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作者:
李息隐 更新:2024-05-17 22:08 字数:6301
沈禄手摩挲着她尚且白嫩莹润的手臂,没有睡觉的意思,揽着人说话道:“雪蓉,不管你信不信,今天晚上曹妃说的那些,并非朕的意思。你若是不信的话,朕……”
“我信四郎。”没等沈禄把话说完,冯妃便趴在他身上道,“我知道,你就算心里还在介意,也是不会在那种场合说。这件事情,应该是曹妹妹自己的主意。只是……”冯妃目光瞬间黯淡下去,整个人显得特别难过惆怅,“臣妾不解,臣妾是万事都思念着她,为何曹妹妹却想这样害臣妾丢脸。”
“亏得臣妾之前还跟陛下说,撮合魏王跟谢七姑娘的事情。”冯妃特意提了下谢家。
沈禄哼道:“魏王母子打的什么主意,朕未必不清楚。曹家做尽惨绝之事,朕念着些许情分未有追究他们母子的罪责,他们倒是还敢妄想别的?魏王想娶谢七,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冯妃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却依旧趁热打铁问:“那……陛下心中是有人选了?”
沈禄心里倒是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但是现在既然老四亲事的话题被提起来,沈禄觉得为了避免魏王母子继续与谢家走得过近,只能尽快替魏王择一门亲事。
“朕会好好考虑一下,尽快指婚。”
冯妃悄悄看了眼沈禄,继而又将侧脸贴在沈禄胸膛上,似是个少女似的,手轻轻在他胸部画圈,只娇声道:“老五虽然还小,但是听老二媳妇讲,他似是跟一个小姑娘走得近。”为了防止沈禄疑心她想让老五娶权贵之女为妻,冯妃直接说了,“那个姑娘叫洪欣,她爷爷是甜珠师父。洪家曾经祖上在宫里做过太医,现在就只剩下他们祖孙俩了。那洪老大夫,在京城里开了家医馆。”
“陛下,臣妾知道老五还小,但是如果他真心喜欢这个女孩的话,不如老五的亲事以后让臣妾来做主吧。”
“本来也该是你做主。”沈禄下巴蹭着冯氏额头,其实他也在极力做退步。
从起初的愤怒,到后来的主动求和,再到现在的渐渐接受……其实他也在一次次挑战自己的心理承受度。有时候就想着,当做是帮着外人多养了个儿子好了,他不在乎。
可如果真的完完全全是别人的儿子也就罢了,偏偏他也是自己最喜欢的女人的儿子。
沈禄在意的,还是冯妃的身体。
冯氏没什么精力多想,只要谢七跟魏王的亲事掰了,那么她今天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至于老五的事情,她也明白,此刻倒是不会再出什么乱子。
第98章
沈禄连着好几日都宿在冯妃的栖凤宫,冯妃没少给沈禄吹枕边风。沈禄到底心软,想着既然过了中秋节,没几天就是重阳节了,多留老五在京中几日也无妨。
再说,中秋宴上曹妃那么一出,现在京城里肯定很多人都在议论五皇子到底是不是皇帝亲生。沈禄虽然十分在意老五的出身,但是于他来说,这毕竟是关起门来的家事,他可以介意此事,但是绝对不会希望外面的人议论这件事情。说起来,论谁了解沈禄这个人,还是结发妻子冯雪蓉。
曹丽彤曾经再得宠过,最多在沈禄心中,也只是一个伴侣而已。他对这个女子有怜惜有同情,但是却没有那种相濡以沫的感情。
感情的事情,是没有道理可以讲的。当初若不是冯妃爬墙,曹丽彤,也根本插足不进来。可既然插进来了,十年的夫妻感情至少还是存在的。沈禄就算对曹丽彤没有深爱,但是凡事也不会做得太绝,总是顾念着些情分的。
如果沈禄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那么曹门一倒,他会有千百种法子赐死曹氏。他没有,留着人,给了名分,只是希望曹氏可以本本分分,如果曹氏一而再奢望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沈禄终有一天会心生厌烦。
这次曹妃母子计败,沈禄嘴上没有多言,但是在冯妃连日若有似无的挑拨下,沈禄早已记在心中。
而此刻魏王沈泊的亲事,是沈禄比较头疼的一桩事情。依着沈禄的意思,给魏王指个平民女才叫好,但是魏王立有军功,又是王爷,随便指个出身不好的女子,说不过去。
