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伪。”
  我又虚伪什么了啊？！周筑琛欲哭无泪之际，护士来通知说病人醒了。
  周筑琛真的觉得魏洋太惨了。
  好容易从死亡线上被拉了回来，家人不在身边，爱人不在身边，没有什么知心朋友。沦落到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到周筑琛这么一个普通熟人。
  “综上所述，肖昊他就是个人渣，当年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对陈都的。你也知道，陈都可是从高中就跟着他了的。”
  周筑琛起先安慰了魏洋一番。然后就没话说了，想了想，还是给他揭露一下现实的丑恶，让他早点断了念想。
  “要知道，他让你搬进去的那天上午，才把陈都的东西都扔出去的。然后下午你感觉到一点不流畅了么？完全没有对吧？肖昊喜新厌旧的速度就是能那么快，所以现在换新的才那么快，你就不要再对他存在什么幻想了！”
  魏洋安安静静地听了半晌，低下了头，轻声说：“这不是真的。”
  周筑琛一阵心塞。
  和肖昊交往那么久，居然连他是个人渣这么明显的事实都没有发现。陈都再怎么赖着不走，好歹知道肖昊本性是怎么样的啊！
  “我……我想知道，他……喜欢上了什么人？那个人……一定比我好很多对不对？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是我个性太无趣了，所以……不可能有人长久地喜欢我的。”
  “不对！不是你的错。”周筑琛一脸认真道：“是因为肖昊人渣！”
  “不，是我的错。”
  周筑琛无话可说了。说真的他是无论如何陷入不了魏洋那种消极的情绪里的——如果不是觉得眼前这家伙实在可怜可悲，他真的很想直接丢出一句“呵呵”。
  虽然他应该是和魏洋一样一路被忽略地长大，骨子里也一样多少有些自卑，可是周筑琛在正确地认识自己的平凡的同时，并不会以之为耻；虽然他也会将自己不受欢迎的理由归因为平凡，却并不会因此而自怨自艾。
  但是既然本质上同是天涯沦落人，周筑琛觉得自己还是不要仗着这一点点的优越感再去伤害这只柔弱的兔子了。
  他又陪了白兔君一会儿，肖昊就回来了。周筑琛识相地出了病房，外头程启还坐在长椅上，陈都已经不见了。
  “换成我的话，肯定不敢进去了吧，”程启小小声说：“感觉压力好大啊。”
  周筑琛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
  “但是……肖昊心里也肯定很不好受。像刚才在外面，饭就吃了一点而已，还都给吐了。”
  “……”
  “不知道肖昊的男朋友是个怎样的人呢。”
  “你好奇？”
  “嗯……多少有点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没一会儿，肖昊就出来了，憔悴的脸上仍旧硬是挂着一抹不负责任的人渣笑。
  “好好道歉了么？”周筑琛问他。
  “嗯。他也答应我不会再那么干了。好累，我先回去了。”
  说着身子却晃了晃，程启眼明手快先把他给抱住了。肖昊贴着他的身子，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他好像发烧了。”程启说。
  ——
  当天晚上，应该是程启照顾了肖昊一夜。
  周筑琛这两天着实累了，没撑住，在曾经属于自己的房间里，在曾经自己的床上，抱着肖空睡得很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程启已经留下字条回去上课了。厨房里留下了三人份现做的鸡蛋煎饼和小米粥，周筑琛也是饿了，狼吞虎咽吃了一半，肖昊出来了。
  “你好了？”
  脸色仍然很难看，但是看眼神是复活了大半。渣攻往沙发上一窝，抱着毯子伸出长长的手：“我也饿了，拿点过来。”
  就那么两步路不能自己过来拿？周筑琛沉住气服侍主子。
  “真好啊……还会做饭。不知道梁煜能不能做得那么好吃呢。”
  “你吃就好好吃胡思乱想什么！”周筑琛叹。
  “我说啊，周筑琛，果然人总是在黑暗之中，才觉得光是格外明亮的吧。”
  “啊？”
  “我知道，出了这种事，是我的责任。比起魏洋的处境，我这种始作俑者，也并没有资格说什么精神紧绷或者压力大之类的话。”
  肖昊微微蜷缩起修长的身子，像是冷得厉害一样。
  “所以你随便鄙视我吧……但是那个时候，他能出现在医院里，能陪在我身边，真的给了我很大很大的安慰。”
  “我果然……非他不可了吧。”
  第53章
  非他不可？呵。
  周筑琛近来真的觉得人越长大，就能感觉到这个世界就越他妈的操蛋。
  人比人气死人啊，程启统共就拿了一包苹果，也不清楚具体情况，也没说什么动人的话，更不是第一时间出现，就给了肖昊足够的安慰。
  而其他人，陈都之类的，就是再多的陪伴和安慰，对肖昊来说也统统都是徒劳吧。
  更操蛋的是，归根结底并不是因为你们这些芸芸众生不够好，也不是因为普通直男程启有多好——只因为你们这群凡人，统统都不是梁煜2.0。
  周筑琛有的时候也会不禁会妄想，身为梁煜本尊的人生，该是多么的酸爽！
  不但得到了谁都得不到的忠犬呆萌痴情少年肖昊的完整的、无私的、毫无保留的爱，并且能眼也不抬地弃如敝履，还在上面踩上了几脚，让肖昊再也无法把那颗已经碎成渣渣的心再完好无损地送给别人。
  简直是食物链顶端令人顶礼膜拜的巅峰王者啊！
