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作者:
白糖奶兔 更新:2024-05-18 04:26 字数:5623
屋子里的夫人们尽都吸起气来,这新娘子生的也太好了些,竟是百般难描的容色,然后贺喜道:“新娘子好看,好看的紧啊。”
陆远白皙的耳朵浮上了红晕,好在没人瞧见,他假装淡然地坐在顾初宁旁边,俩人之间仍旧是那道红绸。
陆远想起了前世她的那场荒诞的婚礼,那时兄长重病,根本无法出席,她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拜堂成亲,那时候他有些好奇,就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溜进了新房。
他的记得清楚,大红盖头下是一张轻灵娇媚的脸,就是那样的时节下,她的面上也带着笑,好像一点也看不到旁边人的奚落,陆远那时候就想,这个姐姐好像是话本子里讲的那些仙女啊,他躲在朱红色的廊柱下,暗暗寻思,大哥也成亲了,纵然这算不得什么真正的亲事。
他什么时候会成亲呢?那时的他就想啊,若是自己将来能娶到一个像这个仙女姐姐一样的妻子就好了。
时光流转,陆远看着身侧的人,他终于娶到了那个仙女姐姐,娶到了他思慕了六年的人。
顾初宁则是有些紧张,拜完堂就是……洞房了?
第73章
陆远发现顾初宁细白的手指绕啊绕的, 他就知道她是在紧张了,她每次紧张的时候就做这个动作。
下一瞬新房里的夫人们就笑了开来, 都在窃窃私语罗汉床上的这对新人当真是般配的很。
顾初宁也开始正眼打量屋子里的女眷, 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官家太太,她都不大熟识,她又低下了头去。
全福人陈太太面上都是笑,她手里捧着一个黑漆描金的托盘, 里头装着桂圆、红枣、栗子、莲子、核桃等果子,她一面往床上撒果子, 一面唱起撒帐歌。
顾初宁感觉有些新奇, 她前世自然是未经过这个的, 只是草草拜了堂了事,不一会儿, 罗汉床上就满是果子了。
撒帐完便是喝合卺酒了,很快便有小丫鬟端着两杯酒过来。
陆远一下子便站起来了,他接过托盘上的酒,顾初宁则是有些头疼, 她先前就喝过那么一次酒, 喝了几杯就昏昏欲睡了,眼下虽则只有一杯酒, 也不知道她喝下后会是何模样。
顾初宁还是硬着头皮站了起来,然后接过了酒, 她与陆远胳膊交缠,交颈饮酒, 顾初宁的唇刚沾到杯边儿,就听见陆远的耳语:“这酒我事先交代过,一点也不醉人,你且安心喝吧。”
顾初宁一听就放下心了,她一仰而尽,睁开眼时她看到了陆远滚动的喉结,她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她曾听人说,新人喝了合卺酒便是许诺永远在一起了,可眼下她和陆远又算是个什么情况呢。
陈太太看着眼前的一双璧人,笑道:“礼成。”
洞房也闹完了,屋子里的女眷都散了出去,陆远也要到前院去接待宾客,他低声说:“等我回来。”
顾初宁慢吞吞的“唔”了一声,不管如何,她如今都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了。
人都走光了,端了一天的珊瑚也撑不住了,她累的龇牙咧嘴:“姑娘,这成婚跟脱层皮似的,”说着揉了揉自己的腰。
珍珠笑着应了一下:“可不是,”她说着就收拾起了床上撒帐用的果子,然后细细的检查,免得到时候硌到了顾初宁。
珊瑚腰也不揉了,连忙跟着一起收拾,眼下来了个样样全能的珍珠,珊瑚很有紧迫感,生怕被比下去。
顾初宁则是打量起了新房,她先前被扶进来的时候盖着盖头,自然什么都没瞧明白,可眼下一瞧却明了了,这就是陆远以前的屋子。
这屋子的摆设与先前没有多大区别,唯独就是多了榻几和软枕,再就是外间多了个华美的奁台,还多了些穿珠帘子,看着精致了几分,这都是依着她的喜好来的,看来陆远是特意吩咐了底下人。
珊瑚和珍珠很快就收拾好了,顾初宁想要珊瑚服侍自己去洗漱,珍珠拿着装满果子的托盘道:“姑娘,眼下您是新奶奶,府里好些人都瞧着您呢,咱们可不能出一点差错。”
