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作者:
竹语 更新:2024-05-18 09:06 字数:6237
☆、一六零章 咫尺幸福
跳杆场地的人很多,却没有人出声或是呐喊,大家只是静静地看着场中仅有的两个人的较技。空气中清晰地回荡着指挥吹奏的乐曲,与之相辉映的竹杆碰撞声节奏强烈,每一声都如同击打在观者的心上。
东丹虞还在卖力地跳着,但她身周的气已经乱了,真气无形,却不是感觉不到的。通过那微妙的气息变化,我能感觉到她终于累了。她睁着一对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想要从我身上发现筋疲力尽的状况。可我接下来从她眼中看到的是惊讶、难以置信以及沮丧……
我想她真的不该和我比内力的,混元心法修炼到顶层积累的深厚内力本就十分庞大,再加上,自从调动了体内的先天真气之后,凝聚真气的速度加快了许多。也就是说它不但能充分调动发挥身体筋脉中的每一分真气,还会通过慢慢地吸收外散的真气,再将之收复凝结,转化利用,来补偿消耗掉的真气。
因此,自有了先天真气之后,还不曾在内力上吃过亏。这次东丹虞主动约战,若是比歌舞技艺也就罢了,她竟欲与我拼内力。这比赛真是比我想象中要轻松。内力的控制就像呼吸般自如,只需要想着下一拍跳什么舞步,用什么姿态……这跳杆倒是蛮过瘾的,毕竟有人专门为你伴奏打杆,还完全免费……看人群中孔烨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就知道她多想站在我这个位置上了……
我想着想着,思绪有些飘忽,不过马上,便又有了一种犹如芒刺在背的感觉,倏然扭头向后侧方看去,入目一片山峦景致,并没有发现什么人!不过一日之内,我已经有过两次被人窥视的感觉,先不说我对自己的感觉一向很相信,就是单纯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也应该小心一些。
山坡上,花木掩映之中,一道墨绿色的人影负手而立。与四周环境相似的衣着再加上周身沉静的气质,这人的存在更接近一棵树,一块石,在这片景致之中很难被旁人发现。
这人方才收回望向跳杆场地的目光,极轻微地一叹,仿佛这叹息根本就不应该出现一般。
“看来她的功力又精进了……”此刻,他深邃漆黑的眸子里承载着许多,让人说不明道不尽的情感。沉默了片刻后,他淡淡地开口。
“事情办完了?”他动也未动,只是望着某处景致。
“赤心,你这人好无聊啊!”
一个人缓缓从树后转出,一身中原贵公子的打扮,面貌俊雅,手中把玩着一把折扇,笑意吟吟地看着绿衣人——赤心。如果有任何一个南国人,尤其是南国女子在场的话,相信都会认出这名贵公子,这人便是在少年时便金殿提名,有南国第一才子之称的萧逸,萧学士。
“原以为你难得提出要来瓦汗木节,我还以为你转了性了,没想到还是老样子,冷冰冰的。”萧逸调侃道。
赤心的目光转向了贵公子,目光沉沉。
萧逸敛了笑容,暗道对方果然是个开不起玩笑的家伙,话入正题道,“玉蛛夫人已经同意与我阴癸派结成联盟。毕竟那个姓夏的下落,是我们提供的,她总要承一份情。况且,她是个精明人,知道由于我派的存在,才使得南国国主对南疆染指的心思小了不少!至于沙国地宫的事情,五毒帮并不大感兴趣……”说着,他不禁笑了笑,“玉蛛夫人如今的兴趣,恐怕都在如何折磨那夏少卿的事情上呢,啧啧,女人的报复心……”
赤心自然不会觉得他的调侃话有何好笑之处,只是点点头,“做的很好。你先回分舵,那个姹女派的圣女,还是你去应付,我才放心。”
萧逸立时皱了眉头,“我好命苦啊!之前某人在总坛的时候,把分坛丢给我便不闻不问。结果现在正主回来了,原以为我可以好好休息休息,谁想还是要我累死累活……”
“师弟,真的辛苦你了。”赤心忽然认真地看着萧逸,感慨道。
看着眼前这个神态气质都酷似恩师的师兄,萧逸怔了怔。自从师傅走后,赤心很少这样称呼自己,通常都是在感情波动的时候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而每当这时候,萧逸总觉得,这位外表冷酷的师兄心灵异常脆弱……
他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笑了笑,“唉,谁让我天生就是劳碌命。你不一起回去?”
