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作者:伶人歌      更新:2024-05-18 06:36      字数:4102
  “是什么事?”楚留香很好奇,这丫头从来不会乱说什么,一直都非常懂事。在他们说正事的时候,如果不是和她有关,这丫头就绝不会插嘴。
  但是刚刚,她却有些想要插话的念头,显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让她觉得不能不说出来,可一贯的教导让她明白不能在他人说话的时候无礼地插进去,故而很是犹豫。
  “是有关任帮主的毒……我是说,一开始的那个。”晚枫犹豫了一下,道,“让任帮主近三年来身子日渐瘦弱,连手脚都渐渐软瘫了,几乎等同废人的那个毒……其实,并不伤人性命。”
  “便是将南宫灵在三年里所下的所有剂量都一次性让任帮主服下去,也不会伤及他的性命,不过是来势汹汹好似中风一样的症状。”顶着楚留香和秋灵素惊诧的目光,她认真道,“我的三师兄和七师兄都是用毒的大行家,我从开始学解毒就以他们的独门秘毒为准,只要是关于毒的部分,便是认不出来它叫什么,但服下去之后会是什么样子,我也能推断出大致症状!”
  说到这里,小丫头抿了抿唇,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你是想说……南宫灵那时候并不想伤任慈的性命?”秋灵素颤抖着声音,道。
  晚枫默默地点头,秋灵素已经代替她把要说的话说出来了。
  “其实夫人心中……也是有数的,不是吗?”晚枫小声道,“那一日,若不是相信南宫灵不会对任慈下毒手,为何……会接过那碗参汤?”
  秋灵素无话可说。
  的确,她是用了好些方法测出无毒,然后才拿给任慈喝,但若不是因为心中隐约相信南宫灵不会对任慈下毒手,人那参汤对任慈有多少好处,她也绝不会拿去给他喝!
  楚留香低下头,他想起刚刚秋灵素提到南宫灵和那神秘人之间的争执,是不是……南宫灵不愿对任慈下毒,两人间起了争执,而那神秘人最终说服了他?
  秋灵素闭了闭眼,低声道:“……那日,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的身体整个人皮肤都裂开,像是被充入了身体无法容纳的水一样……之后,在拥翠山庄的使者暗中提醒下,我才想到,那是……神水宫的天一神水。”
  “拥翠山庄?”楚留香疑惑地重复了一句,“可是那李观鱼老先生的拥翠山庄?”
  “正是,郁姑娘曾经对拥翠山庄有恩,故而他们暗中查探,想还郁姑娘一个清白,这才查出那是神水宫之毒。”
  “晚丫头你居然还认得拥翠山庄的人?”楚留香笑着调侃了她一句,“人脉不少呦!”
  “其实我觉得吧……他们已经给我报酬了……”小丫头不好意思地刮刮自己的脸颊,“之前我从那个白玉魔手底下救下任夫人时,所用的暗器暴雨梨花钉,就是拥翠山庄的少夫人送给我的。”
  楚留香点点头,继而长出一口气:“那么事到如今,也是真相大白了……我,我这便去丐帮,不管怎么说,必须还晚丫头一个清白。”
  “香帅若是要去的话,可否等上半日?”晚枫问道。
  “为何?”
  “再来半日,任老帮主应该可以下床走动了。”
  “……”楚留香呆了好一会儿,才像是被火烧了屁股一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啊,我没说吗?我赶去及时,任老帮主才喝了半口参汤,我就用利针把人救回来啦!”小丫头顽皮地眨眨眼睛,“丐帮灵堂里那具尸体是我拜托阿云找的,和任老帮主身材相近,本来想着半夜换人,把任老帮主偷出来治,在别人以为老帮主去了的时候,暗中治好他……嗯,虽然后面事情稍微有点变化,不过大致上还是一样的。”
  其实整个事情里除了自己被冤枉了以外,其他都很好嘛!
  而且这冤情还是可以解开的!
  小丫头想得很开,能够治好任慈,对她来说就值得大肆庆祝了!
  “所以说嘛……阿云,”小丫头星星眼盯着自家饲主(咦?),声音软萌软萌地撒娇,“再吃一块嘛!我保证吃完这块就不吃了!”
  投喂量不足的情况下,丫头智商呈现直线下跌状态——这不,她忘了不管她装多可爱的眼神,面前这少年也不会吃她这招:人家看不到啊……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原随云迟疑地给了她“说好的”最后一块桂花糕。
  “太好了!阿云你是大好人!”小丫头欢快地给了他一个拥抱,然后直扑丫鬟绿意手里的糕点盘子去了。
  ……好吧,差点忘记了,撒娇除了眼神还有声音,原家少主显然没扛住萝莉音的攻击。
  虽然被小丫头用利针及时抢救回来了,但是任慈的身体经受了三年慢性毒,加上没有进补,很是虚弱,一直卧床休养。本来是随着秋灵素在乌衣庵中静养,但是那日黑衣人的袭击让晚枫起了警惕心,就让阿云帮忙把人转移到了城外的原家别院。
  现在,任慈能下地了,身体也好转了,已经和楚留香一同去了丐帮,宣布了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揭发了南宫灵的阴谋。
  南宫灵似乎是提前得到消息,逃了,目前丐帮弟子正在满天下找这个前少帮主。
  至于无花,似乎也一并失踪了。
  而某个被冤枉了又被洗刷了冤屈的小丫头,正拿着从厨房里偷偷搬运出来的莲藕糕,乐呵呵地往小院走。
  唔,这里的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自己是时候和阿云说去秦岭了……
  小丫头咬着半透明的莲藕糕,心里头想着好几月没见着师兄师姐了,尤其是叶师兄,不知道有没有从藏剑山庄回来,自己的糖葫芦还在不在,是不是被谷里的裴师兄给分给别人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捂上了她的嘴,连点声音都没发出,就被带走。
  等原随云发现某个丫头还没找他来哭诉没零食而感觉到不对,派人找过来的时候,原家的下人只在通往小院的路上发现了打翻的一盘子莲藕糕。
  ☆、第三十一章
  晚枫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就好像是沉沉睡了三天一样的感觉。
  眼前似乎有一团红色的光,照得她脸颊和眼皮都发烫。
  耳边响起的是柴枝燃烧发出的啪啪声。
  是……火堆?