那些王公侯爵,权门之家,倒是大把合适的人选,但是沈禄一个都没有考虑。沈禄想好了,最多,也就是给魏王指个落魄公爵家的女儿,或者没什么家世底蕴的新贵之女。
这几日,沈禄派人去办此事,最后挑中两个人选。一个是忠毅伯府陈家的八姑娘,一个则是今年新点状元郎的女儿。
忠毅伯府陈家,曾经是跟着太.祖一起马背上打江山的。但是传了几代下来,陈家二郎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如今的忠毅伯这一代,陈家已经完全沦落成三流公卿。
虽说爵位是世袭罔替,但是像这样的公侯伯府,如果没有当朝天子的眷顾跟垂怜,日子过得未必有小门小户的好。大家族,人多,偏还要撑着门面,钱是出得多进得少,如今也所剩无几了。
尤其是,镇国公府曾经的四小姐跟陈府七少爷婚事解除后,陈家门庭更是冷清。这个陈七,最后娶了一个且还大他两岁的商户女为妻,为的,也是求嫁妆。
沈禄为魏王挑选的这个陈八姑娘,是陈七爷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前两年陈八该说亲事的时候,陈老夫人去世,陈八为老人家守孝耽误了两年功夫。如今出了孝期,婚事也难说。陈家不如从前了,陈八岁数也大了。倒是有商户家的公子愿意求娶,但是陈家不肯。陈家看得上的那些人家,人家未必瞧得上。
陈家老祖曾经对太.祖有莫大的恩情,马蹄下救过太.祖爷一命,这才有了如今的大周江山。沈禄觉得,若是搬出老忠毅伯来,这门亲事未必不可。
再有那状元郎,今年四十,是个只会读书却不懂人情世故的穷酸书生。如今在翰林,家世清贫,但是祖山也有读书人,那韩家也算是耕读世家。
沈禄对这两家,非常满意。但是指婚给魏王,还是需要一个理由跟契机。
沈禄把人选告诉给冯妃后,对她道:“你找个机会,在宫里办一场宴会。以什么由头,你自己思忖着办。韩家跟陈家的两位姑娘,得召进宫里来,最后老四娶谁,就在这两家中选一个。”
冯妃对沈禄选的这两家,是非常满意的。要说真叫魏王殿下娶一个平民女,那也是不大可能,所以冯妃心里也清楚,这个男人多半是真的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不管他是为着他自己,还是说因为她,反正冯妃心里挺欣慰。
“一个是书香之家,一个是伯爵之女,虽说配不上老四,但是也说得过去。陛下,这件事情就交给臣妾来办吧。”想了想,冯妃还是问,“要不要……让曹妃妹妹一起来操办。”
“不必了。”沈禄想都没想,直接拒绝,“这件事情朕完全交给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冯妃既然目的就是这个,此番便也不再推辞,只揽下了道:“宴请这些太太小姐们,无非就是进宫赏花作诗的。请进宫来的话,韩家姑娘跟陈八小姐,倒是未必能有理由。不如这样,臣妾让老二媳妇操办这件事情,在楚王府宴请姑娘们,似乎妥当?”冯妃有私心,如果在楚王府办此事的话,她去了还可以看到五儿。
沈禄没有多想,觉得此行合适,应准了。
冯妃思虑了下,当天下午喊了平王妃、楚王妃和赵王妃都进宫来。冯妃是有自己的顾虑,一来是怕事情完全由甜珠一人操办,甜珠会顾不及,二来,也是不想旁人说她过于偏心楚王夫妻。
虽然都是王爷,但是按着封号来看的话,自然是楚王最高。所以,冯妃便让甜珠主办,让甄氏跟陈氏妯娌俩帮忙。
几个儿媳妇领了命后,各自回了府里。陈氏心粗,根本没往深处去想。甜珠被冯妃多留了会儿,告诉了她缘由。而甄氏则心思细腻,回去后思来想去,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等丈夫回来后,甄氏将事情与丈夫说了,而后问他道:“殿下,娘娘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平王素来也是心思缜密行事谨慎之人,听了王妃的话后,他面沉冷静,一句话没说,只是默默在一旁坐下来。垂眸深深思虑一番后,沈淮这才道:“不管什么事情,肯定是有大动作。这浑水,你最好别蹚。”
甄氏心更是拎了下,面露焦急之色:“我就觉得不对劲,哪里莫名其妙就让楚王妃办什么宴会,还说要大张旗鼓的,最好宴请整个京城的姑娘们。娘娘还特意提了下,不论出身贵贱,没有等级之分,只要有才名,就可以来。娘娘素来是有才学,但是这事情来得过于突兀,总让妾身不安。”
