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作者:卯莲      更新:2024-05-18 00:49      字数:3982
  少帝先是随意望了圈四周,“乔府今日这么热闹。”
  几个乔府小辈面露喜色,心想这种情况,陛下总该向着他们才是。
  李琰却不像那么他们乐观,陛下向来和留侯要好,连自己这个堂兄都不放在眼里,更不会帮乔家。
  留侯站立不语,等少帝慢慢走近了才笑道:“陛下怎么来了?”
  “闲着无事,就出宫逛逛,听说侯爷来了乔府,朕也跟来瞧瞧。”少帝同样露笑,待留侯显然要亲近许多,两人站在一起的模样丝毫不像君臣,亲昵的姿态让许多人想到了私下的那桩流言。
  听说陛下认了留侯为义父。
  简直荒唐!
  留侯不过是个阉人,就算曾是先帝倚重的心腹,也断当不得陛下的义父。如果先帝知道陛下这幅德行,只怕要从地底下气得爬出来!
  许多人在心中咒骂,这个画面刺激得他们心中都不平静。阿宓感觉到了气氛的奇怪,不由抬首过去好奇地打量。
  皇室相貌都不差,从李琰就能看出来。
  少帝比他这位堂哥尚小几岁,按理来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乍一看却让阿宓以为有三十多。
  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少帝太瘦了。
  并非骨瘦嶙峋的那种瘦,是一眼望去就能让人觉得这人身体不健康,颧骨略为凹陷,突出一双眼出奇得大,高高的个子又把这份身躯拉得纤长了些,眼下隐隐有青黑色,不免让人觉得他是不是时常吃不饱饭睡不好觉。
  如果不是有副好相貌撑着,几乎要让人以为这是哪里来的恶鬼。
  阿宓就被唬得忍不住眨眼,心里奇怪怎么会有人长成这个模样。
  少帝和留侯说了几句,这才有闲心看周围,依然带笑道:“这是怎么了?个个脸色看上去都不大好啊。”
  乔省来不及阻止,他的一位堂弟就迫不及待地把事情交待了清楚,语气忿忿,认为他都这么明说了,少帝绝对会为乔府做主。
  其余人也跟着静默,伸长了脖子看少帝反应。
  灼灼众目下,少帝想了会儿,忽而一笑,“既然夫人郎君已不在人世,膝下又无子,何必将人拘在后院守寡?留侯是怜香惜玉之人,不会亏待她的。”
  …………
  禀告的少年瞪大了眼,好像还不可置信,没想到少帝会眼睁睁说出这种话。先不说留侯是个阉人怎么怜香惜玉,就算是少帝自己,也断没有随便夺臣妻的资格,即便其夫君已经不在人世。
  再想说什么,少帝已经连连摆手不耐烦道:“此事就这么定了。”
  准备出声的人语噎,这还让他们怎么说?
  自从这位陛下登基后,做的荒唐事不少,但这直接到大臣家里来帮着抢人,还真是头一回。
  李琰面无表情立在旁侧,他没想到这位堂弟现在已经这么放、荡不羁,开口就是为留侯夺人妇,朝堂怎么可能不乱。
  留侯侍从眼见就要上去拿人,妇人却不哭了,她抹掉眼泪看向四周,乔府一些与她对视的人都忍不住低下了头。
  她笑了笑,乔省心道不好,只听这位二婶道:“士有节,女有贞,郑氏再不堪,也绝不伺候一条狗!”
  说完,一手摘下发簪就要往胸口刺下,却被不知从哪处弹来的小石块打中手腕。簪子哐当落地,留侯的人立刻就把她制住。
  留侯笑眯眯道:“怎么会让夫人伺候狗呢,本侯府中养了许多东西,任选一样也比狗要威风许多。”
  妇人脸色已经煞白,再想咬舌自尽,口中却被人眼疾手快地塞进了布条,不禁发出呜呜哭咽声。
  乔府的人看得怒从心起,少帝却在此时悠悠打了个呵欠,“整日都是这些把戏,朕看得无趣,没事了就走吧。”
  他一开口,其他人就算有火也给硬生生压了下去。
  留侯应了声,回头看到身边的沈慎,便拍了脑袋,“瞧本侯这记性,竟忘了庭望。”
  少帝打完呵欠,好奇望来,“庭望有什么事?”
