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千娇 第395节
作者:
西风紧 更新:2024-05-18 03:05 字数:4170
左攸在后面不动声色道:“辽国朝廷还会替咱们诛灭耶律休哥全家,也算是罪有应得。”
“唰!”杨彪把佩剑拔了出来,一手把耶律休哥的脑袋按在低头,一手握剑。耶律休哥瞪圆了眼睛,此时已喊不出声来,他见明晃晃的剑靠近脖子,眼睛里也露出了惧意。残忍之人,倒不一定自己不怕死。
不过耶律休哥总算没讨饶,毕竟没有用。
“啊!”耶律休哥颤声痛叫了一声。杨彪径直拿着剑在耶律休哥活着时就开始锯,庙里的惨叫声喊了好一会儿才消停。外面的大臣听到动静,都变脸了。
杨彪一脸一身都溅上了血,提着头颅放在了香案上,跪在地上作拜。郭绍也向灵位鞠躬行礼。
杨彪拿起一壶酒在地上浇了一圈,然后一脸是血,仰头喝了起来,再也没说话了。
祭了罗猛子,郭绍便出宣仁功德庙,径直回宫。下旨明日再于金祥殿大宴庆功,今日部署诸军休整。
……诸臣在金祥殿拜了,见郭绍起身离去,便谢恩散朝。
魏仁浦专程与左攸告辞:“我先去一趟枢密院与王使君坐坐,便回家了。”
因二人在幽州同处近一年,关系倒熟络了不少。
二人在金祥殿的石阶下面相互作揖,魏仁浦便转身向南走。不料左攸却跟了上来,刚才已经告辞了,魏仁浦有些诧异,缓走了几步。又观那金祥殿台基在上方,台基上如果有人、正在石阶下看不到,便加快了脚步。
走了一段路,左攸才道:“陛下这次回京,祭了宣仁功德庙,却没祭太庙……据说太庙的官员已经准备好了,却没准备功德庙这边的事。”
魏仁浦不动声色道:“左辅政觉得,陛下疏忽了么?”
左攸沉吟片刻,意味深长地看了魏仁浦一眼,“陛下若是疏忽,魏副使先前没有提醒陛下?”
魏仁浦道:“左辅政也在銮驾附近,怎地没有提醒?”
左攸道:“罢了,今年还有几个月,陛下也不一定回来就要马上祭太庙。下官告辞。”
魏仁浦回头看了一眼那高高台基上巍峨的金祥殿大殿,转身向南边步行而去。出一道宫门,魏仁浦进枢密院见到了先回衙门的王朴,两人退朝后也没走一路。杂役端茶上来,他们坐在一起喝茶,气氛十分微妙。
魏仁浦和颜悦色地寒暄了几句,王朴反应冷淡,好像在说:你心里那点弯弯绕绕能瞒过老夫的眼睛?
反正王朴以谋略待人,很不好相处,好在魏仁浦与他共事多年,也习惯了……琢磨着凭借这些年对王朴的了解,万一有一天自己升官压了这个曾经的上峰一头,却不知王朴有没有心胸坦然面对这等事。
魏仁浦又以逸闻的口气谈起了在幽州与武将争座位的事。
王朴听罢却很淡定,随口道:“魏副使不必计较这等事。”
“是,原是小事。”魏仁浦微笑道,端起茶杯,揭开杯盖吹了口气,便喝了一口。
王朴道:“对了,许州那块地,当年周天子封了些什么国?”
“这个……”魏仁浦皱眉作思索状,沉吟片刻,“早先昆吾族部落许由耕牧于彼,故其中一块封了许国,除此之外,大概还有历、康、鄢?”
王朴赞道:“魏副使真是好记性。”
魏仁浦皮笑道:“下官等虽多年替朝廷管军令,平素瞧的都是兵事。不过总算是读书出身,文章典籍涉猎不少。”
王朴点点头。
两人沉默好一会儿,冷场的气氛中,仿佛各自都在琢磨着心事。魏仁浦想起刚才左攸和自己说的话,又琢磨了一遍,心里也明白了十分。不过他此时显得比较谨慎,不太愿意轻易表态……毕竟是大事,得再仔细多想几遍再说。
于是装傻是比较好的法子。
不料王朴盯着他的脸,让他极不舒服,这王朴人老、眼睛却很犀利,被看着实在不怎么爽。王朴道:“魏仁浦觉得哪个字比较好听?”
