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作者:沈青鲤      更新:2024-05-17 23:55      字数:3937
  那个北桀人拿出什么东西, 没有人追问,众人皆在暗暗咒骂着北桀人的卑劣和歹毒。
  但沐萦之不用问也知道冒裕拿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几个月前她丢了一个藕荷色的肚兜。当时夏岚以为是洗衣裳的小丫鬟粗心大意, 扣了那小丫鬟半月的月钱。如今看来,那小丫鬟是冤屈了, 那肚兜原是被冒裕拿走了。
  想到这里,沐萦之不禁一阵恶寒。
  冒裕到底在暗中窥伺了她多久, 他看到了什么?又拿走了什么?
  她初时以为冒裕是个垂涎她美色的登徒子, 然而现在看来, 冒裕每一个行动都只有一个目标——白泽。
  甚至可以说北桀入京议和, 所有的计谋都是围绕着白泽而进行的。
  他们那么多的安排和布置、他们所有的生机都系在白泽一个人的身上。
  白泽生,北桀亡。
  北桀要生, 便要不择一切手段亡了白泽。
  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白泽, 沐萦之只觉得一阵绞痛。白泽会被这些小伎俩引开,是因为她,若她早在身边布置清风清河这样的高手,北桀的诡计便不会得逞,她也绝不会成为白泽的死穴。
  “这村子到底怎么回事?”萧芳芳问道,“我方才进村一圈,居然十室九空, 活着的人也跟将军一个模样。”
  桃叶是个结巴, 他的妹妹桃枝倒是个口齿伶俐的, 听到萧芳芳这么问, 便嘟嘴道:“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大约半个月前, 突然就有十来个人倒下了,原本村里有个巫医,结果他死得最快,陆陆续续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有人说要去镇子上请大夫,可去了就音讯全无,村里余下的活人也跑得差不多了。”
  “你们俩怎么没事?”萧芳芳目光一沉,看向桃叶和桃枝。
  她的目光自带着一股威慑,桃叶立马惶恐地摇了摇头,桃枝也一点也不害怕,“我说了不知道啊,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得病,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不得病。”
  苏颐在茅屋内外转悠了一圈,若有所思道:“这两兄妹远离村子住在这山上,不与村子里的人接触,吃的是捡回来的山货,喝的自家打的井水,未染疫病在情理之中。”
  这话一说,萧芳芳回过头格外看了苏颐一眼,“你还懂疫病?”
  苏颐脸上的神色原本严肃的,见萧芳芳看着自己,顿时轻佻地挑了挑眉眼:“萧将军,我懂的可不止这些。你若是好奇,咱俩还可以细谈呢!”
  萧芳芳见他如此,脸上又满是嫌恶,拔剑便朝苏颐一砍。
  苏颐早有防备,拔剑挡住萧芳芳一击,嬉皮笑脸地看着她:“将军觉得我怎么样啊?”
  “别闹了。”沐渊之在旁边打圆场,伸手拨开苏颐的剑,替他收回剑鞘。
  萧芳芳亦收回件,重新转向桃叶桃枝两兄妹:“你们俩为何不住在村里?”
  “不想住就不住呗。”桃枝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听出了萧芳芳话里的怀疑,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她走到沐萦之旁边一把推开沐萦之,嚷道:“你们问这么多做什么?出去!都给我出去!”
  沐萦之冷不丁被桃枝这么一推,朝旁边跌去,还好沐渊之站得近,眼明手快地扶助了她。
  “你这小丫头,做什么呢!”萧芳芳斥道。
  桃枝毫不示弱地昂起头:“这是我家,我不乐意你们进来。”
  “村……村长不让、让我们住。”桃叶见妹妹闹起来了,忙在一旁断断续续地说道,“爹、爹娘是外乡的。”
  沐萦之被桃枝一推,并未有任何不悦,站稳之后,对萧芳芳道:“萧将军,他们若是北桀奸细,绝不会把让将军活到现在。我相信他们是将军的救命恩人。”
  萧芳芳眉心一动,没有再说什么。
  沐萦之没有因为桃枝粗鲁的举动而气恼,被桃枝这么一推,反倒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走过去,主动拉起桃枝说话。“你叫桃枝对吗?这些日子多亏你照顾将军了。”
  桃枝瞅她一眼,点了点头,又问:“你是谁?”
