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杉，“参加纳斯卡的前线作战，并且——”珍妮上尉的问题怎么这么多，她已经不想回答了。
  珍妮上尉的声音越发柔和，“并且怎么？”
  岚杉，“没怎么，我会尽力。”
  珍妮上尉，“你有明确的人生目标吗，是什么？”
  岚杉，“有，是——”心中隐隐约约一直存在的那股不对劲的感觉越发强烈，她不是得过且过的人，觉得有问题一般来说就是有问题，不知道是什么问题只不过是你还没能发现而已。含糊过去有时将会是致命的！
  于是先不回答，努力地思考，是哪里不对劲呢？
  心底深处忽然响起了一个低沉好听，华丽得好似大提琴奏起的声音【据我所知，在第二军团中，必须要进入核心纵队才能算是真正进入了第二军团的高层，那应该是你的目标。不过第二军团的核心纵队不是那么好进的，宋时与能这么年轻就把第二军团牢牢掌握在手里自然有他的一套，我能告诉你的就是他虽然对外都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形象，但对下属手段其实是非常强硬，那些善于服从的人可能觉得没什么，但我觉得像你这样既自我又骄傲的人恐怕不一定接受得了。】
  这是兰斯亲王曾经对她说的一段话，是一个猜测，也像是一个很隐晦的提示，那位猎豹一样高傲又敏锐的亲王曾猜测她可能受不了进入第二军团的核心纵队，原因是宋上将对待下属的某些强硬手段。
  岚杉的心里忽然醒悟过来，她为什么觉得不对劲——眼下的情形不正常，并非能够自然而然发生的。
  看得见却总是走不到的目标，温和的几乎不真实的声音，身不由己的回答，这些都不正常！
  右臂一挥，一直藏在手心里的应急手柄弹出，小型光剑猛然挥向身边一直温声细语的珍妮上尉！
  “嗷！”一声完全不属于人类的痛呼响过之后，岚杉的头脑中开始一阵发晕，使劲闭闭眼再睁开，眼前的景象就完全不同了。
  原来她早就已经走到已经等在dl102训练场中的那些人面前。
  宋上将身后是纳文秘书和卡特上校，三人都用有些惊讶的表情看着她。
  贾思特少校，强尼.布朗少校和霍曼上校也都到了，不过统一的脸色惨白，最年轻的贾思特少校还用手抵着额头，都是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
  再后面远一点的地方站着的是巴拉特队长和宋上将的卫队。
  珍妮上尉正蹲在她脚边搂着一只长相有点像大狗的异兽安抚着，异兽被光剑划伤，正在呜呜呜地挣扎。
  宋上将最先收起了惊讶的表情，“岚杉少校，真是出人意料，你竟然能抵抗住梦魇星异兽的催眠控制。”
  岚杉还是头晕，不过思路已经很清晰了，“梦魇星异兽？这也是集训内容？”梦魇星异兽有极强的催眠能力，除了特殊的医疗机构，一般不允许随便豢养。
  没想到会被用在这里，刚才真是太危险了，她一直都有着非常明确的人生目标，但是不能说出来，特别是不能对宋上将这种身份的人说。
  纳文秘书很尽职的解释，“岚杉少校，这是第二军团吸纳核心纵队成员的考核内容，因为要保证队员的绝对忠诚，所以才会使用梦魇星异兽，但你也看到了，我们的问题都不会涉及个人隐私，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你的意志非常坚定，是第一个挣脱异兽催眠控制的人，这当然很难得，不过你的问题也因此没有回答完，请告诉我们，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岚杉面无表情，“是成为一名出色的军人。”
  纳文秘书不满意追问，“有多出色？”
  岚杉给出了一个在外人听来有点贪心不足，但符合一个有抱负的年轻人的心理；而从她自己的角度出发，也算是真话的回答，“尽我所能，没有上限。”
  纳文秘书笑了，“好。”这回应该是满意了，没有再继续追问。
  岚杉刚要放松一下，揉揉额头——被异兽催眠控制过后会很难受，看贾思特少校那几人的样子就知道了。
  却听宋上将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最敬爱的人是布莱克.林夫人，那是你的亲人吗，我怎么觉得有点耳熟？”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纳文秘书极为高效的在终端上查了一下, 然后也有点疑惑，“岚杉少校的亲友中没有这个名字，而历代名人中叫这个名字的人也很少, 按照重要性排序，第一个是前星际时代最著名的军事家莫染将军的母亲。但是，说实话, 她也不是很出名, 因为当时的莫染将军对家人保护得非常严密，她最亲近的家人几乎不会在公开场合露面, 也很少有私人信息外泄。”
