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昕然头疼地皱了皱眉，往组长小方那儿扫了一眼，后者立马不动声色地窜过来跟她汇报情况——大概就是两人在布景的处理问题上意见不合，温时说得在理，师姐觉得丢了面子，气不过就开始闹。
  “怎么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小方早就分好工的，你们各自干好自己那份就是了，做不完不要紧，还有后面几天时间呢。”
  听出戚社长是在含沙射影的，都默默低下头继续干活儿了。
  这位师姐是大四的前辈，为人挺热心的，就是脾气大，说话做事都不太讨人喜欢。今天有空赶过来帮忙做道具，碰见个陌生面孔就以为是社团新来的后辈，习惯性又指点了几句。谁知对方不听她话，还当着一屋子人的面拒绝她的提议，自然忍不住要发作。
  “你……”师姐脸色有些难看。
  “师姐，你陪我们忙活了一天，辛苦了。”戚昕然抱歉地笑了笑，“明早还有实习工作吧，早点儿回去休息，剩下的留给我们就行。”
  虽然本质上仍是逐客令，但好歹话说得比较客气，师姐面上过得去就顺着台阶下了，跟她点点头离开了道具间。
  “谢谢。”温时凑到她旁边小声说。
  “没事儿，我还不知道你吗？”戚昕然拍了拍闺蜜的肩，“哎，画这么久了，要不出来歇一歇吧。”
  温时本想说不用的，上次跟她打赌那套睡衣的效果，说好输了来帮忙的，现在道具组都还在忙着呢，她一个人歇什么歇……只是看闺蜜的表情好像有什么事，于是“嗯”了一声，跟在戚昕然后头出去了。
  舞台上排练得热火朝天，又是播音乐又是念台词的，还夹杂着副社教训演员的大嗓门儿，咋咋呼呼，戚昕然拉着她到观众席那儿坐下，往她手里塞了一杯奶茶。
  “哎？”温时有些惊讶，“给我买的？”
  “不然呢。”戚昕然帮她拆好吸管戳进杯里，包装纸揉成一小团捏在手里，“刚才午饭你不是没吃吗？我怕你这小身板儿熬不住。”
  “……啊。”温时不好意思地笑笑，“职业病嘛，画起来停不了手。”
  “才几年就职业病。”戚昕然说，“以后就打算专心干这一行了？”
  “应该是吧。”温时没怎么犹豫地回答，“工作时间自由，除了养活自己还能有余钱，挺好的。”
  “那你现在读的专业就……不管了？”戚昕然问。
  “也没有不管，以后可能会兼职翻译吧，就线上接单做笔译的那种。”温时捧着奶茶吸了一口，嚼着珍珠含含糊糊地说，“但主业还是当画师。”
  “为什么？”戚昕然看了看她，“因为擅长吗？”
  “唔，其实我这样也算不上多厉害，毕竟非科班出身，跟那些美院出来的学生肯定还有差距。”温时说，“可我就是喜欢画画。虽然赶稿很累很辛苦，没灵感的时候会焦虑难受，但还是很想一直画下去。”
  “就因为喜欢？”她挑眉。
  这个理由似乎比“擅长”更加不堪一击。
  “对啊，因为喜欢，所以差距大也没关系，以后努力努力在努力，总是可以慢慢弥补的。”
  温时很少把心里的这些想法告诉别人，甚至在沈煜凡面前都没说起过，也就是在闺蜜面前才会这么轻易就坦白了。
  “……”戚昕然没有说话，就定定地看了她很久。
  然后叹了口气，轻扯嘴角笑了笑。
  “昕然？”温时有些忐忑，“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么想……挺幼稚的？”
  “当然不是。”戚昕然摇头，“说实话我还羡慕你呢。”
  “羡慕我什么？”温时不解。
  “羡慕你有勇气选择自己想要的未来。”戚昕然说。
  喜欢一件事真的很难。
  能靠着做自己喜欢的事来养活自己就更难了。
  就像她，当初填志愿的时候，其实对这个专业并不感兴趣，只是单纯觉得它将来的就业范围广，容易赚钱，所以就稀里糊涂地选了交上去。
  结果大学前两年过得比高三还惨。
  每天排满的课表，比高三还多的作业，下课后老师溜得比学生还快，没有补习班和工具书，所有不会做的题都只能靠自己，期中期末挂科还得补考甚至重修。
  除此之外，还有社团活动、学生会工作以及各种专业比赛，有时候忙到凌晨两三点都没法儿睡，一个人对着电脑屏幕，迷茫地问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啊，为了什么呢？
  她一直都没能找到答案。
  只有在录音室的时候，她可以暂时忘掉这些烦恼，丢掉身上的压力，心无旁骛地投入剧本里，将自己当成另一个角色，去演另一段全然不同的人生。
  起初是觉得有趣，后来开始放松，到现在渐渐变得从容。
  或许比不上温时说的那么喜欢。
  但至少比每天闷在电脑前写策划打报告做高数题的时候要好得多。
  所以她还不想放弃。
  即便暂时没办法像温时一样，义无反顾地选择自己喜欢的这条路，她也想要努力试试走下去。
  “嗡——”
  刚发完就有电话打进来了。
  是工作室的号码。
  “喂，老大？”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是……有什么事吗？”
  “明天能来一趟录音吗？”老大语气如常，倒是没提起微博上的事儿，“只差你的部分，再拖就赶不及下周更新了。”
  “……啊，”戚昕然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好的，明天什么时候？”
  “最好上午，没空的话下午来也行。”老大说。
  明早有一门课要上，下午到晚上是话剧社的排练……只能翘课去了。