  “我是他的妻子。”沐萦之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桃枝看看木板床上的白泽,又看看沐萦之,“你是萦萦吗?”
  “嗯,我是。”
  “早先他昏得没这么沉的时候,总迷迷糊糊地喊你的名字。”
  难怪……桃叶会那么激动地喊她为萦萦。
  “桃枝妹妹,如今将军这个样子怎么吃饭呢?”
  “最开始的时候还能嚼,最近这几日,只有拿汤往嘴里倒了。”
  “饭、我做饭。”桃叶结结巴巴地说。
  桃枝听了,看向沐萦之,“你吃早饭了吗?”
  “我们昨夜连夜赶路,要准备饭的话,我可以帮忙。”
  “夫人,你在这里陪将军吧,我去帮桃枝姑娘的忙便是。”冯亦彻生得好看,说话的声音也好听,虽然赶了一夜的路脸上有些倦意,但笑容依旧清清爽爽的,讨人喜欢。
  桃枝自然不反感他,带着冯亦彻和桃叶一起出去准备早饭,清河和清风去屋子外面把守。
  他们家里没有米,只有半坛子混了许多渣子的粗面,但家里的山货不少,有昨日在山上挖的笋和菌子,还有两只打来的野山鸡。
  “鸡和笋一起炖了,这面就别用了,我们几个身上都有干粮,就拿干粮就着鸡汤吃。”
  昨日在雁门镇出发时,每人身上都带足了一日的干粮,到这会儿还有很多。
  “好。”桃叶和桃枝点了点头,按冯亦彻的分派动起手来。
  桃叶烧鸡,冯亦彻生火,桃枝则剥笋洗菌子。
  听着院子里的响动,沐萦之心中稍显安慰。她坐在白泽身边,紧紧握住白泽的大手。
  许是因为疫病的缘故,他从前坚实的手掌变得有些松软。
  以沐萦之的力气捏一捏,都能在他掌心捏出一个窝来。
  沐萦之什么话都没说,眼睛里便全是泪了。
  苏颐、沐渊之和萧芳芳站在旁边,两人俱是直直看着木板床上的白泽。
  “你在北疆,见过这种病吗?”苏颐问。
  萧芳芳摇了摇头,“以前发过几次疫病,可都不是这个症状,将军这模样,实在说不好是什么?”
  见苏颐难得地又严肃起来,萧芳芳道:“怎么着,瞧你这样子,你还真的懂医?”
  “不懂。”苏颐摇了摇头,“只是看过几本前朝官员写的治水去疫的书籍,略知些罢了。”
  沐渊之听着他们的话,一筹莫展的站在旁边,只望着白泽和沐萦之。
  “那也无妨,将军能撑到我们找到他,必然也能撑到大夫赶来。”萧芳芳说完,望向旁边的严勇,“其余兄弟,都遭北桀人的毒手了吗?”
  严勇闻言,顿时难过地摇了摇头。
  “另外三位兄弟,不是死在北桀人手里,都是前几日陆陆续续走的,昨日我才将徐鹏兄弟下葬,他们几人,都埋在这后山上。”
  萧芳芳皱了皱眉,“这疫病真是奇怪,要说身体强壮,你和这兄妹俩谁能强得过白大哥,怎么他倒下了,你们没事?”
