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节
作者:
司徒隐 更新:2024-05-17 20:53 字数:4136
特别是对于户部和工部的新政派官员而言,这样的宁静却更是让他们心中焦虑。
所有人都知道,杜允文不会轻易放过季铭。
而那些勋贵守旧派们也是打定了心思,要趁机将新政派官员一网打尽。
虽然现在舍弃了梁如海求得暂时的平静,但这场风波却并不会因着梁如海的倒台而停息。
在守旧派们的压力之下,季航所负责的邸报早已收回到翰林院的手中,为翰林院大学士陈凯元亲自负责。
只是这翰林院虽然一直都属杜允文这个左相所分管, 但这里的官员流动快, 因而并不似旁的衙门那般唯杜允文之命是从。
陈凯元本是个在仕途上没有多大野心的人,即便左相之势压在翰林院头上,但他骨子里还是有着一丝文人的傲气, 故而即便杜允文几次三番示意,让他上折子请示元化帝, 将邸报署交与李文旭负责, 陈凯元却还是装糊涂。
不错, 自季航调离邸报署之后, 杜允文便一心想要李文旭上位,只不过陈凯元不松口,元化帝也假装不知道此事罢了。
自徐景死后, 徐景的妻女便搬回了杜家, 李文旭也因此时常出入左相府, 这一来二去的,倒是慢慢让杜允文开始接受这个外孙女婿。
特别是在前段时间,杜允文的外孙女徐依然生了个白白胖胖的重孙。
毕竟杜允文的儿子杜承嗣虽然成亲了数年,但膝下仅有两个女儿,还没有儿子,故此,杜允文对徐依然这个外孙女生下的重孙也是颇为喜欢。
见着杜允文很是喜欢自己儿子,李文旭灵机一动,当下便决定,让这个孩子改姓为杜,以此来讨杜允文的喜欢。
果然,杜允文见着那孩子姓杜之后,更是欢喜的紧,当下亲自为那孩子取名杜永荣,甚至当作杜家的重孙一般重视。
李文旭这番做派虽然受到许多人的嘲笑和讥讽,但也确实是很有效。
不论是因为看着杜永荣这个孩子的缘故,还是因着其他,反正杜允文也开始慢慢的将李文旭看在眼里了。
因看着李文旭乃是在邸报署,知晓邸报的影响力,所以在太上皇殡天之后,李文旭就立马向杜允文建言,一定要将邸报署掌控在手里才可。
杜允文亦是深以为然,故而在弹劾新政一派官员之时,便早早的就威迫着陈凯元,借由翰林院的名义,上奏元化帝将季航调任出了邸报署。
只是没想到的是,虽然季航被调任,但邸报署却是被陈凯元牢牢握在手里,李文旭竟是连边都没摸到。
季航自邸报署出来后,被任命为从五品侍读学士,主要在御前行走。
只是即便是这样,季航仍是极为小心谨慎,这些日子顾云浩也是没有机会能私下见他一面,两人只在大朝会之时才有可能相逢。
这日正值大朝会,季铭仍是一如既往地站在一众翰林院官员之中,顾云浩远远看着他,只见季航面上也挂着疲惫之色,丝毫不见当年如玉君子的风采。
看来季家那边的情形还是不容乐观……
正值顾云浩站在殿外叹息之时,太和殿内却是发生了一件震动朝局之事。
这天正值季铭离京后的第七日,杜允文等人又是突然发难,强势上奏,继续弹劾季铭。
只是不同于以往,此次上表弹劾的主力军并非乃是刑部,却是变成了武将集团。
太和殿内,朝臣们一个个都是心惊胆战的垂手立着,萧穆言面沉如水的坐在御座之上,双目寒冷如冰的看着殿内众人。
“陛下,此事绝不可恕!”
卫国公兼一品将军郭景森竖着一双眼睛,声音洪亮地道:“那季铭居然胆敢私自昧下数万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实在是胆大包天,若是不加以严惩,岂非是让我朝几十万将士寒心?”