  宋上将明白了, 怪不得自己觉得布莱克.林夫人这个名字耳熟呢，莫染的生平事迹他几乎能背出来，顺带也对她的出身背景做过深入了解，莫染所有亲属的名字在军部解密的历史档案里都有记载，他也一丝不苟地看过一遍，所以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他只是不明白岚杉最敬爱的人为什么会是布莱克.林夫人？
  军部那些历史档案已经不算机密, 想查就能查到, 岚杉能知道布莱克.林夫人的名字也不奇怪，问题是从知道到最敬爱的跨度是很大的。
  宋上将对纳文秘书点点头, “谢谢。”又问岚杉，“你说的就是历史上这位尊敬的夫人吗？”
  岚杉, “是。”
  宋上将微蹙起修长的眉, “除了知道她是莫染将军的母亲之外, 人们对布莱克.林夫人的其它生平事迹一无所知, 你最敬爱的人为什么会是她？”
  岚杉，“因为她是莫染将军的母亲，我想她一定非常的温柔出色，令人向往。”
  宋上将，“所以说，你敬爱这位夫人的原因是因为她培养了莫染将军。”
  岚杉，“可以这么说。”
  贾思特少校，强尼.布朗少校和霍曼上校这三个人一来不知情，二来还在忍耐着被异兽催眠的后遗症，正难受着，所以对他们说的话只是随便听听。
  而纳文秘书，卡特上校还有巴拉特队长等几个知情人听了这话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众所周知，宋上将从少年时起就狂热地崇拜着历史上那个几乎要被人们神话了的人物——莫染。
  而现在岚杉因为布拉克.林夫人培养出了这样的女儿而无比崇敬她，都已经到了敬爱的地步——
  这实在是不能不让人多想。
  卡特上校干脆直接瞪了她一眼，只可惜他那双灰眼睛太漂亮了，在夜色中清澈如水，瞪人也没什么威慑力；纳文秘书看过来的眼神则满含无奈和同情；宋上将也别有深意地多看了她两眼，大概觉得这个话题不好再继续下去，于是结束了对岚杉的问话，招手让贾思特那几人过来。
  岚杉不动如山，她虽然一贯不容易产生尴尬这种情绪，但也觉得这几眼惹来的很没必要。
  都是那头梦魇星异兽惹的事儿。
  低头看看脚旁还被珍妮上尉抱在怀里安抚的梦魇星异兽。
  梦魇星异兽的体型像一条矫健的大狗，动作也灵活，刚才岚杉手里的又是一柄小型光剑，它躲闪及时，只被浅浅划了一下，伤势并不重，之所以一直呜呜呜的闹个不停是因为被吓着了。
  岚杉低头看它时，它刚刚被珍妮上尉安抚住，正好也抬起湿漉漉的圆眼睛看过来，见岚杉在看它，立刻伏底身体，肚子完全贴地，只一条短而粗的尾巴晃来晃去，嘴里又发出呜呜的声音，不过这回不是乱叫而是充满了讨好的意味。
  这头异兽是珍妮上尉养的，她不舍的向岚杉解释，“挣脱梦魇星异兽的催眠控制是驯服它们最直接有效的方法，波比已经被你驯服了，它在向你表示它的臣服。”
  岚杉，“波比？”
  珍妮上尉慈爱地拍拍梦魇星异兽的狗头，“波比是我给它起的名字。”
  岚杉于是也弯下腰去，面无表情地拍拍狗头，“我没地方养它，带它回首都星是违法的。”
  梦魇星异兽被岚杉拍了，立刻晃晃脑袋表示高兴。
  珍妮上尉对这个回答很满意，“虽然你不带它走，它会失望，但也不要紧，把它寄养在木槿星，你有空来看看它就好。”
  宋上将一行对贾思特几人的不适早有准备，看他们歇息了这么久还是不能自行恢复，就有卫士上前来给每人发了一支强效舒缓剂，最后看看面色如常的岚杉，有些犹豫，不知道还要不要发给她。
  卡特上校出声，“岚杉少校也需要一支。”
  这种强效舒缓剂应该是专门针对梦魇星异兽催眠后遗症配制的，非常有效，几人喝下去后没一会儿就恢复了正常。
  宋上将面容肃穆的站到了几人面前，气势冷而严峻，“这次来木槿星集训的目的，我想你们应该都已经很清楚了，你们之前在星战军中的表现为你们争取到更进一步的机会。我希望在得到了这个机会之后你们不会让我失望！你们要明白，第二军团的核心纵队永远只接纳最优秀的军人！”
  几人一起立正，“是，将军！”
  宋上将话锋一转，语气更加严肃冷峻，“今晚是你们进入核心纵队的第一场考核，说实话，我并不满意，松散，懈怠，缺乏警惕性！你们的表现堪称平庸，这不是一个核心纵队的成员该有的水平。”
  几个人，除了岚杉脸色不变外，其余三个都微微低下了头。虽然梦魇星异兽是为了保证核心纵队成员的忠诚度才被使用的，但他们在紧急集合的途中不慎被异兽控制也是不争的事实。
  宋上将这时候的气势和平时完全不同，冷酷强势到不留任何情面，一指场边矗立的一排练习机甲，“作为惩罚，每人二十个比亚攻击，互相执行！”
  贾思特三人再次一起立正行礼，“是，将军！”
  立刻转身大步跑向练习机甲，各自登上一台，开始咬牙互相执行二十个比亚攻击。
