是不能办，小雨只是麻烦一点。”
  “妈，只是麻烦一点吗？”张凤笑眯眯地说道，“至于你们说孩子上学，大嫂和孩子的户口其实是两个问题，我家有个亲戚就是同样的情形，两口子办了个假离婚，把孩子判给了男方，户口就能随男方落在城里了。”
  方芹的眼眉动了动，张凤说得是对的，可谁敢这么提呢？她不说话了，甚至隐隐觉得二儿媳妇说得对，两个孩子都是她的孙子，为孩子的利益考虑，实际上这才是完美的解决方案。
  厂子那边她已经试探了好几次，托了很多人，得到的答案都模棱两可，也有知心的朋友告诉她把工作指标留给大儿媳妇，很有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大儿媳妇因为户口问题进不了厂，她白退休了，位置归了别人，又得罪了别的子女。
  夏小雨没说话，她看着陆京，陆京如果说同意假离婚解决孩子户口的问题，那她也同意离婚，“假戏真作”又能怎么样？
  陆京先是一愣，他是极聪明的，当然看出了母亲被说动了，甚至别的家人也被说动了，这些年夏小雨的付出他是看在眼里的，无论是家里还是在学校同学圈子里都是有口皆碑的，只是说到身份问题，那些人总会说一句可惜——是啊，可惜是个农村人，还没什么文化，可那是他老婆！
  本来他以为是来讨论让小雨接班进城的，还挺高兴的，现在变成了大家给他们出主意让他们假离婚！
  他站了起来，“小雨，我们走。”
  作者有话要说： 领导驻村去了，别人都不去我也不去，挨说且论不上我呢。挑战一下万更，一个小时之后更新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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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第39章 糟糠之妻 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