  注意到留侯的目光投向李琰那儿,沈慎心中感觉不妙。他确实有把阿宓要回来的打算,但绝对不是通过留侯。
  下一瞬,留侯道:“陛下有所不知,庭望这般年纪身边也没人服侍,臣早就担忧不已。不想这次派他去南地办事,就带了个小姑娘回来,如果不是有人告诉臣,庭望还要瞒着我呢。”
  他语气听起来像调侃,谁都不觉得不对,唯有沈慎听出了其中警告。
  留侯继续道:“哪知道这人还没带回府,在城门口就被人截走了。庭望就是太实诚,受了委屈也不知向我诉说,这可是他第一次看上的小姑娘,陛下说臣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少帝点了点头,“不错。”
  随后留侯就直直看向了李琰,微笑抚袖,“世子,您说是不是呢?”
  乔省眼皮又跳了下,他说留侯怎么今天突然来找茬呢,原来是特意来这里等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是魔鬼吗??我赶脚哪里都没表露啊,为啥都猜阿宓爹是留侯?
  第24章 归赵
  显王府和乔府一直就亲近,曾经还有过结亲的想法,但乔府没有十分适龄的女儿,加上将军府又有意,此事就作罢了。
  这些是满京城都清楚的。
  留侯的意思约莫是,显王世子抢了我手下的人,我便来乔府也试一试。
  不过是以势压人,这种事留侯做得还真不少。
  李琰余光望了眼阿宓,小姑娘还在状况外。
  “侯爷怕是误会了,我予沈都督千金买下一人,寻常交易,怎能说是截走。”
  他确实给了千金,但也确实是特意在城门口暗中逼迫沈慎。
  留侯老狐狸成精怎么可能不明白,他今天不准备打机锋,直接道:“世子的意思是,今日我也得给乔府留下千金了?”
  周围人一时哗然,留侯这要是真做了,岂不是在打了乔府一巴掌后又狠狠踩一脚?同理,世子如果应了,转头乔府就能也恨上他。
  留侯难缠,李琰不是第一天知道,他那张嘴能把整个朝堂说得哑口无言,都是些歪理,但也着实不好反驳,一时脸色黑沉。
  不过是个侍婢,寻常人这时候也知道取舍了,李琰却没有立刻松口。意外坚持的态度让留侯有些讶异,不禁好奇这同时让沈慎和李琰破例的小姑娘到底有什么魔力。
  阿宓就站在李琰身后,起初的话听不明白,但留侯说李琰截人那段倒是听得清清楚楚,又见留侯和沈慎就站在一块儿,大概也猜得出这是为沈慎出头的人。
  她眼中的探寻藏不住,和留侯对上时得了对方微微一笑,模样竟有几分和蔼。
  留侯是个阉人,先帝还在潜邸时就带在身边,没人怀疑过他的身份。他令人称奇的地方之一便是,即便去势了模样也和正常男子别无二致,声音没有变细,体发也照长无误,还蓄了一把美髯,带笑时看上去很有些温雅儒生的味道,这让阿宓就更看不出他真实身份了。
  李琰依旧没有出声,留侯继续道:“既然世子都默认了,来人,去我府上取千金来。”
  等这千金取来,可就木已成舟无法挽回了。
  乔省心中一急,用恳求的目光看向李琰。他知道世子能把那小姑娘带在身边,说明很是喜爱,但这怎么能和乔府还有他二婶相比,乔府和显王府关系不一般,世子应该知道哪个选择才是正确。
  李琰却是又沉默了会儿。
  如果管事在场,恐怕又要用看红颜祸水的眼神看阿宓了。
  乔省忍不住道:“……世子。”
  边道边看向阿宓,这时他的眼神也带了不善,好像阿宓是蛊惑了世子的狐狸精。
  留侯斜眼瞧着这几人,像在看什么好戏,边不忘用扇子抬起妇人下巴,笑道:“夫人莫哭,本侯马上就能带你回府。”
  妇人心如死灰,身体在轻轻发颤,乔省再度低声,“世子!”