  暴露在外的皮肤有种被灼烧一样的错觉,也就是说……她对着那个火堆已经……有阵子了。
  头脑还没完全清醒过来,思绪显得断断续续的。
  发生……什么事了?
  小丫头艰难地撑开眼皮,模糊的视线中看到自己的微微蜷起的手指在火光映照下好似通透红玉雕成。
  她……睡着了?
  不对!这个气味……
  衣襟上还残留着些许让她头脑发沉的香气。
  ……迷香?
  对了,她本来是往小院去的,忽然有人捂住了她的口鼻。
  她闻到了一股子香味,等发觉到不妙的时候,已经手脚发软地倒了下去,昏过去了。
  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这一回,她终于看清楚自己是在哪里了。
  山洞。
  这是一个山洞,洞内没有什么腥骚味,很干净,应该不是什么动物居住的地方。
  洞穴不是很深,晚枫很轻易就看到了外面漆黑不透光的森林,还能看到小半片缀了许多星子的夜空。
  已经是,晚上了吗?
  “你醒了。”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硬邦邦的。
  小丫头打量够了这周围的环境,才正眼瞧向那个劫持了自己的人。
  是个黑衣人。
  晚枫很惊讶。
  她把这种惊讶明明白白地暴露在了眼里。
  因为她发现,自己无法分辨出这人是男是女。
  她是万花谷商羽一脉弟子,商羽一脉传自琴圣苏雨鸾,而苏雨鸾又与画圣林白轩为夫妻,故而商羽弟子多也受画圣指导,于画之一道,各有千秋。
  晚枫也是如此,她的画技虽然不能称一句大家,但是小有所成,尤其是在人物绘上。
  凡是画师学画人物,自然要精研人体结构,男性的,女性的,这是最为基本的。一个画师画出来的人物,哪怕面貌美如天仙不分雌雄,人们也能清楚地从他/她的身材上看出是男是女。所以画师本身就要有一双利眼,能够一眼看出一个人衣服下骨骼是男是女的眼睛。
  但对着这个人,晚枫发现,自己没办法分清楚他/她到底是男是女。
  难道说,这人练过谷主曾经提到过的缩骨功,可以自由变化形体于男女老少之间?
  仔细看去,这个人的身量,较之女子而言偏高,较之男子而言偏矮,虽然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但是不知为何,就有一种写意风流的感觉。
  抿了抿唇,晚枫开口问道:“我应该没见过你,但是从你的样子来看,你并不是抓错人了……”她一边说,一边仔细留意那人的神情,但紧接着就发现自己做了无用功:他面上神情丝毫没有波动,仿佛石头一样僵硬。现在是夏天,这样的晚上被火光这么照得久了也没见到汗液蒸出,甚至肤色没有丝毫被篝火照成通红的痕迹……种种迹象表明,他戴了人皮面具。
  “你当然不曾见过我。”黑衣人冷道。
  “也就是说,我和你没仇。那么你抓我只能是为了向另外一个人复仇,而那个人应该是我很亲近的人。”小丫头皱起了眉头,“我到……中原来的时间不长,认识的人不多,能够算得上的,只有阿云和香帅,最多加上任夫人和素心大师。”
  “你若是和香帅有仇,不该来抓我,我和他认识不过两个月,你就是抓他那匹马都比抓我管用。”
  “任夫人已经二十年不出江湖了,而且功力被废,你的迷药既然能让我毫无防备地中招,对任夫人也应该管用,但是你没去找她……那么你的仇人应该不是她。”
  “素心大师是出家人,极少与人结仇,若当真结仇了,威胁我还不如去威胁烧了她的庵庙……也不会是她。”
  “你劫持我的时候,我是在阿云家的别院里,如果你是和阿云有仇的话,当时就能用我来威胁阿云——管不管用我就不知道了。”晚枫一个人一个人地数下来,“但是你没这么做,反而将我带到了这济南城外的深山中……你要报复的人到底是谁?”
  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还有什么亲密的友人的。
  如果是在大唐的话,那可真是数都数不清楚了。可在这个世界,她到如今认识相交的人也不过是十个手指的数,实在是找不到有谁符合这个条件的。
  “若是你知道我是谁,你就明白我为什么要把你带走了。”
  晚枫很茫然,但是还是很配合地问道:“你是谁?”
  那个人摘下了面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秀色倾城的脸。
  非常美丽的少女模样。
  晚枫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宫姑娘……不对,你不是宫南燕!”
  虽然乍一看之下,这人和宫南燕几乎一模一样,但是仔细看就能发现,两人只是相似而已。
  最明显的就是,这人的眉梢眼角,已有很多皱纹,虽然乍看之下还是个少女,但年纪显然已不小了。
  并且,比起宫南燕的冷若冰霜而言,这个人,更美丽。
  虽然他没有笑,但是眉眼间却自带一种风流,仿佛无时不刻地勾动周围人的心一般。
  然而晚枫却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你……”她有些犹豫,“你……是男的!”
  长得很像少女的黑衣人漠然点头:“我是雄娘子。”
  ……那是谁?
  晚枫想了想,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我是司徒静的爹。”
  ……对不起她还是不知道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