不错,季铭又被弹劾了。
此次并非是为了徇私瞒报越省十一万亩田产之事,却是因为贪墨将士抚恤金。
华朝有十几年没有打仗了,其实近年来是没有什么阵亡将士的。
唯有顺德十七年,北方蛮族犯境,顺德帝令大军二十万出征迎敌。
这一仗打了将近一年,最后蛮族粮草不济撤军退守幽州。
而他们华朝却也是惨胜,不仅阵亡数万将士,还耗尽了国库的银子跟全国的官仓的存粮。
也正是因此,到今日都还未恢复元气,而那数万阵亡将士的抚恤金也是一直没有银子发放。
直到前些日子,顺德帝病危,兵部提议发放这数万将士的抚恤金,一则是了却顺德帝的一桩心愿,二则也是为了顺德帝冲喜,最后元化帝亦是点头同意了此事,并令兵部核对阵亡将士人数,由户部直接将抚恤银发往各地衙门,从而按册发放给那些阵亡将士的家属。
然而就在今日,朝中武将却纷纷奏本,说是自己所辖军中不断有传言,说是听闻当初的抚恤银有许多将士家属并未领取到。
而就在这时,洛省巡抚却也是八百里加急上折,说是洛省亦是有不少阵亡将士家属没有领取到抚恤金,并且已有数百人以为乃是当地知县贪墨,齐齐告到了巡抚衙门,故而请求朝中核查此事。
这件事很显然已经波及到了全国各地,影响着实不小,但却只是能看得出此事之中必然有贪墨私占之事,并不能直接指向季铭。
只是刚巧钱卓然却是在这个时候来了一记重拳,亦是上表弹劾季铭,说是这两日核查户部账目,发现当初兵部提交过来的阵亡将士名册一共记录为七万八千六十三人,户部入账之时所支用的金额也是按着这个人数来核算的,一共为一百五十七万两千六百两。
但是在季铭在户部的私人公务室之内,那本划拨各省抚恤银的登记册上的金额,却是只有一百万两。这仅仅是五万将士的抚恤金。
而剩余的那五十七万余两也是同那一百万两一起从国库划拨过来,眼下却并未发往各省,可见其中的猫腻。
因着这个将士抚恤金发放之事乃是右侍郎唐守忠负责,故此钱卓然便上表弹劾季铭伙同唐守忠,一起截留强占阵亡将士抚恤金五十七万余两。
到了这个时候,这殿内的官员们乃至元化帝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钱卓然!
难怪先前杜允文等人能够那般言之凿凿的弹劾季铭私瞒田产。
原来是钱卓然从中做了手脚。
这钱卓然为户部侍郎,因着跟季家乃是姻亲,故而季铭也是十分信任他,甚至这钱卓然在季铭一党之中的地位还要高过唐守忠跟梁如海,为真正的第二号人物。
故此季铭主政户部之后,立马就将钱卓然运作到了户部,全权负责田地清算之事。
前些日子刑部弹劾季铭瞒报田产十一万亩,虽然元化帝力排众议保下了季铭,但这里面的事必然是钱卓然所为了。
毕竟户部已经被清理了多次,即便杜允文的手伸得再长,也是做不到在户部的田地之事上构陷季铭的。
但若是钱卓然的话,那就是极为容易的了。
要知道田地之事本就是他负责,在田地登记册上动动手脚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眼下又是爆出了截留军属抚恤金之事,虽然事情尚未查明,但众人大多都是心知肚明,猜到此事多半也是钱卓然动了手脚的。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季铭此次怕是危险了。
元化帝本就对军队的掌控力不足,这段时间军中带来的压力更是让他身心俱疲。
眼下却是发生了季铭截留均抚恤金一事,面对着军中将士们的怒火,元化帝只怕也是无力回天了。
因此,钱卓然将季铭截留抚恤金一事爆了出来,当下殿内便乱了。
武将那可不似文臣说话那么含蓄委婉,一个个纷纷出列要求元化帝严惩季铭。
孙惟德见着这场变故,也是一直面色铁青。
千算万算,却还是没有预料到钱卓然居然在这个关键时刻,给季铭来了这么一记重拳。
军属抚恤乃是数月前顺德帝病危之时的事情,看来早在那个时候,钱卓然便已经私下跟杜允文勾连在了一起。
季铭只怕是……完了……
元化帝此刻也是怒火焚心,眼看着朝中的武将们纷纷出列谏言严惩季铭,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武将们本就不服他,华朝的几十万大军,除了薛海手中的十万之外,其余的将士都是看着他乃是皇帝,占着大义,方才勉强对他有那么一丝敬意罢了。
而现在出现了截留军属抚恤金一事,若是他还护着季铭,不给军士们一个交代,只怕几十万大军对他那点微薄的敬意也要荡然无存了。
如此的话,帝位还能做得稳么……
看着殿下的钱卓然,萧穆言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憎恶。
深吸一口气,元化帝压住心中翻滚的怒火,扫了一眼群情激愤的武将们,怒火自心中烧到了脸上,整个面色也从方才的冰冷变成了气愤和痛心。
“哗!”
