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作者:
绿蜡 更新:2024-05-18 08:47 字数:4287
朱襄想了想,道,“不至于。顾皎和顾青山当真如此弄虚作假,那咱们点算田亩,问她要那许多的产出,她能拿得出来?”
朱世杰立刻通透了,道,“你们何必计较许多细节?不管她是吹牛还是造假,咱们只管问她要足够多的粮食即可。”
“若是拿不出——”
朱世杰微微一笑,“世子督粮,拿不出也必须拿得出。”
百千的兵士在身后,一声令下,不管这关口内许多人家,能立时给翻得底朝天。
不过,朱世杰还是起身,道,“当真入了军粮,延之倒是如虎添翼了。此事,需得立即给斧王写封信。文俊,你且去——”
“慢着,我去。”朱襄道,“我知怎么和父王说,我去写。”
说完,她立刻起身,自去了隔壁书房。
屋中只剩了两个大男人,柴文俊对着朱世杰苦笑。
“她将我看得小气,生怕我写对延之不利之事。”
朱世杰拍拍他的肩膀,道,“毕竟一起长大,比别人多了几分亲热。他打下来的郡城,父亲为了安抚那些士族,不得不贬斥他,是委屈了。”
柴文俊叹口气,“大哥,我都知。”
“既知,便不要吃那些没来由的飞醋了。只这一桩天大的喜事,父王要是知道了,怕会开心得睡不着。”朱世杰说完,难得冒出一句正经话,“也是我差事办得不好,若大营辎重没有被烧掉,也不必提什么和谈。父王呕心沥血,这么大年纪还亲来河西,心心念念的便是要将京州拿到手。和谈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那薯当真能解决军粮大问题,只怕——”
两人俱安静下来。
半晌,朱世杰道,“你说,延之为何连番好运?”
柴文俊幽幽道,“大哥信运?”
“不由得人不信。”他两手按在书桌上,“魏先生带他来我家时,身无一物。父亲见他年纪小,身上又有股子悍劲,叹息皇族身份也不能护他长大。也是一时心软,才收了他。不成想,短短几年功夫,名号闯出来了,手下兵丁不少,居然还得了龙口这般好地方。”
顾皎和顾青山笑吟吟的模样便冲出来,烧得朱世杰心里烦躁。
柴文俊往后靠了靠,看着朱世杰那样子,心里微微叹息。不是运道好,乃是运筹帷幄罢了。
青州王用李恒,并非纯粹心软,也有自己的谋算。李恒虽是前朝皇族,然毕竟是正统,关键时候也能用上一用。更没料到,他对士族的恨意深重,自甘做剑,帮王爷杀了许多想杀却不方便杀之人。更可怕的是,有魏先生为他思虑,扫除一切障碍。譬如河西郡城攻城战。
朱世杰明知如此,但却心胸狭隘,容不得有人比他声望更高。。
“连番叹气,有何烦恼?”朱世杰问。
柴文俊想了想,再次道,“大哥,龙口顾家,不可小觑。”
特别是那个看起来弱弱的,笑起来甜甜的小女人。
顾皎成功地办了这次野餐会,将红薯推出来,心情很好。
虽然朱世杰和朱襄那边没有立刻点头将之纳入军粮,但他们肯定是无法抵抗这个诱惑的。
更兼之顾青山那边让长庚来传话,说一切顺利。龙口的地主们,此刻狂热得很,根本不管什么后果,捧着银子缠着求着要扎进来。
顺利啊,那便是等不几天,大把的银子就要入账了。
“你开心甚?”李恒半躺在软塌上休息,顾皎却一会儿去里间翻找东西,一会儿出外间拿杂物,全程哼着小曲儿。
她冲他一笑,“就开心呀。”
“怎地只把薯亮出来?土豆呢?”他好奇问。
顾皎跑过去,低头亲了他一口,道,“秘密。”
李恒被她那样逗笑,还秘密呢。
她却道,“我正等着我爹的好消息呢。他话术了得,上次献粮多亏他以理服人,说服了许多叔叔伯伯,才算没辜负你的嘱托。这次我也拜托他了,希望商会在推广红薯种植上,能出一份力。”
“你的戏法,便是如此?明明担忧颇多,怎地还如此大张旗鼓?生怕人不知?”