平王夫妻背后无势可靠,赵妃又出身卑微。所以,夫妻两个做起事情来,难免就会思虑很多。
“或许,跟魏王母子有关。”沈淮聪明些,大胆尝试着猜测说,“老四年纪不小了,只比老三差几个月。老三都成亲几年了,老四亲事还没有定,冯妃娘娘这般大动作,肯定是与此事有关。”顿了顿,沉声道,“这于我们来说,未必不是好事。但是这件事情,咱们平王府不干涉。等再过几日,你就说自己病了,不便操劳。”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甄氏虽然觉得这样不太好,但是为了以后不得罪魏王府,她只能这样。
甄氏也是狠得下心对自己,没两天,她就真的生病了。已经入秋,天气越来越寒,甄氏就让婢女打了冷水来往她身上倒。一盆一盆倒下去,她果然病倒了。
病得有些严重,甄氏卧病在床起不来,只能差自己的贴身大丫头去楚王府跟楚王妃请罪。甜珠心中多半有些猜得到缘由,不过既然甄氏病了,她不好再叫她操劳,忙里偷闲的时候,她坐马车过来探病。
她本来以为甄氏不过就是小病,但是去了卧室看到躺倒在床上面容苍白憔悴的甄氏的时候,甜珠吓了一跳。
“大嫂怎么病成这样?”甜珠忙坐过去,紧紧握住甄氏手道,“这才几天功夫没见,大嫂怎么就病了。”她上下打量甄氏,见她头发散乱面容憔悴,瞧着就有气无力病怏怏的,甜珠心里也有些难过,“你得注意身子才行。”
甄氏鼻子发酸,不自觉的,眼泪就流淌出来。
她素来自卑谨慎,外人瞧着她是八面玲珑,其实如果她有倚仗有背景的话,她也想任性妄为。父兄没有大作为,不能给与王爷帮助,偏她又是王妃,只能凡事多思多想多做,生怕做错一步,让人心生厌恶来。
可是人无完人,哪里有那种会让所有人都喜欢的人呢?
以前在燕州的时候,偶尔回去还会在娘的怀里哭一哭。现在人来了京城了,有些时候觉得委屈想哭,也是没人听的。王爷自己都是力不从心,她更不可能会与他说这些糟心的事情。
现在听甜珠这样关心她,甄氏感受到了温暖,便委屈了。
“大嫂怎么还哭了?”甜珠忙抽出帕子来,轻手轻脚替她擦拭眼泪,温声哄劝着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大嫂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你若是病倒了,豌豌谁照顾?我刚刚进来瞧见豌豌了,懂事得很。”
提起女儿来,甄氏越发哭得不止。
这也是她的一块心病,成亲几年,除了起初生下豌豌后,再无所出。她想给王爷再生个儿子,可是一直没有。她亲自给王爷安排了通房,王爷对此事似乎不感兴趣,拒绝了。
“弟妹,你能来看我,我真的很开心。”甄氏到底不会跟甜珠说掏心窝子的话,但是感激是真的,“我如今病倒了,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亏你那么忙还惦记着我。只是……娘娘说的那件事情,我怕是不能帮上什么忙了。”
“你都病了,还说这些做什么。”甜珠替她掖好被子说,“你就是爱操心的命,以前在燕州的时候就是。你放心好了,娘娘若是知道你病了,肯定心疼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又说,“你只管好好养病,身子得快些好起来才是。至于别的,都不重要。”
“是,我晓得的。”甄氏努力点头,却是紧紧攥住甜珠手,说,“说起来,我还真有些怀念从前。那时候,咱们一大家人住在一起,虽偶也有小吵小闹的,但是那时候多和睦。现在……”甄氏想说,现在兄弟各有算计,为着那把龙椅各自费劲了心计,但是这些话她不能说,只能道,“现在都各自有了府邸,倒是没以前那么亲近了。”
甜珠也有些感慨,叹道:“大嫂说得是,我也想念以前了。”
甜珠又陪着甄氏坐了好会儿说了些话,直到等有丫头来说王爷回来了,甜珠才起身告别。
“你且好好养着,我过几日再来看你。”甜珠想了想,道,“不知道大嫂请的是什么大夫,但是我师父医术高明,如果大嫂愿意的话,我一会儿就差人去跟师父说一声,让他老人家来给大嫂看一看。”
“多谢你费心了。”甄氏道谢。
又寒暄几句,甜珠转身离开,在门口遇到了平王。
相互见了礼,甜珠道:“大嫂刚刚还提到大哥了,大哥快去看看吧。”
沈淮没说话,只是冲甜珠点点头,然后往内室去。内室里沈淮坐在床边,接过丫头手里的药碗来,亲手喂甄氏喝药。
遣退了丫鬟,沈淮说:“你何必对自己这么狠?”