  岚杉站着没动，她知道比亚攻击是机甲动作中较为简单基础但出力极大的动作，比亚本就是凶猛化身的意思，能被叫做比亚的攻击，自然更加凶猛。
  等看到贾思特少校的机甲先站定不动，被强尼.布朗少校的机甲一次次击倒，再一次比一次艰难的爬起来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宋上将要求互相执行的含义——一种变相的体/罚。
  宋上将淡淡看向岚杉，眼神并不很冷，但有瞬间让人喘不上气来的压力，“岚杉少校，我并没有说你可以例外！你虽然最后挣脱了梦魇星异兽的控制，但也只是挣脱，你在集合途中照样因为不慎而被异兽控制了。”
  岚杉，“我对此有些异议，不过希望能够在最后单独说明。”
  宋上将深沉看她一眼，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看过之后就转开头继续望向场中那三个正在互相执行比亚攻击的人。
  纳文秘书，巴拉特队长，还有已经站起身来的珍妮上尉都很惊诧甚至有些担忧，这是个非常重要的时刻，几乎相当于一个仪式，一种锤炼，经过仪式进入核心纵队的人将从此成为第二军团的中坚力量，因此这就成为了一个非常严肃认真的时刻，有什么想法也应该控制自己忍住，等过后再说。
  卡特上尉则开始向岚杉使劲使眼色，岚杉朝他微微一点头。
  场上互相执行的二十个比亚攻击很快结束，贾思特少校，强尼.布朗少校和霍曼上校即便人在机甲里，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力，几乎全都是一瘸一拐走回宋上将面前的，好在声音都还坚定有力，“报告将军，二十个比亚攻击已经完成。”
  宋上将手负在身后，高而挺拔的身形在他周身环绕着冷肃气息的时候给人以十足的压力，“现在回去，明早我要看到你们对这件事情的总结和反省报告，记住，手写，不得少于标准任务报告的长度！”
  三个人脸色都微微一苦，估计回去连使用治疗仪处理伤势的时间都没有了，立刻一起大声回答，“是！将军！”
  这入队的第一次集训强劲有力地把他们那本已经有些轻飘飘的心情压了下去，心里随之升起的是惊醒肃然还有谨慎和服从。
  岚杉再次忽视了卡特上校的暗示，静静等着三人先离开。
  宋上将等三人走后才再次转向了岚杉，脸色平淡，口吻也很平淡，“岚杉少校，没有及时服从命令，一次德莫森基础操练，立刻执行！”
  岚杉没有多说什么，立正行礼后转身朝那排练习机甲大步走去，登上最近的一台，开始做德莫森操练，这大概就相当于她那个时代，士兵犯错后被罚负重跑五公里的概念。
  她刚才确实没有及时服从命令，做一套德莫森基础操练是应该的。之前互相执行的比亚攻击带有轻微的羞辱性，目的在于上级对下级的敲打和立威，所以她不会去，现在是自己做操练，那么做也就做了。
  等一套做完，回到宋上将面前的时候，宋上将用不变的神态和口吻淡淡说道，“扰乱集体行动，一次德莫森基础操练。”
  岚杉神色不变，没有多说什么，再次转身朝那排练习机甲大步走去，登上最近的一台，开始做第二次德莫森基础操练。
  德莫森基础操练是一项大体力运动，做一次就要把人累趴下，连做两次算是很严厉的警告了。
  等岚杉再次回到宋上将面前时，宋上将终于开口，“说吧，你有什么异议，说完之后回去写一份和他们一样的报告，明天补做二十个比亚攻击，因为你自己的拖延，你已经没有队友了，所以由巴拉特队长执行。”
  岚杉语气也很淡，“我拒绝。”
  宋上将挑眉看她，“请再说一遍。”
  “我拒绝。”
  “原因。”
  “没有人是完美的，想挑错表现得怎么样都能挑出错来，所以我不接受。换句话说，我拒绝这种为了敲打和警示而做出的挑错行为，我想要的是一份尊重！”抬眼看着宋上将，语气自信到能和他分庭抗礼，“而我可以向你证明，我值得这份尊重。”
  宋上将在培养一支对第二军团绝对忠诚，对他自己绝对服从的人手。
  所以他的做法没有错，换做岚杉自己训练新兵，大概也会这么做，入门第一课必然是确立长官的威望以及教会他们服从是军人的天职。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清楚了，兰斯亲王的预测非常准确，第二军团的核心纵队不是那么好进的，其中的某些过程对于善于服从的人来说也许不算什么，甚至会觉得理应如此，军队不同于其他地方，对新人有力的警示和下马威能让他们牢牢记住自己的身份是什么，义务又是什么。
  但岚杉却不愿接受。
  是不愿，也是不能，一旦把自己定位在了无条件服从的下属位置上，想再改变就很难了。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