顾初宁恍然明白了过来,杜氏肯定等着纠她的错儿呢,她不等丈夫回来就自行梳洗,这可犯了忌讳,她很感谢祖母给她身边送了这么些得力的丫鬟婆子,若不然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说话间外头就进来了一个婆子,她身后鱼贯跟着几个摆膳的小丫鬟,见了顾初宁就行礼:“夫人,这是少爷吩咐奴婢的,他怕您饿到。”
顾初宁打眼一瞧,这都是她喜欢的菜色,有荤有素,然后对那婆子点了点头,她也是饿了,足足有一天没用膳了,先前是饿过劲儿了,现在见到饭菜又觉得饿了。
酒足饭饱以后,顾初宁乖乖地坐到了罗汉床上,身为新婚妻子,她要等陆远回来。
珊瑚和珍珠则是守在外门处,廊庑下的灯笼微微晃动,映的到处都喜气洋洋的,她们这些贴身丫鬟自然不会在主子跟前碍眼,待什么时候需要了才会过去。
陆远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罗汉床上身穿大红吉服的顾初宁,她依旧戴着凤冠霞帔,眉心处的珠串微微晃动,投下了一道阴影,美的惊心动魄。
顾初宁一见他就笑了起来:“阿远,你回来了。”
等陆远离的近了,顾初宁才闻见他身上浓浓的酒气:“你这是喝了多少酒?”说着皱了皱鼻子。
陆远舒了一口气:“没喝多少,只不过宾客有些多,一人一杯就染了酒气。”
陆远看见她隆重的冠礼:“怎么还没去洗漱?”
顾初宁叹了口气:“府上不只有咱们俩人,还有一大家子,杜氏的眼睛一定狠狠盯着咱们呢,万事还得小心。”
案几上的龙凤烛火跳动了一下,陆远想起了久远的往事,杜氏一贯在府里作威作福,仗着的就是宫里的太后,可眼下他已然长大,却还是不能挣脱她的束缚。
陆远握住了顾初宁的手:“妧妧,再等段日子,到时候杜氏就不足为惧了,”眼下太后依旧把持着许多朝政,他和皇上还需要忍。
顾初宁点了点头,下一刻才发现陆远握住了她的手,她连忙挣脱开来,小脸红扑扑的:“那我先去洗漱了,”说着就逃也似的走了。
陆远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些微有些无奈,她果然还是这般抗拒,饶是他早已等不及了,但还是要忍,早晚有一天,她会明白他的心意的。
成婚的发髻是极其繁复的,珍珠拆了好半天才拆下来,顾初宁又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抹了香膏,待一切都收拾好以后便很晚了。
珊瑚和珍珠两个丫鬟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顾初宁出去就瞧见陆远靠在小榻上看书,他也洗漱完了,穿了大红色的中衣,与她的是一套的,头发上还带着水汽,很是随意的打扮。
陆远看见她出来就叫她坐过来,然后把书放在了一旁的案几上,顾初宁眼尖的发现那是一本兵书,她暗暗狐疑,天下承平已久,他怎的在看兵书。
还没等她问及此事,陆远就说起了明天要做的事,提起国公府上的情况,当真是复杂的很。
先前已然说过,大房这一支只剩了陆远一个独苗,杜氏嫁与宁国公后生了一个儿子,后来又得了两个孙子,现在都已经成家立业,颇有能力。
府中情形复杂,可以说陆远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眼下又被迫回到这个狼窝,当真是叫人烦闷。
顾初宁多多少少是有些怕的,她前世是陆显名义上的妻子,就受了杜氏不少磋磨,几乎不能出门,过的甚是困难,而今又成了杜氏的孙媳妇,少不得会生出许多麻烦。
陆远看出了她的担心,他的声音很是低沉:“妧妧,以前的事都过去了,那时候我年幼,大哥又重病,你又无根无靠,杜氏才能肆意欺负咱们,可眼下都不一样了,她再不敢了。”
顾初宁明白了陆远的意思,现在陆远是皇上器重的臣子,她又是千尊百贵的济宁侯之女,杜氏定然不敢磋磨她,就是下绊子也得在暗地里,她松了口气。
顾初宁仔细一想,其实现在的情况还算可以,虽然杜氏跋扈不已,但她的两个孙媳妇还算是好相处的,二少爷陆斐之妻郑氏出身高贵,前世对她算是不错,常常帮她说话,至于三少爷陆承之妻孟氏也是个性子和善的,她不善言辞,同宋芳的性子颇是相像。
陆远见顾初宁已经想明白了就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去休息吧。”
顾初宁闻言愣愣地道:“休息……我们?”