“不了,我还有些事情……”赤心微微垂下目光,看着山脚下默然不语。
知道他不想再说话,萧逸若有所思地望了望山下那片最热闹的场地,微微摇头,转身走了。走时还不忘念叨着。
“多情总被无情苦,何事怨问东君主?道是无情还有情,此情最是伤心处……”
声音渐渐飘远,赤心怔怔地想着萧逸的话。道是无情还有情,此情最是伤心处。的确,原以为无情的人,一旦动起情来,才是一发不可收拾。未遇到她时,自己是多么傲气凌人,面对多少绝色美人也不屑一顾。可谁承想……
如今,脸上的面具已经摘下,内心的冰冷早已化开。每次见到她时,那明显的心灵悸动与气息紊乱,无不说明了自己已经深深地陷进了那谓之“爱情”的泥潭!
嗯?人群怎么在向那里涌动,那个她在的地方!赤心不由得略倾了身子,一手扶住身旁的大树,运目仔细看去。
但见在涌来的人群最前面,一骑当先。白马蓝袍,以极快的速度奔驰着,从山上看去,倒像是一个蓝白相间的箭头直奔跳杆场。
是他!赤心微眯了眼睛,纵然相距甚远,以他的目力,也能看清马上之人的面貌。虽然只见过两次,但那人给他的印象十分深刻。七国大赛上,那人在危急时刻,与自己交手,还能不落下风。再次见面时,是在一处山谷里,那人如同护花使者般地站在她的身旁……而这次,他们又在一起……
那个总是挂着欠扁的笑容,叫做祝宴池的讨厌家伙。
那人很快便到了跳杆场地外围,身后紧紧跟着许多骑手,还有一大片在远远尾随着的人群。赤心看到那人飘身下马,穿过自动让开的人群,来到了跳杆场地内圈。
然后,他看到祝宴池举起了一个什么东西,对南疆足够了解的他知道,那是奖牌,是瓦汗木节上男子送给女子的最佳礼物。难道这个家伙想要追求她!
祝宴池接着又说了些什么,赤心不知道,只听到下面的大片人群爆发出震天的喊声。然后,那个快要不支的五毒帮小丫头终于趔趄了一下,失误了。而她,在获得胜利的同时,在无数人的欢呼祝贺声中,与那个祝宴池拥抱在一起……
赤心的心里在狂吼,暴起的真气需要地方发泄!他扶着树的手掌一按,偌大的一棵树在磅礴吞吐的内力中犹如风中枯叶般地颤抖,簌簌落叶纷纷,围绕在他周围,更显得一个身影的孤寂。
哼,不能让他得逞!他转身离去,原先站过的地方,只余一地落叶,还有一棵树干龟裂的大树。
南疆人真的好热情啊!我和宴池周围遍布着鲜花,连头上身上都挂着花环。这些都是大家敬献给比赛获胜者的。
想想当时的情景,既激动难忘又让人不好意思。宴池果然如约,半个时辰后便打马归来,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赛马赢得的奖牌送给我。本来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却还说了一番连我这现代人听了都觉肉麻的话,实在是……
好在南疆这里,很少有人能听懂他说了什么,倒是酸的孔烨直撇嘴,还弄得东丹虞一个冷颤输了比赛。不过,她输也只是时间问题了,我想他自己也明白的。
因为一开始的两个比赛项目,赛马和跳杆,都打破了以往的记录,所以大家都异常的兴奋,于是便围着我们两个唱起歌,跳起舞来。不得不说,南疆人真的是十分淳朴热情,真实随性。
好不容易到了块稍微安静的地方,我们两个悠然地坐在一棵巨大的横枝上,望着仍然热情洋溢的人们。
“我真的越来越喜欢这里了。”我深深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发自内心地说。虽然不久前,东丹虞还用恶狠狠的眼神瞪我来着。
“我也很喜欢这里,”宴池忽然将身子靠过来,露出风靡万千少女的杀手笑容,不过在我看来说是贼笑更为贴切。“你若喜欢,我们在这里安个家,如何?”
我点点头,“可以考虑。不过不是我们,是我!”
