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茹不敢看他，眼神下意识躲避，“我不走啊，我晚上和我妈一起回去。”
  季循点点头，转身离开，再没有回头。
  *
  一直到家长会开始前五分钟，姜寻音才缓缓走进教室。
  教室内只坐着三三两两几个家长，大部分座位还是空的。
  也能看出这些家长似乎并不太看重这次的家长会。
  姜寻音和先到的几个家长聊了几句，一直到规定时间后的十多分钟，才终于又陆陆续续走进些家长。
  后面进来的家长和先到的家长态度明显不同，特别是在看到姜寻音时眼高于顶的神色，似乎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昨天给这些家长打电话时姜寻音便已知道他们的态度，倒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家长会规定时间半小时后，教室才终于坐满。
  姜寻音笑着走上讲台，简单自我介绍了两句便开始了高考动员的演说。
  台下家长们大多漫不经心，有人甚至直接打起了电话。
  姜寻音只当没看到，和平时上课一样，自顾自说了半个小时，愣是一眼没看台下的家长。
  待已经有人昏昏欲睡之时，姜寻音终于结束发言，翻开讲台上的文件夹，掏出张表格来，“这个是上次月考和这次月考的成绩单，每个人桌上都有，大家可以打开看一下。”
  听到“成绩单”几个字，台下家长们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齐刷刷地翻开了桌上的文件夹。
  教室里立时传来此起彼伏的翻页声。
  下一秒，几乎所有人的表情都发生了变化。
  或惊讶或嫌恶，刚刚那些眼高于顶的家长立马皱起了眉头，看了看手中的文件，又抬头看了看台上的姜寻音。
  教室内响起些窃窃私语的声音，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姜寻音觉察到不对劲，立即看向离她最近的一个家长手里的文件。
  不料还没看到，陈琒座位上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女人便突然冷笑出声，一脸嘲讽地从文件夹里抽出张照片举起，“姜老师就是这样教学生的？”
  姜寻音一愣，一眼望过去，便看到了贵妇手上的照片中……
  自己一身短裙坐在酒吧门口抽着烟，旁边季循正低头看着她。
  正是韩柏昨天拿给她看过的那些照片之一。
  姜寻音嘴抿成一条线，眉心渐渐隆起。
  怪不得没有联系学校，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第20章 020
  篮球场上, 陈琒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球，夏茹坐在一旁的台阶上，悠悠晃着一双白皙细嫩的腿。
  陈琒一双剑眉紧紧拧着, 似乎有些烦躁, 在无人防守的情况下, 好几个球都没投进篮筐。
  放到平时，夏茹早就笑着嘲笑陈琒了, 今天却不知怎么有些心不在焉, 眼神也有些恍惚。
  陈琒猛地将球拍向地面, 篮球撞击地面发出一声又一声的闷响，他看也不看篮球一眼, 径直走到夏茹面前。
  夏茹晃着腿，陈琒最烦她这副毫不在乎的样子，猛地踢了踢她的脚, “别他妈晃了！”
  夏茹抬眼看他，微微皱眉, “你什么毛病？”
  “我什么毛病？”陈琒突然怒了，“你他妈说你自己呢吧, 把那些照片放给家长的资料里，你是不是疯了？！”
  夏茹眉心皱得更深, “你不是一早就想要姜寻音走么？我帮你赶走她，你冲我发什么脾气？”
  “帮我赶走她？”陈琒气极反笑, 脸色也跟着阴沉下来, “你他妈真以为我是傻逼？你就是看不过姜寻音和季循走得太近了, 遮遮掩掩有意思吗？真喜欢季循你他妈去追啊，拐弯抹角报复姜寻音是几个意思？”
  夏茹被说穿心事，脸色倏地一白，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我看你是被姜寻音洗脑了吧？这样的事你以前做得还少么？往人家排气管放打火机的事儿你都能做出来，你觉得自己有资格说我么？”
  “我当时想让她滚，现在不想！”陈琒吼出声来。
  空气凝固。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陈琒自己也是一愣。
  夏茹看他半晌，突然嗤笑，“那个女人到底哪儿好了，连你都看上她了？书教得不怎么样，勾搭学生倒是一套一套的。”
  “你他妈给我把嘴闭上，你脑子里就只有这些东西？”陈琒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最后化作一句低喃，“我只是觉得……她和其他老师不一样。”
  他脑中闪过这段时间和姜寻音的相处。
  一开始只当她是个小白花，后来渐渐发现她的表里不一，对谁都是不冷不热的。
  这让他不自觉想到自己和季循的相处方式。
  从某种方面来说，季循和姜寻音其实是同一种人，他们对除自己以外的事情全都漠不关心，只是季循表现在明面上，而姜寻音则隐藏在她温和的表皮之下。
  细细想来，姜寻音从没给他们找过任何麻烦，也从来没有对八班这群人差别待遇，他们再坏，她对他们和对其他班的老师同学都是一样的态度。
  虽然他不见得多喜欢姜寻音，但他不得不承认，姜寻音的处理方式让他很舒服。
  只要一想到姜寻音有可能离开，他们又将迎来一个什么都不懂却对他们指手画脚的老师，陈琒心里就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思绪回笼，陈琒看向夏茹，“那些照片怎么来的？”