“不是我们还能有谁,”陆远牵过她的手一步步往床榻边儿走。
待走到床榻边儿,顾初宁的脸已经红透了,她先上床坐在了里侧,然后抱了一床被子递给陆远:“……咱们睡吧,”她们两个不是真夫妻,可又不得不睡在一张床上,自然得分被子睡。
陆远见到了她戒备的样子,不由失笑:“好。”
顾初宁已然累了一天,此时一挨到枕头便睡着了,可一侧的陆远却睡不着了,他听着顾初宁均匀的呼吸声苦笑。
朝思暮想的人就睡在身边,呼吸间都是她身上的清甜,侧过脸就能看见清亮月光下她精致如玉的侧脸,陆远痛苦的闭上了眼,他的呼吸有些粗重。
良久,室内才重归安静。
顾初宁醒来的时候天还蒙蒙亮,她抬眼望着有些不熟悉的罗汉床,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嫁人了,她侧过脸就看见陆远。
他似乎还在熟睡,俊秀的眉眼紧紧闭着,呼吸均匀,身子也板正的很,唯独眉心处皱痕深深。
顾初宁跟着蹙了眉,也不知道他在挂心什么,还这样轻的年纪就有这样深的皱痕了,她此时好想把它捋平,后来好歹是忍住了。许是认床的缘故,顾初宁睡得有些不舒服,她觉得肩膀有些酸涩,她悄悄坐起来揉了揉肩膀,然后打算下床收拾一下。顾初宁睡在里面,若是想出去必须得从陆远的身上跨过去,她小心翼翼地将一只脚跨到床榻边儿上,争取不发出一丝动静,另一只脚刚要抬起来,就感觉碰到了什么东西,她一个不稳就要向床下跌下去,出于本能,顾初宁下意识抓住了陆远的衣襟,然后跌在了他身上。
触手就是坚实的胸膛,顾初宁吓得好半晌不敢呼吸,她与陆远几乎是面对面的望着,好在陆远还在睡着,她这般安慰自己,可下一刻陆远的眼睛就睁开了。
陆远在睡梦中感受到了一身绵软撞到了自己的胸膛上,他睁开眼就看见妖媚娇艳的一张脸,顾初宁的长发未挽,松松地垂在他的脸侧,微有些痒,他的目光往下游移,就瞧见大红中衣里细白娇嫩的肌肤,再往里就是一片阴影……
顾初宁见陆远果然被她给吵醒了,眼尾弯了起来,漾成了一弯水,可怜兮兮的道:“阿远,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想出去,”她还在絮絮叨叨的解释,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危险,下一刻她就被陆远压在了身下。
位置忽然转变,陆远到了上面,顾初宁愣愣的,那番解释的话也噎在了口中,她觉得陆远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儿,而且他的身子好热……
陆远不知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他望着顾初宁娇艳嫣红如花瓣一般的红唇,喉结微动,然后缓缓俯下身。
顾初宁则是彻底被吓傻了,饶是她不怎么知人事,也知道陆远此刻太危险了,他的唇越靠越近,顾初宁才想起来用手臂抵住他的胸膛:“阿远,你在做什么?”隐隐带了哭音儿。
陆远陡然清醒过来,他起身坐了起来,然后揉了揉额头:“对不住,是我睡得糊涂了。”
陆远说完便披了外衣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顾初宁一个人,顾初宁缓缓起身,绸缎一样的乌发垂了满肩,她眼睫微颤,显然有些后怕。
临出嫁前一天晚上,纪氏曾来过她的房间告诉她夫妻敦伦的事,宋芷也曾神秘兮兮的对她说过男人早上起来时会比较那个……
顾初宁叹了口气,陆远是血气方刚的男子,对女子有念头是再正常不过的,方才只是睡糊涂了而已,她这般劝自己就有些相信了,然后叫了珊瑚珍珠过来伺候穿衣。
待会儿便要去见公婆妯娌,可一点差错儿都出不得,珊瑚细细地给她梳了个妇人的发髻,珍珠帮着挑了适当的首饰,然后才收拾妥当。
此时陆远已然进来了,他望着镜中梳做妇人发髻的顾初宁,然后长身玉立的等在一旁。
俩人都将方才床榻上的意外选择性遗忘了,顾初宁舒了一口气,她跟在陆远身边:“咱们走吧,”这样的时候可迟到不得。
一路往正房而去,三月份的时节,春草蔓蔓,正是茂盛的时候,呼吸间都是芳草香,园子里也收拾的很是怡人。
这条路她和陆远前世都曾走过,很是熟悉,可走着走着陆远就停下来了,他不由分说的握住了她的手,然后继续往前走。
顾初宁感受着手心的温软,她想起了早上的那一幕,然后低声道:“你握着我做什么?”