  而且那个梁煜——虽然肯定是比他周筑琛帅的多、气质好得多、头脑也聪明得多，但是用各项公众的条件标准去衡量他的话，其实也就不过是一个中上等级的男人而已。
  不像肖昊天生有着高人一等外形，兼具魔性的诱惑力，是公认的上品，或者说几乎可以称为“人间极品”。
  可是“人间极品”却就这么被中上品给玩坏了，至今无法修复。
  学霸的世界果然是常人不可企及的神域之zone？！
  周筑琛不但无法理解梁煜当年到底怎么把肖昊玩坏的，也无法理解他如何能下定决心那样绝情地甩掉人间极品。梁煜简直就像一枚核弹，不但把肖昊原本美好的一部分炸得粉粉粉碎，那核污染还一直残留到现在，以至于肖昊疼到现在还需要找个2.0版本来饮鸩止渴。
  至于肖昊和梁煜的故事，各种前后的因果，后来去看魏洋的日子，周筑琛也陆陆续续都跟他说了。
  这个过程并不是一天完成的，大概前前后后经历了三个月左右的时间。
  从魏洋接受现实，到出院重新找到工作，直到他的人生慢慢回到正轨。
  当然这个过程并没有听起来的这般轻松。魏洋并不是一下子就接受了现实，事实上，从一开始难以接受任何变化的“否定”，到觉得自己是受害者的“不甘”，发展为阻止对方离开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去自杀，然后经历心如死灰“悲伤”直到认命接受——所谓“失恋的五个阶段”，魏洋有如教科书一般经历得很全。
  但是周筑琛觉得这样也好，起码不像苦逼陈都，那家伙似乎很多年来一直都停留在第一阶段“否定”上——始终自己骗自己说还有戏。
  所幸，这阵子陈都终于进化到了第二阶段。
  他突然好像想通了什么似的，毅然退掉了肖昊帮他租的房子，之后整个人从北京彻底消失了。
  肖昊并没有管陈都的去向或死活。
  随着魏洋的康复和逐渐远离他的人生，肖昊心中的石头也缓缓落地，然后果断继续他的人渣生存信条——所有的一切都为了自己爽而活着，继续耐心慢慢泡他的“本命”直男梁煜2.0。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这种事情，似乎永远能在肖昊这里循环上演。
  周筑琛其实一直知道陈都在哪。
  他知道陈都躲回了老家。周筑琛倒是不担心陈都会落魄——他还在继续画画，两个小助手也都还在北京各自的出租屋猫着呢，反正在哪每天都照样接活一样赚钱。
  如此看来，这次陈都虽然受了很大的打击，但不是没有退路，周筑琛也不算过于担心。
  话说回来，当下这段日子，肖昊和程启的“友谊”还真的在肖昊的努力下突飞猛进中。
  具体怎么突飞猛进的呢？
  因为肖昊他“病了”，“精神状况及其不稳定”，每天不是“提不起精神来吃饭”就是“有抑郁倾向”，完全不懂何谓“狡猾”的理工科直男程启于是每天下课之后都要花很多时间来家里照顾他，作为自己之前生病被照顾的回报。
  周筑琛也是服气了。他一开始真没想到肖昊可以无耻到这个程度。
  肖昊一开始也没想到那么顺的点子。
  但是阴错阳差地，他就从那次精神压力导致的发烧和短暂的厌食中得到了灵感——计提阿尼头脑昏昏沉沉的，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记得这几年发生了什么。时间仿佛一跃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他人生中唯一幸福得好像含着糖果一般的甜蜜时光。
  “梁煜”在他身边，从来都没有离开。
  他会测他的体温，担心地查看他，对他悉心照顾嘘寒问暖。吃着“梁煜”吹过的粥，看着他永远不会离开的身影，肖昊那几天全然在云里雾里心花怒放，幸福到了睡着了都能笑着醒过来的地步。
  那种感觉，真的太让人食髓知味了。
  以至于肖昊明明知道那个人不是“梁煜”，却觉得根本无所谓。
  只要够像就行了，这么像已经足够了。
  这就可以了，我非要你一模一样干什么？
  周筑琛本来想说“你高兴就好”的。
  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忍不住鄙视他：“骗自己有意思吗你？”
  “有意思啊！”肖昊无耻地笑着回答：“这种幸福……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啊。”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程启真就是那种半点都弯不了的直男呢？”
  纵然是众星捧月的肖昊，纵然有恶魔般的魅力，有些事情也不是简简单单说“努力”就能做到的吧？
  不过肖昊却很有信心的样子：“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周筑琛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总觉得以自己那点级别的魅力等级，担心肖昊会再次受伤实在是有点咸吃馒头淡操心的嫌疑。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任重而道远是肯定的嘛！不过你放心，我会循序渐进不会吓着他的。安啦，我有的是时间来跟他耗，总有一天攻略下来，你就看着好了！”
  第54章
  很快，全世界都知道了肖昊在追程启。
  只有程启自己不知道。
  pipe dream酒吧里，展开了各种各样对于“老板喜欢的那个直男”的大讨论，一大波人被伤了心，借酒消愁反而拉升了酒水的销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