“今日只是铺垫,世子和郡主也就当个定心丸罢了,让那些地主晓得,种出来无论多少,有的是买家。至于重头戏,还要看我爹呀。”顾皎笑得眼睛眯起来,“大家见识了红薯的厉害之处,肯定马上就想开地下种。咱们便说好了,龙口想加入的地主,有一个算一个,能出多少钱便出多少钱。咱们按照钱数来摊派种子,出钱多的多拿种,出钱少的便少拿种。种出来的红薯,卖给军粮的时候先过热水烫一下,保证不随便乱传播。每年怎么种,哪家种多少,年头的时候就商量好,种子是统一控制的。卖给谁,不卖给谁,需得商会投票决定。结成共识,只许咱们龙口人或者龙口人认可的人种,如果有私下乱来的,巡逻队有权利铲地。再有发现私下乱卖种子或者做其它手脚的,商会有权利将之踢出去。”
李恒只想了想,便有些惊,“你是说?”
垄断。私权。利益共同体。再用这般模式发展下线,蠕虫一般,立刻就能传染开去。
顾皎就不信了,如此牢固的利益捆绑,还能将顾家丢出去受苦?
到时候朱世杰发难,自然齐心协力。
更不用说她已经将宽爷那一帮子人送去山里暂避,又着辜大领了许多土匪去那边开一片荒种土豆和红薯,以度灾年。更重要的,她在红薯的产量上是打了埋伏的,实产六万斤,也就说了一半多一些的样子。那些隐瞒起来的数量,悄悄儿地入地窖储存,以防万一。
“这样的办法,不长久吧?”李恒失笑。
顾皎也笑了,红薯乃是滥贱之物,藤也可种活,块茎也能种活。无论控制多严格,总会有人拎着脑袋求财,摸一个红薯塞衣裳里,随便丢哪个地方,便能长出一大片来。
“且不管,我要挣的便只头茬二茬三茬的种子钱。他们拿到手后,如果控制得好,可去别的地儿如法炮制;若是控制不好,流入民间岂不更好?”她摸摸他的脸,“令天下人都有得种,有得吃,就不必死那么多人了。这是我的想法,也是宽爷坚持这么多年的想法吧?”
其实,也只得几茬的钱挣。当大家发现这东西只能饱肚子,口感和营养实在有限后,还是会转回水稻。
只那时候,便是木禾发威了。
李恒将她拉入自己怀中,用力咬着她唇,亲了几口。半晌,他道,“这般,王爷决计不肯和谈了。”
粮,是将的胆啊。
粮,也是最好的武器。
这仗,是打定了。
顾皎大事做了一半,心也安了一半,抬头看着他,“延之,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
“甚事?”他坐起来。
她抬头看看窗外,柳丫儿和勺儿在外面说笑。特别是勺儿,因为喜欢弄些吃食,和顾皎商量着搞出来那许多的新式菜,开心得不行了。又见了这般大场面,给世子和郡主做主厨,一辈子说出去都好听的名声。她叽叽喳喳,教训柳丫儿,要学得一门手艺如何如何。
只不见了杨丫儿和含烟,应是在外面处理事情。
李恒跟着她看过去,有些不解。
顾皎压着嗓子,小声问,“你那义兄,王世子,是不是好|色?”
李恒憋了一下,有些要笑但是又不太笑的样子。
他这般表现,她立时就明了,是的。这世道,皇权旁落,诸侯纷争,四面战事,男子难,女子只有更难。稍有些钱权的,一妻数妾,如朱世杰那般的,几乎看上谁便能得到谁。于女|色一道上,他怕是没有节制过。
“那就是了。”顾皎再看了一眼窗外,“那我就晓得了。”
含烟那边,需得留心些了。
李恒问,“你要作甚?把人送给他?”
顾皎皱眉,“你胡说什么?我今日见了,才发现含烟这几日不是很对劲,显得有些怕的样子。”
“你且自己看着办。”他起身,“我去找士信说话。”
“你不怕我乱来,得罪你家义兄了?”