见到他刚刚狂闪星星的眼睛瞬间变作小狗般可怜兮兮的样子,我不由轻笑出声。
他极尽温柔地看着我,那种了解、温暖、包容呵护的感觉让我觉得安心。微微仰起头,看着那比现代污染过的天空不知美了多少倍的蓝天白云,不禁感叹,也许,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生活。
经历过生死,见识过真正的战争并参与其中,也曾漂泊于江湖,领略过失去的心痛与复得的满足,如今回顾起来,竟是当年在夜羽的时光最无忧无虑。不过那也终是逝去的时光罢了,哪如现在这般真实的幸福,还有他在身边守护。
唯一的遗憾,便是无法见到现代的亲人,也正是因为有遗憾,有缺陷,才更应该珍惜,珍惜曾经的美好回忆,珍惜眼前的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一直以来支持我的朋友,千言万语,难诉所感,唯有道一声,多谢!
☆、一六一章 最终比试
看着那边横枝上的两人笑望苍穹的情景,东丹虞的脑海中有了一忽儿的茫然,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对看起来很般配的璧人。一向高傲的她竟然产生了挫败感。对手很强,她是知道的,但没想到竟然强到这种地步!跳杆结束后,体力已经接近透支的她,不甘地看向对手,从而发现那女人竟然还游刃有余的样子……
奇怪,太奇怪了!但内力是做不了假的。她落败只能说明她自己技不如人。
恍惚了一会儿,她紧紧地盯着那个俊美如神祇的男子,眼中再次燃起斗志,然后,似是下定了决心,转身毅然决然地走了。南疆女子,对爱情的执着,非同一般,岂会轻言放弃?更何况她还是五毒帮的未来帮主!明日,她一定要胜过她!
终于,那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消失了,说起来,那丫头已经盯了我们好一会儿了,她要是再不走,我恐怕要先走了。
我拢了拢鬓边发丝,看了宴池一眼,那家伙果然也发觉了,嘴角噙着一丝淡笑,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四周。悠然道,
“你的定力是越来越好了。”
“何以见得?”我挑起眼帘,侧头看着他。
“旁的女人一直盯着师兄我看,你倒淡定的很。”他微微笑着,语气听来倒有些酸味。
“哦?不然呢?”我盯着他的眼睛,半开玩笑道,“你是想让我揍她一顿,还是说让您这招蜂引蝶的俊脸挂点彩?”
“你在吃醋吗?”他的眼睛亮了亮,笑得愈发欠扁。见我不理他,便在我耳边道。
“你赢东丹虞是为了我么?”
“谁不想赢呢?”我以问作答。
宴池眉头一挑,“的确,无人不想赢,但我却知道,若是比赛中没有你感兴趣的东西,小夕你是不会在意输赢的,甚至不会接下约战。”
你还真是了解我呀。虽然我觉得他有点说我无利不起早的意思,但我还是心内感叹,知我者,宴池也!
“我和她比赛,倒不是为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我看着他道,着重加强了“东西”两个字的语气。他听了不以为意,只是眨了眨眼睛,笑道,“那为了什么?”
“很简单,因为她想抢我的人,不让她碰碰壁,以后还不得小三满街跑!”
宴池笑弯了眼睛,用手指着自己,“你的人?”
我挑眉看着他,“不错。”
他笑出声来,显得十分高兴,“这答案远比我所想的要妙得多,真是妙人妙语!”他不由轻拍手掌,回味一番,然后有些纳闷地转头问道,“小三又是什么?”
“你自己猜吧。”我摇摇头,站起身来,“我要去看热闹了。”呵呵,终于也有宴池不知道的了,让他慢慢想吧。
赛马和跳杆之后,便是一些余兴节目,男男女女们聚到一起,成群结队,载歌载舞,拔河,击鼓,吹笙,好不热闹!孔烨在人群中体会了一把狂欢的感觉,她观看着南疆独特的舞姿服饰,并记在心中。几乎在每处人群中打了个转,这才望了望天色,向着她平日里常去的地方而去。
瓦汗木节期间的夜晚,是属于情侣的。她可不想当云夕口中常说的“电灯泡”,而且,她也还不想陷入情爱之中,追逐艺术,自小便是她的梦想,这次南疆之旅,她已经领悟到了很多,不虚此行!只是,这样的夜晚,有人怕是不好过的……
五毒帮后山,一处十分适合观景的地方。这里离古郎山较远。只能听到幽幽的芦笙之声,比之在古郎山脚下时,静谧了不知多少。不过,由于是居高临下,还是能看到那边若干的亮点和周遭黑压压的一片。那里便是新点燃的篝火和围着篝火的人群了。孔烨远远低看着,方才她自己还在那片歌舞的海洋中,现在便已是旁观者,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
毫无预兆的,有人轻声道,“师姐,你来了。”
孔烨吓了一跳,这里有人!她竟然毫无察觉。顺着声音仔细看去,才发现在几丈开外一处山石上,坐着一个人,一身黑衣,竟似与环境融为一体般,也不知在那里待了多久,若不是对方出声,还真是发现不了。
也难怪,他毕竟在狼盟做过近一年的暗卫兼刺客,潜行追踪,隐匿气息,必然是极厉害的……想到这里,孔烨暗叹,才一年多不见,大家都有了明显的变化。这段时间,大家心志上的成长,竟然比以往几年还多,也不知这是好是坏?
