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韧古见小人参在那比划，忍不住好奇问道：“无灾，你娘说什么？”
  往日里传话传得特别快的小猫妖，这次支支吾吾了起来。
  小圆脸红得更厉害，头一次没有一字一句转述，而是磕巴着说：“父皇，娘、娘夸无灾好看嘞。”
  见乖儿子这么容易害羞，小人参两根须须叉着腰，笑得前仰后合。
  陆韧古也忍不住笑，伸手把站在榻边的小人参拿了起来，生怕她一头栽到地上。
  随即对着站在门口的柳无灾招手：“无灾，过来，让父皇看看。”
  小猫妖双手背到身后，磨磨蹭蹭挪了过去，仰着炸了毛的小脑袋，怯生生地看着陆韧古，先跟他提前了个招呼：“父皇，无灾有、有尾巴。”
  小猫妖的尾巴暂且还变不没，这事柳若芊早就知道，也看过了，她伸出一根须须，在小猫妖脑袋上摸了下。
  {放心，你父皇连你娘的人参须须都不嫌弃，又怎么会嫌弃你的尾巴，过来坐吧。}
  果然，陆韧古伸手揽着柳无灾的肩膀，将他揽过来：“无灾，父皇说了，既然你娘认了你做儿子，那你便是父皇的儿子，无论你是什么样，你都是父皇的儿子。”
  爹娘都表了态，这下，小猫妖放心了，把在身后捂着尾巴的小手拿下来，坐到了榻边，笑得又害羞，又幸福。
  “父皇，娘，无灾好开心！”他说，声音小小的，奶奶的。
  胖儿子这样，惹得小人参母爱泛滥，从陆韧古手上蹦到小猫妖肩膀上，伸出两根须须就抱住他的脖子。
  {无灾，娘也好开心。当然，如果娘能早点变回人，那娘就更开心了。}
  柳无灾把原话转述给陆韧古听，陆韧古听完，神色变得严肃，心情有些沉重。
  是啊，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方法，让芊芊变回人。
  他伸手在小猫妖的肩膀上拍了下：“无灾，你陪着你娘，父皇去热饭，咱们先吃饭。”
  方才全福过来送东西，提了一盒点心，一盒饭菜，但都凉了，得热上一热才能吃。
  邹乞已经将那道士和吴尚书带来，关在山下别院，等吃过了饭，他就要亲自去审问。
  当陆韧古说热饭吃饭的时候，三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当陆韧古在外头厨房忙活了好一阵，将饭菜都热好，用食盒提进来的时候，三人这才同时反应过来，陆韧古可以吃饭，柳无灾可以吃饭，但小人参，要吃什么？
  陆韧古问柳无灾：“无灾，你娘她，能吃什么？”
  柳无灾抬起小胖手挠了挠炸毛小脑袋：“爹，无灾也不知道。”
  他活了那么多年，打交道比较多的都是动物妖，就不认识几个草木精，偶尔遇到过几个，也都是擦肩而过，互不干涉。
  “那你问问你娘，她做人以前，都吃些什么。”陆韧古说。
  柳无灾转头看向小人参：“娘。”
  小人参听到了，用两根须须挠了挠自己的小叶子。
  {无灾，跟你爹说，娘以前当参的时候，就是待在土里，喝点雨水，露水什么的，别的也没吃过啊。}
  小猫妖转述。
  “土，雨水，露水？”陆韧古一边叨咕一边沉思，疑惑道：“那岂不是要把你种回土里？”
  小人参一愣，随即用须须一拍大腿。
  {无灾，你爹这个方法好像可以哎，娘既然在土里待着待着就成了人，那把我种回去好像也是对的，大不了五百年过后我又成了人。}
  柳无灾转动小脑袋，看着陆韧古把话转述了一遍。
  五百年？
  那不行，太久了。
  陆韧古一听就摇了摇头。
  他起身去外头水缸打了一碗山泉水，放在桌上，随后把小人参拿起来放在碗边：“芊芊，明儿一早我去给你接露水，
  这是山泉水，你将就着先喝一些？”
  小人参将披风往后一甩，将两根须须伸进了碗里。
  眼看着碗里的水慢慢下去一小截，陆韧古松了一口气。能喝就好。
  等小人参喝完把两根须须拿出来，他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须须：“芊芊，我和无灾先吃饭？”
  小人参弯了弯两片小叶子，随后指了指榻上，陆韧古将她放下去，把饭菜都摆了出来，招呼柳无灾一起吃饭。
  陆韧古吃完的时候，小猫妖还在慢慢吃着。
  在醉花宫的时候，他们娘俩怕被人发现，每次吃饭的时候，小猫妖都是猫的形态，偶尔有几次变成了人，也都是裹着大氅躲在床上偷偷地吃。
  这还是他活了一千年一来，头一次正儿八经地坐在桌子前吃饭，小猫妖一是觉得很新奇，再就是筷子还用不大熟练，就吃得慢了些。
  陆韧古也不催促，单手撑着头歪在了榻上，看着独自玩得开心的小人参。
  从刚才父子俩吃饭那时候开始，她就又兴致勃勃地去扒拉她那一堆小衣裳去了。
  姑娘家就是姑娘家，哪怕变成参了，爱好还是没变。陆韧古见小人参认认真真在那扒拉来扒拉去，顿觉好笑不已。
  听到狗陛下又在笑，小人参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回手就抽了他一须须，随后转了个方向，拿屁股对着他继续扒拉，惹得陆韧古又是好一阵笑。
  柳无灾抱着碗，吃着美味的饭菜，看着他爹和他娘有爱的互动，小脸上也跟着笑开了花。
