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歌：“……”
  语气如此淡的一句话，却让众人不约而同地坐直了身体，紧张起来。
  察觉到他气场的变化，李浩歌一句话都不敢讲。
  男人声音仍旧淡漠，气场却很强：“你以为说台词就是照着背？”
  “任何一场好的戏，台词都是演员进入人物后，自然而然说出来的。你没办法形成一种语言记忆，时间都用来回想要说什么词了，怎么演得好？”
  “希望你们都好好想一下，来这个节目是拍戏还是应付任务的。”叶凛道，“如果是为了应付任务，不用加入我的队伍。”
  房间内一时间安静许久，颜漫想，她总算知道为什么一路以来，他在演戏上能获得如此成就。
  一直都是拿最高标准要求自己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得差。
  过了好一会，李浩歌才说：“知道了，对不起老师，我一定好好背台词。”
  房间内重新忙碌起来，大家都拿着自己的剧本，将没背完的台词继续。
  颜漫起身打水。
  可能她的动作实在和旁边的人格格不入，叶凛的目光看了过来。
  想了想，她说：“我背完了。”
  “嗯。”
  她看着叶凛，叶凛看着她。
  她看着叶凛是因为她话多，嘴巴下意识想讲话，脑子却在努力克制。
  至于叶凛为什么看着她，她觉得，可能叶凛是误会了她想要什么夸奖，而他夸不出口。
  最终，颜漫还是决定解释一下：“我打水是因为刚才说了太多话，没有不想好好演戏的意思。”
  “……”
  一旁角落里，阿昭捂住要升天的颧骨。
  李浩歌看她一眼：“你为什么老是莫名其妙笑啊？”
  阿昭压抑地兴奋，克制地发疯：“你懂什么是爱情？”
  李浩歌：“……”
  那我可能不懂吧。
  喝完水，颜漫重新坐在位置上，给人物的某些台词润色小细节。
  李浩歌凑过来，问她：“你干什么呢？”
  颜漫：“有的台词不太顺口，我稍微改得顺口一些。”
  “那这里呢？”李浩歌又指着某处，“你在这里写了好多啊。”
  “分析人物内心，因为剧本里只写了她说的话，如果没有足够的心理活动支撑，演戏就投入不进去。”
  李浩歌看看她，又看看她的剧本，“哦哦。”
  颜漫正低着头，耐心解答他的问题，头顶的灯光打落下来，在她的鼻尖聚起一个光点。
  有一簇发丝，顺着她耳郭后滑落下来。
  李浩歌出神地想，镜头里看上去似是精心雕刻的美人，现实生活中，竟也美得更甚。
  鬼使神差地，李浩歌问她：“下期也可以和你一起拍吗？”
  颜漫奇怪地抬起头来：“你这期的台词背完了吗？”
  “……”
  每个剧本的演员不多，最多就五个，因此他们七个人，会分两个剧本。
  李浩歌怕自己跟她分不到一个剧组，又开始跟她说起了话，像是想要交流感情。
  没多久，颜漫旁边有演员站起了身。
  “老师，我们都排好了，能先演给你看一下吗？”
  叶凛颔首，房间中央，演员们站定。
  他坐在皮质沙发上，手腕放松，手心微垂着，遮住鼻尖以下的位置，眉心微微皱了起来。
  直到这组表演完毕，他的眉心也没能展开。
  叶凛：“问题很多，我挑几个关键的说。”
  “好的老师。”
  “气息有问题，停顿的节点不对，讲台词太飘，贴不住人物状态。”
  “人物是运动员，但你整个状态太松弛，没有运动感。”
  他说完，对面的演员也犯了难。
  “……那怎么解决呢？我重新断句？”
  “不用，”男人用丰富的经验给出解决办法，“你绕着走廊跑，边跑边念台词，就是人物该有的感觉。”
  那人醍醐灌顶似的：“对诶！我怎么没想到！”
  叶凛抬眼：“你们没几个气息好的，能量不够，观众就接收不到讯号。”
  “有问题的，都跟出去一块跑。”
  这话说完，三四个演员都站了起来。
  大家依次跑出教室，整齐得跟什么似的，只有李浩歌，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继续密密麻麻地跟颜漫说着什么。
  叶凛：“李浩歌。”
  没想到自己会被突然点名，李浩歌怔了下：“怎么了老师？”
  四下一看，教室里除了他，竟也没有别的男生。
  叶凛：“气息问题最大的就是你。”
  “……”
  “还不出去？在等什么？”
  第19章 放弃六下
  很快,李浩歌也跑出了教室。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房间，突然就变得有些安静。
  阿昭问：“老师，那我也要去跑吗？”
  叶凛：“女生不用。”
  起码她们两个的气息没问题。
  对于男演员来讲,荷尔蒙也是演戏必要的因素之一,因此气息的运用尤为重要,他不想看自己的学生犯下低级错误。
  颜漫抬头看了两眼，又低下头琢磨剧本了。
  很快，阿昭把自己的台词顺完,抬头道：“老师，我背完了。”
  颜漫琢磨着怎么那么像高中抽查背书呢。
  叶凛颔首,打开手边的剧本，示意她可以开始。
  但这个检查台词,和机械的默背并不一样,叶凛充当了她的对手戏演员，他开口的那一刻，颜漫才骇然地发现——他应该是看过剧本了。
  还不止看过一遍。
  因为他讲话时的语气,气息的停顿，和他之前演沈致的时候完全不同。
  如此驾轻就熟的对台词的掌控能力,并不是看一两遍能做到的。
  他甚至还在《浮生旧年》的剧组,来的时候连伤口的妆都没来得及卸，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看了每个组的剧本，能精准地对上每一个人物？
  他是不是不用睡觉的？
  正在颜漫感叹出神间，阿昭的台词部分也结束了。
  阿昭惊喜到不行：“天啊，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说，好的对手演员是可以把戏带起来的。老师一开口,我瞬间就找到状态了,而且每一个点都好对啊。”
  “我从来没觉得我那么会演戏过。”
  叶凛的业务能力当然没得挑,这点颜漫知道。
  他不仅自己的戏演得好，对手演员给出的一些额外反馈，他也能全部接住。
  阿昭还在惊艳，颜漫抬起头，和叶凛对上目光。
  她递上自己的剧本：“轮到我了吗？”
  男人低眼：“我有剧本。”
  她这才反应过来，正要收回，手里的东西却又被人拿去了。
  颜漫：“你不是有吗？”
  “看看你写的什么。”他淡声。
  她在剧本里写了很多批注，有的甚至细致到心理活动和肢体语言，男人翻开，慢条斯理地看着。
  等他翻到最后，颜漫这才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叶凛伸出手指，点了点某处，“这是什么？”
  “哦，我无聊画的一只小猫咪。”
  “……”
  终于开始对戏，颜漫选择了和剧里一样的站位，就在他面前不过一米的地方，慢慢积攒着情绪。
  等到情绪一点点升温，终于忍不住爆发，颤抖着声音问：
  “因为一定要放弃一个人，所以那个人是我，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