他一笑,“你那般爱财,只怕比我更小心些。”
顾皎自然是小心的,只被李恒纵容着,有点小小的爽快。她将他送出去,让柳丫儿去外院,将杨丫儿和含烟找回来。若是事忙,且让杨丫儿做着,含烟是一定得先回来的。
柳丫儿响亮地应了一声,飞跑出去。
等得片刻含烟果然回来了,只她形容疲倦,两眼红肿,仿佛哭过。她站在回廊下面,怯怯地看了顾皎一眼,垂手侍立。
顾皎见她,玉面黑发,眼如点墨,看自己的那一眼更是脉脉含情。若自己是个男子,只怕是要心疼死了。
美人,往往伴随着许多不幸。
她清了清嗓子,道,“含烟,我这儿有一桩差事,需得麻烦你很长一段时间。”
“夫人请讲。”含烟开口,声音嘶哑。
“过得半月,我娘要生辰了。我爹忙商会的事,又要招待世子和郡主,实在抽不开身。他虽将寿伯和海婆都弄回去了,可他们到底是老人家。我想来想去,你不如先去陪我娘一段时间,帮她搭把手?”顾皎笑道,“她生辰,做女儿的自然要尽心。你掌着我的小库呢,但凡要用钱的地方,尽可自行决定了。也让娘,开心开心。”
含烟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夫人这是,要她去顾家庄办差?那便是说,她可离那世子远些了?
顾皎颔首,“怎么地不说话?不愿意去?”
含烟确实犹豫,不知夫人到底是甚意思。若是去了顾家庄,被顾老爷打包送出去,可怎么好?
“娘身体不是很好,已经很少在外面走动了,连今日的野宴也未来。你去那处,主要是陪她,余事不管,世子那边也无须担心。且放心,等下见了父亲,我自会去说的。”
说得如此明白,含烟哪儿还有不明白的?她羞愧于自己的私心,又实在感激顾皎体贴,抖抖索索,道,“夫人,并非奴婢藏私,实是不知该如何向你诉说。我既担心得罪了客人,又怕——”
实在不知如何用言语表达,直接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第88章 游猎
入山, 需得弃马。
李恒众人下马,将马匹交给周志坚处理, 自带了行李和干粮进山。
顾琼指着林中的幽径道,“环龙口的山脉有无数条入山的路, 但不是每条都好走, 有好景。咱们走这条,前面比较缓, 翻过一道山梁后才是真正的美景, 既有百尺落瀑, 又有直通东海的深潭。”
李恒见他说得唾沫横飞,直接将两个巨大的包袱挂他肩膀上, “前面带路。”
朱襄擦了擦额头的汗, “山中可有路行?”
顾琼从腰上取下来一把玲珑的小斧头,“有路。猎户和山民会按时下山换米粮,有小路。我走前面开道就成。”
卢士信也背弓箭和猎具, “里面有什么?狼和虎, 可有?”
“有。不过, 得往里面走得更远些。不怕,我已经叫人去找山中的猎户,他们会去寻摸猛兽的踪迹, 咱们直接去打就成了。”顾琼很是自信,“这两年猛兽虽然少了许多, 但也还是有的。”
朱世杰点头, “进山吧, 别废话。”
顾皎摆的那个丰收野宴,闹得整个龙口沸水一般。
李恒虽然口中说没管,但日日都有人来小庄拜访求见,实在厌烦得很。朱襄和朱世杰都不耐烦那个吵杂,一两日跑马观花将平地风景看了后,便嫌不足起来。
正值夏日丰茂,打猎的好时候,便提起进山游猎来。
朱世杰走到李恒旁边,“这路难走,幸而没让文俊来,否则伺候他可是难做。”
李恒拨开一根树枝,“山中颇多药材,听说也有一味益气补血的。若遇上采药人,可买些带回去给他。”
“不必。”卢士信将烧酒灌在软皮囊里,一边走一边喝,“他那样儿虚不受补得很,吃什么都要丫头同意。你乱给他吃东西,怕是要糟的。”
朱襄走在前面,笑了笑,没回嘴。
朱世杰一听丫头,再见前后人都离得远,碰了碰李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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