陆远的步子没有停下来:“咱们才新婚,自然要恩爱。”
顾初宁听了这话就不再挣脱了,陆远说的对,她们是新婚夫妻,自然是恩爱的紧,可不能在杜氏面前出岔子。
又过得片刻才到正房,这一屋子的人都是顾初宁曾熟识的,她忽然有种宿命感,这好像是一个轮回,但她不会再走前世的路了。
最上首的就是宁国公和杜氏,多年未见,杜氏的面容似乎一点都没有变化,很是年轻,看着竟很是柔婉,和她的性子一点都不像,若是单看她的面相还要以为她是个和善的妇人,反而是宁国公显而易见的老了几岁,面容也更加刻薄了。
杜氏的恶毒是板上钉钉的,可宁国公的毫不在意和忽视亦是最大的帮凶,顾初宁对他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但她还要过去敬茶。
陆远和顾初宁跪在蒲团上请安,杜氏脸上堆满了笑:“哟,这便是老四媳妇,真是生的好啊,祖母早就听说你前些年一直没找回来,真是受了不少罪,”她说着感叹了起来,真心实意的模样:“好在如今你回来了,同阿远真是天注定的缘分。”
顾初宁只羞涩的笑一笑,然后低低的说:“祖母……”一股子害羞的意味。
杜氏就道:“你们年轻人,脸皮薄,祖母就不取笑了,”她说话间就要丫鬟端着热茶过来。
顾初宁接过茶水分别递给宁国公和杜氏:“祖父喝茶,祖母喝茶,”她心里很是忐忑,前世也有这样的时候,不过那时候杜氏连理都没理她,直接没有喝那杯茶。
接下来,杜氏笑融融的喝了茶,又给了顾初宁见面礼,竟是顺利的很,顾初宁才想起来她已经不是徐槿,而是身份高贵的宋芜了。
待喝完茶,杜氏开始给顾初宁指认家里的人,她指向右边儿:“这是你三哥陆承,三嫂孟氏,”顾初宁笑了下,孟氏也向她羞涩一笑。
左边的则是陆斐和郑氏了,郑氏和从前一般秀美,只是眼角多了些岁月的痕迹,但陆斐却一点没变,甚至还随着年岁而越发俊朗。
顾初宁想起前世,那时候他们夫妻俩就时常帮她,因而笑着道:“二哥,二嫂。”
郑氏眉眼秀丽,连忙道:“早就听说四弟妹生的好,没想到竟生的这般好,”她夸起顾初宁。
陆斐则是有些恍惚,他失神的望着顾初宁。
顾初宁站在厅堂中间,晨光从窗柩透进来打在她的半侧脸上,越发显得她肤白若玉,姝色无双,就光是站在那里不说话便足够了。
陆斐想起陆远生辰那晚他曾在大红灯笼下见过她,只不过那时他不知道她就是宋芜。
当时是晚上,瞧的不分明,可现在就瞧的清楚了,她真是生的极美,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泛开的眼尾微挑,精致玲珑,很像一个人。
岁月重重,当时也曾有这样的一个姑娘怯生生的立在这里,然后抬眼叫她:“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