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午饭,足足吃了半个小时。
  山本五十六从小就接受了严格的教育,也是一个很有节制的人,日常生活可以说节俭得有点清贫了。
  “你怎么看?”
  南云忠一愣了一下,才发现山本五十六已经吃完了。
  “到目前为止,我们的行动都算成功,可是我们却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错过了扩大战果的最佳机会。”山本五十六把毛巾递给站在身旁的副官,说道,“虽然成功偷袭了那霸,击沉与击毁了中国海军的所有主力舰,但是却没能逮到特混舰队,也没能干掉三艘航母,中国海军依然有反击能力。”
  南云忠一没有开口,面色非常严肃。
  “更重要的是,我们仍然不知道特混舰队的去向,只能大致推断,特混舰队正在返回青岛的途中。”山本五十六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只要特混舰队还在,中国海军就不会束手就擒,接下来还有恶仗要打。”
  “不管怎么样,中国海军遭受重创,士气肯定非常低落。”
  “你这么认为吗?”
  “五艘主力舰不是沉没就是遭到重创,而且中国海军并没建造新的主力舰,就算特混舰队还能作战,恐怕……”
  “你是航空战队司令官,你觉得,偷袭那霸的是主力舰,还是航母?”
  南云忠一闭上了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虽然南云忠一是航空战队司令官,在日本海军中,也是航空作战方面的翘楚,但是与其他日本海军将领一样,南云忠一对主力舰抱有特殊的偏好。甚至可以说,当初山本五十六让他担任航空战队司令官,不是他更加懂得航空作战,而是他更加好控制,不像其他将领那样固执。
  要说对海军航空作战的理解,南云忠一还远远不够。
  “事实证明,中国海军走了一条最便捷,也是最有成效的发展道路,我们不得不佩服冯承乾元帅。”
  南云忠一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山本五十六的意思。
  山本五十六到中国担任武官的时候,正值冯承乾着手创建与壮大中国海军,因此对冯承乾有着较为深刻的认识,也非常佩服冯承乾。要知道,除了从德意志第二帝国带回来的那几艘战舰,中国海军几乎是从无到有发展起来的,与明治维新之后的日本海军非常相似。要说在海军中的地位,冯承乾远远超过了被日本海军当成“军神”的东乡平八朗,当然为山本五十六所佩服。
  “要想击败由冯承乾元帅统帅的中国海军,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况且我们错过了最为难得的机会。”
  “什么机会?”
  山本五十六叹了口气,说道:“这场战争来得太突然了,而且海军本部与军令部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如果我们早有准备,现在就不会前往硫黄岛,而会留在琉球群岛,等待特混舰队前来决战,然后支援陆军攻打琉球岛,占领那霸港,堵住中国舰队进入西太平洋的主要通道。”
  南云忠一也暗自叹了口气,这确实值得可惜。
  要知道,在陆军军令部与海军本部决定向中国开战的时候,山本五十六根本就不知道战争即将爆发。接到命令的时候,山本五十六还在郊外的庄园中赏鱼,等他急匆匆的回到联合舰队司令部的时候,命令已经下达下来。结果就是,在联合舰队开赴战场的时候,军令部根本没有攻占琉球岛的作战计划,甚至没有想过要在开战后攻打琉球岛,只是把希望寄托在了联合舰队身上。
  可以说,这是一个非常大的疏漏。
  在登上“长门”号战列舰之前,山本五十六就向海军本部提出,应该适当延迟向中国开战的时间,以便组建登陆部队、集结登陆舰队,争取在联合舰队突袭那霸港之后,立即登陆琉球岛。
  可惜的是,山本五十六的建议立即就被否决了。
  要知道,开战时间不是由联合舰队司令部决定的,甚至不是由日本决定的。根据战后披露的消息,在五月底,日本就接到了法国的秘密照会,法国当局明确提到,如果华盛顿谈判没有结果,欧洲战争将在六月初爆发,而法国希望日本能够兑现同盟承诺,在第一时间向中国开战,牵制住中国,从而让红俄能够及时参战。正是如此,日本当局才在五月底决定,在六月初向中国开战。
  可以说,联合舰队在六月五日偷袭那霸港,完全是巧合。