甄氏却笑起来,她笑容有些凄凉。
“这点算什么,只要是为了王爷好,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甄氏手紧紧攥住被角,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透,苍白的脸上划过几道眼色略深的泪渍,显得人更加憔悴,“只是,我怕我好不了了。”
沈淮黑眸微沉,略有动容。
“别说昏话,你会好起来的。”沈淮喂她吃药,“好好养着,别的事情别操心。”
沈淮一汤勺一汤勺喂,甄氏乖乖一口一口喝。甄氏心里暖暖的,这样对她温柔又耐心的王爷,她已经很久没感受过了。
这个男人,他如果想要冷落你,他有一百种办法。甄氏知道的,她跟王爷,再回不到过去。甄家没有权势,其实说起来,也是她连累了王爷。
甄氏又想到甜珠来,刚刚瞧见的时候,她是那么的容光焕发。脸好像比前几天更圆了点,皮肤白皙透着健康的浅粉色,嘴唇红红的,整个人瞧着就健康有精神,一看就是楚王殿下对她极好。
甄氏是羡慕的……羡慕甜珠有那样一个有权又有能力的男人百般护着宠着,就算天塌下来,她应该也不会担心吧。
第99章
甄氏是对自己下手太狠了些,所以身子受了损。甜珠请了师父洪成来替甄氏把脉,洪成号完脉后,只是随手写了个方子,并且叮嘱说:“王妃娘娘需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身子,小民开的药方,娘娘定要吩咐人去抓药按时吃药。娘娘本来在生郡主的时候就伤了身子,这回又着了凉,如果不好好调理,再难有孕。”
“你说什么?”甄氏难以相信,难道,她这些年都没怀上孩子,是因为她之前生豌豌的时候伤了身子,所以难以有孕吗?甄氏从来不知道这个,而且她这几年请了无数名医来看,都没有提过这个,“洪大夫,你是不是搞错了。”
其实洪成这样说,算是有些保守了。凭借他多年的行医经验,他号脉号得出来,不是难以有孕,而是根本不可能再怀身子。
“小民不敢欺瞒娘娘,只希望娘娘好好保重。”洪成洗了手,又背起自己的药箱来,再次叮嘱,“尤其是入了秋冬的时候,娘娘一定要注意保暖。如果没有别的吩咐,那小民就告退了。”
“小春,你拿银子来。”甄氏虽然十分惶恐慌乱,但是还是注意到了礼节,吩咐丫头给诊金送人出去。
洪成忙告手道:“是楚王妃娘娘让小民来的,娘娘不必客气。诊金不必了,小民实在受不起。”
甄氏整颗心都乱了,有些心不在焉的,只对小春道:“那你送先生出去。”等小春送着洪成出去后,甄氏身子就彻底垮了,瘫软着靠在床头,她望着纱帐顶部,目光呆滞,但是没过多久,眼泪就一点点流淌下来。
等小春回来的时候,甄氏已经又是满脸的泪水。
“娘娘,您怎么了?”小春吓着了,忙拿帕子替甄氏擦眼泪说,“快别哭了,你身子本来就不好,刚刚大夫都说了,你需要好好养着。”
甄氏有气无力道:“我知道,我就知道,怀不上孩子,肯定是身子有问题。可是,曾经请了那么多大夫来医治,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告诉我?”她扭头看向小春,瘦得骨感十足的一双手渐渐攥紧小春衣裳,“你说,这是为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啊。”小春吓着了,“或许……或许是那些大夫医术都不好?所以没能够瞧得出来。又或许,或许洪大夫看错了,其实娘娘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对,肯定是洪大夫医错了。”
“不会的。”甄氏低低叹息,眼泪还是止不住流,“洪大夫是楚王妃的师父,洪家祖上世代行医,他是不可能看错的。小春,等王爷回来了,你请王爷过来一趟,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问他。”
这些日子,因为甄氏病倒了,所以沈淮晚上都歇在前院书房。每天会过来看看甄氏,但也只是过了坐坐问问她好不好,坐了会儿就走了,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前头。
“是。”小春应着,很快,将沈淮请了过来。
“你怎么样?”沈淮撩袍子在床边坐下,看似温润的目光里,其实是透着点冷清跟狠意的,只是他掩盖得好罢了。
甄氏靠在床头说:“弟妹请了她师父洪大夫来给我瞧病了,这事情,你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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