魏仁浦道:“下官愚钝,不知。”
“魏副使一时没想明白,那便再想想。”王朴端起了茶杯,照样揭开茶杯抚弄着水面,不饮。
魏仁浦心里大骂了一声操,老子心里想什么都被你猜到,很有意思么?不过看到王朴的动作,又松了一口气,当下便站了起来:“下官初回朝,最近的事儿也接不上手,帮不上王使君的忙。这边先告辞了。”
“送魏副使。”王朴拱手回了个礼。
魏仁浦走出书房,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第七百三十一章 粉黛颜色
郭绍回宫后,立刻亲自带白氏去见陆娘子。
进得她住的院子,陆岚出门迎驾,便看到了白氏。娘俩见面对视了稍许,便抱头痛哭。
“爹爹已去世,这世上女儿最亲的人,就只剩下娘了……”陆岚又是哭,又是笑。白氏伸手抹她脸颊上的眼泪。
郭绍还没卸甲,站在后面瞧着她们。这小娘帮了他如许多,如今终于回报了一些,见她们喜极而泣的样子,郭绍惬意轻松地松了一口气。
如许多年战乱,多少人家破人亡,看着这对母女重新团圆,他心下也颇有感叹。
这时白氏忙拉陆岚过来,二人一起跪伏在郭绍面前谢他。郭绍忙作了扶的动作:“起来罢。”
陆岚红着眼睛哽咽地说道:“我以为这辈子也见不着娘了,官家的大恩大德,我三生也报不完。”
“言重了。”郭绍淡定道,“这点事,朕应该做的,陆娘子完全不用谢恩,你为朕做的更多。”
陆岚低眉道:“官家却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郭绍看了一眼她种在院子里的植物,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陆岚似乎很泼辣的,郭绍见识过,不过她在自己面前却是一脸不好意思,柔声道:“官家刚回到宫里,甲未卸便送我娘过来了……穿着很重罢?官家屋里请,我帮你甲解下来。”
白氏在旁边看着面前的场面,眼睛都不敢看郭绍了,说不出话来。
郭绍不动声色道:“暂且,着实可以卸甲了。”
陆岚听罢若有所思。
郭绍进屋让她们母女帮自己把沉重的盔甲脱了,费了挺大劲,不熟悉这玩意的人,确实不太好办。郭绍想起女人中,京娘最娴熟。
陆岚又为郭绍煮了解乏的草药茶,郭绍在屋子里说了好一阵话,才满意地离开。
郭绍回到万岁殿,台基上下的全都跪伏于地,敬畏的表现比以前更甚。他先是想起符金盏,但权衡再三,忍耐了下来,已经忍了那么久,最后一步定要布局得好看一些。
接着他马上想起京娘,一想到那饱满夸张的身段,便欲罢不能。他立刻喊道:“王忠,王忠!”
宦官王忠提着袍服,小跑着进来,一脸恭敬地笑道:“陛下有何吩咐?”
郭绍道:“京娘应在宫中?去传她来见朕。”
王忠急忙道:“奴婢即刻去传旨。”
……京娘正有事在内侍省衙门里。她的脸色十分不好,不知道正为什么生气。
王忠一脸高兴地进来,一副报喜的样子,却见京娘大模大样地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自己。王忠的表情顿时十分尴尬,笑得十分难看,“谁惹着京娘了?您消消气,有喜事!官家招京娘万岁殿侍寝,今晚可是官家回朝第一天哩!”
不料京娘更怒,“我又不是嫔妃,为什么要侍寝?”
王忠的脸顿时僵了,张着嘴站在那里,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京娘很气,胸口上下起伏,冷冷道:“那小娘体弱,官家刚从她哪儿回去,就叫我去,是不是没吃饱?可我受不了那腥味,找别人罢!”
王忠听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沉默了好一会,问道:“您这是要抗旨?”