  {无灾，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别学你爹，一天到晚就知道傻笑，当心噎着。}小人参叮嘱道。
  柳无灾应了一声，接着把最后两口饭扒进了嘴里，然后穿鞋下地，踮着脚尖就去够桌上的碗筷碟子，想把桌子收了。
  以前在家的时候，柳若芊也经常帮着家里干活，所以也没阻止，只是提醒小猫妖小心。
  柳无灾应了一声，把两个空碗摞在一起，又去端菜碟。
  见他两只小胖手颤颤巍巍的，陆韧古从榻上起身，接了过去，一一放回食盒：“邹乞将那道士带到了山下，我去审一审，无灾守着你娘，不要出门。也不要怕，院外有金狼卫守着，他们也不会进来。”
  柳无灾乖巧应了，脱鞋爬上榻，坐到小人参边上：“父皇，你去忙吧，无灾守着娘。”
  小人参也弯了弯叶子，挥了挥须子。
  陆韧古轻笑一声，提起食盒，出门走了。
  ---
  “吴尚书，你知道朕的脾气，所以，你最好如实交代。”
  山脚下皇家别院的一间密室里，陆韧古负手而立，垂眸看着脚下跪着的吴尚书，声音冰冷。
  吴尚书被绑住了手，但并未受刑，只是衣衫有些凌乱褶皱。
  他清楚金狼卫的手段，也知道昔日那些罪臣落入金狼卫手里，是个什么凄惨模样。
  但自始至终却没人动他，他以为事情不大，只当是那八万两银票的事败露了。
  先前面对邹乞，他老奸巨猾死不张嘴。现在陆韧古亲自来了，他也倚老卖老哭哭啼啼：“陛下，老臣当真不知所犯何罪，还请陛下明示。”
  【若是待会撑不住，我就认了那八万两……】
  陆韧古善意提醒：“吴尚书，听闻你府上，最近住进来个道士？”
  吴尚书一愣，心中一瞬间百转千回，想了很多，总算想明白今日之祸是那道士引起。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信了那道士之言，诓了闺女出来，也不知闺女现下如何了……】
  吴尚书嘴上很严，不停地喊着冤枉，可在心里却把什么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陆韧古听了一会儿，听明白了。
  “吴尚书，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明日吃上一顿饱饭，朕会让人送你上路。”陆韧古冷声说道，随后转身就往外走。
  君无戏言，何况又是陆韧古这样冷血的帝王，这下吴尚书傻眼了，悔恨不堪，再也不敢隐瞒，跪爬着就去追陆韧古：“陛下，臣错了，臣交代……”
  陆韧古已经知道想知道的，懒得再耗费时间，脚步未曾停顿，直接出了密室。
  密室的石门哐当一声关上，把吴尚书痛哭流涕地悔过之言隔绝在内，陆韧古脚步不停，直接走向另外一间密室。
  ---
  和吴尚书的体面不同，道士却一身血迹，被捆住四肢吊在了梁上。
  “陛下，这道士有功夫在身，臣带人围了尚书府的时候，他企图逃跑，这才打伤了。”邹乞站在门口禀报道。
  陆韧古颔首，挥手：“出去等。”
  邹乞应是，退出门外，石门哐一声关上。
  陆韧古几步上前，看着那道士。道士一副年轻人的面孔，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却是一头雪白的头发。
  陆韧古打量了一会儿，那道士低垂着头，竟然没有任何心声。
  知道他是清醒的，陆韧古开口询问：“名字，来历，为何打伤小猫妖？”
  一听这话，鹤发童颜的道士惊讶地抬起头来震惊道：“陛下知道那是猫妖？”
  陆韧古：“是。”
  道士质问：“陛下是为了那猫妖抓了贫道？陛下为何护着那猫妖，那可是妖！”
  陆韧古反问：“妖又如何！”
  他的芊芊哪怕是妖，可单纯，善良，可爱，从小到大做的都是救人的事，何曾做过恶事。
  陆韧古没了耐心给道士在这答疑解惑，抬起一脚踹在他的身上。
  咔嚓一声，肋骨断掉的声音。道士额头的冷汗刷地一下冒出来，大滴大滴
  地落在地上，痛得他说不出话来，只顾吸气。
  陆韧古面色阴沉：“他们未曾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你为何要伤他们？”
  【他们？我果然没有猜错，宫中除了那猫妖，还有别的妖，想必每次出宫差金狼卫四处驱离和尚道士的柳妃就是那妖了，难怪她要养那猫妖。】
  【早知如此，我该从长计议谨慎行事，既能得了两颗妖丹，也不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还想从长计议？还想夺了芊芊的妖丹？
  陆韧古不知道妖丹是什么，也不知道小人参精有没有，更不知道丢了妖丹会怎样。
  可一听道士这话，他那深如古潭的凤眸里顿时杀意翻涌，满身煞气，抬腿又是重重的一脚。
  咔嚓一声，道士的肋骨又断了几根。这下他连呼吸都停了，心里话也没有了。
  陆韧古语气阴冷，一字一顿：“从现在起，朕问，你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