  “慢着。”李琰终于开口。
  乔府人心口一松。
  “是我忘了。”李琰话语一停,看了看阿宓才继续,“当初只是借沈都督侍女一用,现今半月快到,也是时候归还了。”
  他面色平淡,眼底波涛汹涌。
  留侯帮沈慎出头恐怕只是顺便,特意来和显王府作对才是真,是得到他今日在乔府的消息,冲他来的。
  “阿宓。”李琰没看阿宓了,继续道,“你现在就回沈都督那儿吧。”
  突然的一句让阿宓愣在那儿,她有些不敢相信公子这么轻易就让自己走了,呆呆地抬头。
  李琰没有看她,她下意识把目光投向了沈慎。
  沈慎开口,“过来。”
  “阿宓?”留侯也跟着叫了声,似乎在琢磨是哪个字,微微一笑,“真是个好名儿,听着就喜欢,还不过来?”
  阿宓这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可以回到大人身边,可是不知怎的,依旧不大敢走的模样。她慢慢地往前迈了几步,忍不住回过了头。
  李琰本不准备再反应了,见状还是轻轻出声,“阿宓不想回去吗?”
  留侯似笑非笑,这时候不说话了。
  像阿宓这样的小姑娘,心思都写在脸上。李琰虽不知为何她以前一直抵触自己,但以为经过这十多日的相处,阿宓心中总有些自己的地位,而且无论如何总该比沈慎那种整日见不到笑脸的人要好上许多。
  岂知他不说还好,一说阿宓就被惊醒了似的,一个激灵忙回正了身子,几乎是小跑着到了沈慎身边,在他身后藏好,才露出个小脑袋惊疑不定地看来。
  李琰:…………
  留侯再次笑出声,拍了拍沈慎的肩,“看来阿宓姑娘很是喜欢我们沈都督啊。”
  这倒离事实差不多,也许是雏鸟情节,阿宓十分依赖沈慎。至少在在场这些人中,她最信任的也无疑是沈慎。虽然曾被“抛下”过一次,可相对于曾间接至阿宓于死地的李琰,当然是沈慎要好上许多。
  李琰到底有些失望,他自认对阿宓用了足够的耐心,没想到还是没能让小姑娘破除心防。
  当下又被留侯算计一着,李琰没了周旋的兴致,几句话后就带着人离开了乔府。
  ***
  沈慎带着阿宓出府的时候,也着实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去,人就回到了自己身边。
  本以为留侯会借阿宓来说什么,但他只是看了眼沈慎,温声道:“先把阿宓姑娘安置好。”
  如果说留侯是什么好心人,沈慎绝对不会信,阿宓的相貌也确实是留侯以往会喜爱的那款,今日他却丝毫没有开口要人的意思。只能说在留侯那儿,阿宓约莫另有他用。
  倒是少帝临走前仔细端详了下阿宓,调笑道:“朕道庭望怎么不近女色,原来是要求太高,小看你了。”
  “陛下。”沈慎沉声这么一说,少帝就连连摆手,“好了,你也别抱怨朕,朕这就走,不打扰你和小美人的重聚。”
  待人散尽,阿宓就一直沉默地跟在沈慎身后,如果没注意,还真容易忽略她。
  转身入了小巷,沈慎停步,阿宓也适时停了下来,低垂着脑袋,让人只能望见她乌黑的发顶。
  “刚才怎么不在乔府认亲?”沈慎这么漫不经心地问着,得了阿宓小小抬头望了眼,仔细看,那里面应该还有丝奇怪。
  沈慎却看不懂的模样,从袖间拿出了一对耳坠给她,“是少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