  严勇听到萧芳芳这么说,顿时瞪大了眼睛,砰地一声跪了下去,“萧将军,你若怀疑我是北桀奸细,一刀砍了我便是!我觉无半分怨言。”
  “起来起来,我说的是疫病,不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弄不好这屋里屋外几个人,全都交代在这里。”
  “起来,严兄弟。”沐渊之扶起他,“你能守住妹夫,便是我们沐家的恩人。”
  “恩人不敢当!我是将军的近卫,这是我该做的。”严勇这才站起来,叹了口气,“我也不清楚,不过,那日我们到这里的时候,因为我林子里寻了个方便,再往村子里去的时候,将军他们正好出村。要说是因为他们碰着了病人才染上的病症,我们三个人守了将军这么些日子也没染病啊。”
  “唉。”萧芳芳亦叹了口气,“左右等大夫到了就好。”
  “不妥。”苏颐皱了皱眉,上前不由分说地将沐萦之从白泽身边扯开。
  “你做什么?”沐萦之恼怒道。
  “如今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怪病,也不知道这怪病到底会如何染上,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最好别靠近将军。”
  沐萦之狠狠瞪他一眼,“那是我夫君,我要照顾他。”
  “你懂医理吗?你给他擦身子换衣裳他就能醒吗?你若是病了,那又如何?”
  沐萦之被苏颐的一番话问得哑口无言。
  “萦萦,苏兄说的有道理,若是你染了病,又如何为妹夫张罗治病呢?”沐渊之亦在旁边说道。
  “可将军已然染病了,总要有人在他身边照顾,旁人跟他不相干,犯不着用冒险去照顾他。我是他的妻子,理应由我来做。”
  “你也不必犯险。严勇、桃枝、桃叶在此照顾将军这么久,一直没有染病,可见他们不会有危险,在这病查出缘由之前,由他们三人照顾更为妥当。”
  “他说得对。”萧芳芳走过来,看着沐萦之,“我们都出去吧,让严勇在这里照顾。”
  沐萦之并未昏头,听得苏颐一番话知道他说的在理,如今既找到了白泽,也不急在这一时了,只得忍耐退下。
  院子里,野鸡已经咕噜咕噜地炖起来了。
  冯亦彻见他们走出来,便拿刚煮好的茶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
  这些茶叶都是桃叶和桃枝在山里的野茶树上摘回来,没有炒,只晒得很干,喝起来极为苦涩,平常桃叶桃枝都是干活累了才喝的。
  不过今日众人皆是赶了一夜的路,此时喝一杯,颇为提神醒脑。
  喝过茶没多久,鸡汤便烧好了,鸡肉还没煮烂,冯亦彻先给众人一人舀一碗汤,先就着干粮填饱肚子。
  沐萦之不爱吃饼,冯亦彻就给她添了满满一碗山笋和杂菌。
  许是鸡汤太鲜,许是饿极了,沐萦之抱着土陶碗,吃了满满一大碗。
  ☆、119.第 119 章
  昨夜赶了一宿的路, 吃过早饭, 沐萦之便去隔壁小茅屋睡了,其余众人也轮流休息,正屋里留下严勇和桃枝桃叶两兄妹照料白泽。
  津州城的人来得比预料得要快。
  吃过午饭没多久, 大榆树村的村口就来了一大群人。
  清风最先瞧见,立马进来禀告, 清河则飞快地下山,将大队人马引到山上来。
  秦知府亲自带官兵来的, 随行的有两个大夫, 一个是知府衙门的府医, 一个是津州城里保安堂的大夫。
  他们俩依序给白泽诊脉之后,一个说像是中了毒, 另一个却说是遭了瘟,各执一词,却都看起来没什么把握的样子,只好先给白泽灌了一大碗人参熬的汁水吊命。
  许是瞧出这两位大夫医术有限,秦知府便上前对沐萦之道:“白夫人,此处地方狭窄,药材缺乏, 依本官之见,应当尽快带将军回津州城,再请城中大夫一同会诊。”
  沐萦之心中明白, 秦知府能带这两位大夫过来, 他们必然是津州城中的好手了, 立时便知白泽这病症有些棘手。
  “正所谓集思广益,萦萦,你别着急。”沐渊之看出了沐萦之的心思,忙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就依知府大人所言,即刻回城吧。”沐萦之站在门口,望着木板床上的白泽,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