这时一个精品彩瓷摔碎在地的声音。
只是这个声音却是敲击在了所有人的心上,殿内的文武官员们都是一时间愣住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声音,原本垂着头的朝臣们也下意识地抬起头,而正对上的便是元化帝那张怒不可遏的俊秀面庞。
第187章 第187章:君臣默契
太和殿。
年轻的元化帝一摔手中的茶碗, 面上尽是怒气地站起身来, 神色威严地扫了一圈殿内众人。
“可恶!”
良久,元化帝方才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来。
这一声喝骂, 并没有直言是对谁在发火, 但久立朝堂的孙惟德却是心中了然。
元化帝这样的怒火多半是因着钱卓然的缘故。
此番这钱卓然这样背后一刀,已经让元化帝怒火中烧了。
要知道这钱卓然可是季铭的姻亲, 钱卓然的嫡长孙娶了季家嫡出的三姑娘, 两家一直都是一荣俱荣, 一辱俱辱。
然而却是不想自太上皇病危之时, 那钱卓然见朝中风向要变了, 就立马舍弃季家这个姻亲, 从而投向杜允文一党不说, 甚至还这般背地里在户部动手脚构陷季铭, 给予新政派以致命的一击。
这一手不仅是将季铭推向了深渊, 更是让新政之事再无回旋的可能, 就连元化帝也被这一招打的措手不及。
只是这样一来,季铭之事就不仅仅是私瞒田产这般简单了。
要知道军属抚恤金已经发下去了一个多月了,眼下全国各地都有将士遗属没有领到应有的抚恤金,此事已经被摆到了台面上, 断然是压不下去,也是瞒不住的。
而且军属抚恤金不仅是为了死去的人,更是做给活在的人看的。
若是没有领取到该有的抚恤金, 那么今后华朝上下的将士还有谁人会向元化帝尽忠, 誓死杀敌
再则来说, 既然已经爆出来季铭截留抚恤金,那么只要今日一散朝,这个消息便会似风一般吹到整个华朝的军中去。
假如在这朝堂上,元化帝有一丝偏袒季铭的行径,那么便会被有心人无限夸大了传出去,到时候军中必然会以此而引起轩然大波。
好的话说不定只是让萧穆言尽失华朝军士忠君之心,让将士们对萧穆言这个帝王有怨言。
但坏的话,也是极有可能有人借此煽动军队悖逆之心,从而引起变动,危及帝位。
这等于是将了元化帝一军。
先前是逼着元化帝在梁如海跟季铭之间抉择,现在又是要在季铭跟帝位之间抉择了么?
孙惟德心里明白。
至今为止,元化帝之所以这般千方百计的保季铭,并非是因为什么龙潜之时的交情。
即便是当初萧穆言为三皇子齐王之时,或许跟季家有那么几分私交在,但那已经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