京娘看了他一眼:“你回禀,我身体不适,怕扰了陛下雅兴,望陛下收回成命。”
王忠道:“既然如此,杂家便告辞了。”
王忠从内侍省出来,转身向里面竖起大拇指,“厉害!杂家算是长见识了!”
跟上来的小宦官忙道:“王公公息怒,回去告诉官家她抗旨,官家一句话就叫她吃不完兜着走!”
王忠想了想,说道:“你不懂,得要官家愿意说那句话呀!”
他赶紧跑着回到万岁殿,见着郭绍,躬身道:“陛下恕罪,奴婢没能传来京娘。她说她不是嫔妃,不侍寝!”
郭绍瞪眼看着王忠,王忠沉着气等着下文。
过了一会儿,郭绍恍然道:“原来如此,朕给她封一个不完了?”
王忠:“……”
他又如实道:“她又说身体不适,不愿扰了陛下雅兴。”
……郭绍在地上踱了两步,心道:因为朕出征没带着她?或者什么原因……女人的心思太奇怪,现在我有心思了,北伐前哪顾得上?
他站在原地,转头看着侍立在宫门内的一众宫女。
王忠也弯着腰转头去看。
这时郭绍道:“叫车来接朕,去周娥皇那里。”
及至周宪处,她十分欢喜,喜迎郭绍进屋。郭绍见到她绝美的脸、婀娜的身段,也是十分高兴,坐下来便道:“总算不是谁都嫌朕呐。”
周娥皇面露诧异,笑道:“谁还敢嫌陛下呀,陛下横扫天下,方击败辽国,这天下还有比陛下更厉害的男子么?”
郭绍摇头笑而不语。
周娥皇招呼一个宫妇过来,小声交代了几句,又转过头柔声道:“妾身没料到陛下会来,临时才叫人准备一些酒菜,得稍等一阵,陛下饿了么?”
郭绍道:“不要紧,朕今日都不用做别的事了。”
周娥皇笑道:“陛下辛苦征战归朝,就得歇口气。”
“这话朕爱听。”郭绍的心情依旧十分好。
这时宫女端着炒过的杏仁、榛果,还有点心、茶上来了。郭绍喝了一口热茶,看着周宪的脸,听她说话。他此时已彻底放松下来,只觉得纷乱的世道似乎终于纷纷沉淀,所有人都似乎渐渐找到了各自的归宿,只是人事早已两非。
周宪道:“陛下怎么不说话了?”
郭绍随口道:“朕喜欢听你说,你的声音好听。”
周宪美艳的脸上露出羞涩的红晕,轻轻拿金线刺绣袖子遮掩半张脸,动作说不出的温柔,“陛下若喜欢听,妾身唱首曲给您听。”
郭绍兴致勃勃道:“娥皇舞跳得好,唱曲一定也好听。”
周宪想了片刻,含情脉脉地看了郭绍一眼,目光如同秋波,她哼了两声,便清唱起来,“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她用江宁那边的方言唱的,虽是清唱,却字正腔圆,十分有韵味。
一时间郭绍也仿佛到了江南一样,这间屋子不大,却非常雅致,只有郭绍和周宪二人,他在歌声之中,似乎身在秦淮河的画船上。
宁静的宫廷,夜色中,窗外灯火绚丽,窗内声色动人,她的姿态动作十分温柔,玉手拿捏之间都仿佛美妙的舞姿,眼睛顾盼之间真真如歌词里的一笑百媚生。
那些撕声叫喊、兵戈铁马的轰鸣已消失在遥远的地方,郭绍陶醉在周娥皇营造的温柔美好气氛之中。
……郭绍出征近一年平定幽云,携胜归朝,刚回来干了什么所有人都在关注,这阵子见了谁、招谁侍寝,都会有无数人私下议论。
皇后符二妹正在金盏那里,悄悄对金盏说道:“官家刚回宫,我还以为他不来滋德殿,也会去李圆儿那里,皇子们都三岁了,现在见着爹怕都不认得。却不料去陪了周娥皇,到底那周娥皇的姿色鲜有人比得上。”
符金盏却带着浅浅的笑意说道:“妹妹的相貌也不比她差。由得他罢,他这回北伐心里那根弦绷了太久,而今大功告成,是得放纵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