  “那我上午过来吧。”她咬咬牙。
  “行，能来就好。”老大说，“到时先录你的，早录完可以早点儿走。”
  “好的。”戚昕然应下，不知怎的又说了一句，“谢谢老大。”
  “哎，突然客气什么。”老大笑了起来，“别迟到啊，不然有你好看的。”
  挂掉电话后，戚昕然对着屏幕发了会儿呆，直到察觉旁边投来的视线才回神。
  一转脸对上温时瞪大的双眼，把她看得微微愣住了，皱眉道：“怎么了？”
  “你，你微博，微博看了吗？”温时紧张得支支吾吾，“有，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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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
  “有人挂我是吧。”戚昕然扫了一眼她手里还亮着的手机屏幕, “我知道。”
  “你知道了？”温时心想果然有事，连忙问她,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哦，”戚昕然似笑非笑地扯着嘴角，“这么快就相信我是无辜了？”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嘛。”温时说, “肯定是被人污蔑的，我当然要站在你这边。”
  “乖，真是好闺蜜。”戚昕然摸摸她的脑袋，“想支持我就帮忙雇一帮水军来, 把这些瞎bb的辣鸡骂回去吧。”
  “没问题, 我记得钟情好像认识些门路的，之前有人泼脏水说我抄袭的时候, 她就问过我要不要帮忙买水军。”温时自己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特别替她着急，说起来就立刻翻通讯录找人, “我现在就问她, 不说是你, 就说帮我在网上认识的一个朋……”
  “哎不是，打住打住。”戚昕然哭笑不得地按住她的手，“你瞎着急什么呢, 我开玩笑的。”
  “……啊？”温时懵着看她。
  “那人发微博就是想把事情闹大，我再去雇一帮水军来跟她对骂，不等于帮了她吗？”戚昕然气过头反而冷静下来了，一点一点地跟她仔细分析, “以前你被人污蔑抄袭的时候，你们工作室不也是叫你别出面澄清，等他们了解清楚情况，处理好事情，有消息才通知你嘛。”
  “也对哦。”温时抿了抿唇，“那你们工作室有没有联系你？”
  “有倒是有，刚才的电话就是我老大打来的。”戚昕然说，“不过只跟我聊了几句工作，没说微博上的事儿。”
  “啊，是因为还不知道？”温时有些奇怪，“但当时出事工作室第一时间就找我了，我后知后觉，听编辑说完才上微博看发生什么事……”
  “可能知道吧，但老大不说我也没辙。”戚昕然说，“只能等明早去录音再看看是什么反应了。”
  “你要不要先发微博澄清一下？”温时问她。
  “忙着呢，哪有时间。”戚昕然摇摇头，“你看她搞了那么多证据出来，我想反驳还得重新截图，太麻烦了。”
  “那就晾着不管了？”温时说。
  刚问完那边就传来一声喊，像是排练那边出了什么问题，想叫社长过去调解一下。
  “啧，这帮不省心的崽儿。”戚昕然扬手示意知道了，站起身时叹了口气，“反正今天我是没空理她的，要搞事也等明天再说吧。”
  温时只好点点头：“那你发之前跟我说一声，我去帮你转发。”
  “行吧行吧，真是。”戚昕然边走边笑，搭着她的肩拍了拍，“有你这个十几万粉的大v声援我，比那什么水军管用多了。”
  “十几万粉算什么啊。”温时意有所指地瞄了她一眼，小声说，“……不是还有个几十万粉的嘛。”
  “几十万粉的那位还在飞机上呢，微信都没回复我。”戚昕然嫌弃地扯了扯嘴角，随即又无所谓地摆手，“没事儿，等我忙完了自己能解决的，你也别担心了，坐着慢慢喝吧。”
  “我也回去继续做……”
  温时刚起身，她就把人儿按回了座位上：“做什么做，给我老实待着，把奶茶喝完再走。”
  “喝不完啊。”温时苦着脸。
  “屁，你这才喝了几口。”戚昕然没好气，往她怀里又塞了个小饭团，还微微温的，“我让你来是当帮工的，不是苦力好吧？这么大的人还跟个孩子似的，饿出毛病怎么办？赶紧吃。”
  看温时委屈巴巴地应了，低头啃饭团，戚昕然才放心往舞台的方向走，去解决另一群不省心的兔崽子。
  晚上排练完回去她也没刷微博，怕看了心情不好影响睡眠质量，洗完澡爬上床就关机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戚昕然就去了录音室，大概是前天晚上睡得早，精神状态不错，录制的时候十分投入，基本全都是一条过的，效率奇高，比预计时间还提前了半小时完成任务。
  因为上午只安排了她的录制，所以剧组也提前半小时收工，打算一起出去吃午饭，下午回来再接着录其他人的部分。
  离下午排练的时间还早，戚昕然没有拒绝，都是同个工作室里的同事，彼此熟络，席间大伙儿都聊得挺开心的，你一句我一句，什么话题都扯了个遍，沾点儿酒的还开始讲荤段子了。
  ……偏偏没有一个人提到微博上那件事儿。
  这不科学。
  如果只有两三个人不说，那还可能是不知道，现在居然整个剧组都对此绝口不提，仿佛事先约好了一样，未免就显得太过刻意了。
  老大就坐在她旁边，因为要开车没喝酒，边吃菜边随和地跟同事们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