  夏茹把玩着自己刚做的美甲，“不知道，昨天有人匿名给我寄的，我打电话过去发现是空号。”
  陈琒皱眉，“你都不知道是谁寄的，就直接用了？”
  “谁寄的重要么？”夏茹耸肩，眼中透出一股阴翳，“你我都知道，照片是真的。”
  看到照片时，夏茹终于懂了季循对姜寻音的特别从何而来。
  明明在学校里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个人，季循却频频表现出对她的在意，原来这就是症结所在。
  她喜欢了季循整整一年，从季循转学来到八班的第一天，她的心就一直在他身上。
  她亲眼看着季循拒绝了一个又一个的爱慕者，几乎每一个都是笑着来哭着走，季循从不浪费时间在女人身上，他就像一个沉浸多年的成年人，永远都保持着清醒，拒绝人的时候毫不留情。
  于是她不自觉让自己隐在了陈琒身后。
  在季循和陈琒玩到一起后，她默默筹谋，一步一步接近陈琒，最后终于让陈琒认可自己，她也成功成为了这个小集体中的一员。
  她原本想着，就这样默默守在季循身后也挺好的，至少不说破，她就不会被拒绝。
  她和他都还年轻，等日子久了，习惯成自然，他们总会走到一起。
  但她没有预料到，姜寻音的出现打破了她所有的部署。
  打从一开始，夏茹就没把姜寻音放在眼里，就算季循对姜寻音另眼相待，她也可以毫不在意，因为她从未将姜寻音放在竞争对手那一栏。
  但渐渐的，她发现季循对姜寻音的关注越来越多，甚至连情绪都开始被姜寻音牵动。
  她心里升起微妙的危机感，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自己居然将一个老女人当成了竞争对手，更诡异的是，这个老女人还是他们的老师。
  于是她不再坐以待毙，花高价找人搜集姜寻音的过去和现在，一个人就算再善良，也难免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
  只是她没想到，还没等她查到什么，就有人给她送来了这些照片。
  瞌睡送上了枕头。
  她没有深究是谁送来了照片，直接便将照片夹在了给家长的文件夹里。
  让家长对姜寻音口诛笔伐，姜寻音想留都留不住。
  想着，夏茹嘴边扬起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
  “什么照片。”
  身后突然传出一道熟悉的低沉男声，夏茹嘴角的笑容僵在原处。
  下一秒，她回过头，便看到了去而复返的季循，拎着包，一脸阴沉地站在两人不远处，也不知将两人对话听到了多少。
  陈琒看到季循也是一愣，“你怎么……”
  季循冷冷瞥他一眼，陈琒一顿，被他眼神里的狠戾惊到，吞下了后面未说完的话。
  “我问，是什么照片。”季循看向夏茹，“不要让我重复第三次。”
  夏茹愣了愣，半晌才掩饰地笑了笑，支支吾吾地开口，“没、没什么照片啊，你、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不参加家长会么？”
  季循皱眉，面上明显带着不耐，却也真的没有再重复第三次，欺身向前凑近夏茹，“你最好祈祷，那些照片还没有被人看到。”
  说罢，他突然转过身，往教学楼的方向大步走去。
  夏茹一怔，眼神中透出一丝难以置信，立即跳下台阶，“你……因为那个贱人，威胁我？”
  听到“贱人”二字，季循突然脚步一顿，再转过头时，对夏茹的最后一丝容忍也消失殆尽，“是不是威胁，你马上就知道了。”
  他语气冰寒，一双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只一句话，就让夏茹和陈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短暂失神后，夏茹立即追上季循，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你等等……”
  季循脚步不停，猛地甩开夏茹的手，“滚。”
  夏茹顿住，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彻底呆在原地，再也挪不动步伐。
  季循的身影越来越远，一开始还只是快步走着，到后面却好像已有些急不可耐，越走越快，最终跑了起来。
  夏茹看着季循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眶通红，终于还是忍不住蹲下身子，在空无一人的篮球场上抽泣起来。
  季循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就像他和她之间相交的直线渐渐分离，最终变成两条平行线。
  陈琒看着蹲在地上的夏茹，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他同时也知道。
  他们三人之间铁三角般的组成关系，在这一刻，将会彻底分崩离析。
  *
  “姜老师就是这么教学生的？”
  教室内，姜寻音看着眼前陈琒母亲举起的照片，脸色微变。
  不过一瞬，她很快恢复了脸上的假笑，幽幽看着台下一众家长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老师自然也有支配自己课余时间的权力，我不认为这和我的教学质量有关。”
  手里拿着照片的女人冷笑一声，“晚上在酒吧和学生厮混到半夜，第二天上课还存在质量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