  当时,日本当局并不知道,德军将在六月六日凌晨发动进攻。如果知道的话,联合舰队肯定不会在六月五日偷袭那霸港,而会拖到六月六日,等到德法开战,再以法国盟友的身份向德意志第二帝国的盟国开战。
  显然,日本不可能在几天只能做好登陆琉球岛的准备工作。
  事实上,当时日本当局也没有考虑过登陆琉球岛,而且这与山本五十六也有关系。
  在审核了山本五十六制订的偷袭那霸港的作战计划后,日本海军部认为,偷袭行动就能彻底打垮中国海军,并且夺取制海权。如此一来,日本就没有必要急于登陆琉球岛,因为中国海军在遭到偷袭之后,根本没有舰队可以进入西太平洋作战,因此琉球岛的战略价值将大大降低。
  受此影响,日本陆军军令部打算在偷袭之后,首先登陆朝鲜半岛。
  说白了,日本的战略进攻指向亚洲大陆,而且以朝鲜为跳板,因此琉球群岛并不在日本的进攻线路上。
  问题是,山本五十六上交的只是主计划,没有把备用计划交给海军本部。
  山本五十六的备用计划就是现在的行动,即在没有全歼中国海军舰队的情况下,联合舰队将在偷袭那霸港之后撤往硫黄岛,以免遭到中国海军反击,等到战局明朗之后,再决定是否与中国舰队决战。
  有趣的是,日本陆军军令部似乎认为,偷袭一定能大获全胜。
  结果就是,在日本的总体战争计划中,联合舰队在偷袭了那霸港之后,也将前往硫黄岛待命,等到陆军做好登陆朝鲜半岛的准备之后,再经大隅海峡进入东海,控制对马海峡,掩护陆军进攻朝鲜。
  只是,现在看来,联合舰队很有可能留在西太平洋上。
  原因很简单,偷袭并没取得完全成功,中国海军的特混舰队依然存在,而且没有受到任何损失。
  问题是,接下来怎么打,山本五十六与南云忠一心里都没数。
  要不然,山本五十六也不会让南云忠一搭水上飞机来到“长门”号上,跟他一起吃这顿不算丰盛的午餐。
  沉默了半晌,南云忠一才说道:“是认为,现在不应该前往硫黄岛,而是应该留下来与特混舰队决战。”
  “你有把握击败特混舰队?”
  南云忠一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中国海军总共只有四艘航母,而且只有三艘是舰队航母,我们有四艘舰队航母。不管是在航母数量、还是在载机数量上,我们都超过了特混舰队。”
  “这只能说明我们在兵力上有更大的胜算。”
  “成功偷袭那霸港,舰队官兵士气高昂。相反,中国海军在遭到偷袭之后,士气肯定非常低落。”
  “那可未必,别忘了,中国海军官兵肯定受到了刺激,都在等着复仇呢。”
  “不管怎么样,我们的胜算都要大一些。”
  山本五十六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反驳南云忠一的这个观点。
  “如果能够抓住这个机会,我们就能完成在偷袭那霸时没有办到的事情。”
  “关键是,特混舰队不见得会主动与我们决战。”山本五十六叹了口气,说道,“正如你所说,遭到偷袭之后,中国海军的士气肯定受到了影响。如果我是冯承乾,就会主动避敌锋芒,耐心等待时机。”
  “也许,他会更加积极一些。”
  “有这样的可能,关键是他有信心完胜我们吗?”
  “这……”
  “虽然我们对舰队决战的结果更加敏感,但是中国要想打赢这场战争,关键不是在海上击败我们,而是保住一支实力足够强大的舰队,让我们无法完全掌握制海权,并且保护中国本土免遭攻击。如果在海战中遭受惨重损失,那么中国海军就算打了胜仗,中国也未必能够打赢这场战争。”
  “你是说,冯承乾会以保存实力为主?”
  山本五十六点了点头,说道:“当然,也存在另外一种可能。”
  南云忠一的眉头跳了几下,似乎不大明白山本五十六的意思。
  “考虑到美国参战的可能性,如果中国想要取得最后的胜利,就得以最快的速度、赶在美国参战之前击败我们,因此中国海军就会打得格外积极,力求在战争初期击败我们,夺得绝对制海权。”
  “这样的话,冯承乾就会主动出击。”
  山本五十六笑了笑,说道:“当然,这不是我们当前需要考虑的问题。不管怎么说,遭到突然打击之后,中国海军肯定需要好几天来调整状态,等到战局明朗之后,冯承乾才会做出反击决定。”
  南云忠一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山本五十六的意思。
  “现在,你的首要任务是保存舰队的士气与斗志,不要让官兵松懈下来。战争才刚刚开始,中国海军也没有战败,还有很多恶仗要打。即便在胜利的前一天,我们也不能有丝毫松懈。”
  南云忠一又点了点头,山本五十六也没再罗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