“风师弟,你怎么在这里。没去看比赛吗?”孔烨皱了皱眉,略微担心地问。她和尙风一同入夜羽,感情自是不同于其他同学。再者,这个风师弟自小便是让人心疼的性格,有什么事都会憋在心里,这一年,又遭受巨大变故,还有情伤……
虽然自己不知情伤若何,但想必是极不好受的。坚强若恩师红喙,也曾偶然于醉酒之后,痛苦地告诫自己,千万莫沾情爱,以免万劫不复之类的话……
尙风垂下眼眸,“我只是比较喜欢安静。”
“也对,我也是到这里来躲静的。”孔烨笑道,“这里虽好,待得久了,还是会想家的。风师弟,你身体已好,过两日我们便一同回夜羽吧。”
尙风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师姐……我……想去找师傅,不能和你们一同回去了……”
“紫师傅有消息了吗?”孔烨有些兴奋道,如果是的话,就太好了,因为红喙师傅很可能和紫师傅在一起。她很久没有师傅的消息了,虽然看青师傅的样子,他二人应该没有危险,但她这个做弟子的实在是有些担心。
“没有……但我应该能找到他的。”他转过头来,眼眸平静深邃。“师姐,我明天就要出发了,也不想惊动其他人,事后,麻烦你替我跟……大家说一声抱歉吧。”
“明天?”孔烨想了想,“师弟,也不用这么急吧,明日祭祀山神之后,他们便要攀登古郎山。那可是件盛事呀!据说登上此山之人,不但会得到勇者称号和全南疆人的尊重,还会受到神明的保佑……那山顶有块姻缘石,若在石上刻上自己和爱人的名字,便会得到神明的祝福,幸福厮守一生……”
孔烨讲的这些,尙风也是知道些的。古郎山是南疆的“圣山”,山势险峻,极难攀爬,也因此鲜少有人真能登上峰顶。但每年仍有许多小伙子试图登山。因为这样可以显示出一个人的勇敢和对爱情的忠贞。可是他要这勇者的称号又有什么用呢?至于爱情的忠贞……他又像谁证明……
“师姐,夜深了,尙风告辞了。”
“嗯。”孔烨应了声,目光微抬,看向远处高耸的古郎山。与山脚的点点火光不同,山上只笼着幽幽夜色,朦胧神秘。
不知他明日会不会去?孔烨叹了声。感情的事,真是复杂,比最繁杂的舞步还要麻烦,希望云夕能够处理好吧,也希望,大家仍能像从前一样相处……
翌日,依旧风和日丽,人们的心情看来似乎比这天气更为美好,只因今日,勇士们便要攀上那古郎山!
清晨祭祀过山神,求山神准许,保佑登山之人的仪式过后,便有数十名勇士站在山前,准备装备。其中还有美丽的女子频送秋波,更有人上前表示敬意的,还有姑娘声称,要嫁给登山成功的勇士。
当然这等艳福也不是容易获得的,这批勇士也是经过筛选的。若是任何人,只要有胆量便去爬那高山的话,不知要摔死摔伤多少人呢,再说,若是几百人一起攀爬在山壁上,那情景也未免太糟乱了些!
因此,这几十人个个都是南疆各寨之中挑选出来的好手,有着强健的体魄,杰出的体力、耐力和自救能力。他们腰间带着攀山用具,缠着绳索,蓄势待发。
“你真的要去凑这个热闹。”我笑着打量着眼前的宴池。他今日是短衣襟小打扮,干净利落。昨日听他说要参加登山,我还没当回事,没想到他是认真的。
“当然,我对那个姻缘石还是很感兴趣的。”他意有所指。
我眼睛一亮,“这倒是,连我也想去看看呢。”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他眨了眨眼,摸了摸腰间的短刃,“我会在姻缘石上刻下我们俩的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