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犹记 第77节
作者:七和香      更新:2024-05-14 02:21      字数:6007
  “安王妃娘家母亲突发急病,安王妃昨日一早回了娘家侍疾,还没有回安王府。”程安澜对此事也是了如指掌。
  果然如此!安王妃确实以为是安王殿下要弄死她了!
  难道安王殿下这一世的逼宫竟然会夭折掉?韩元蝶有点发呆,觉得难以置信,她手托着下巴,眼睛直直的看着前面,整个人陷入呆滞的状态。
  自从二姑母被赐婚齐王殿下之后,她的心中就一直挂着这场逼宫,只是以前因为距离还远,韩元蝶心里虽然明白,却没有很忧虑。
  直到齐王殿下江南之行遇险,她为了救程安澜和齐王殿下,泄露了天机,揭露出了方鸿与的事,她就知道,安王殿下宫变之事已经提前揭开了序幕,她便对安王府之事格外上心。
  同时,韩元蝶也惴惴不安,她一手造成了宫变□□的提前,会不会反造成此事的难以收拾?
  □□势的复杂与多变,完全不是韩元蝶能够控制的,她也不过是随波逐流,竭力寻找着尽可能多的信息与前世印证,努力的将这一场惨剧的影响降到最低点。
  而此时,综合种种信息,看起来这场惨剧竟然不会真的发生?这可比她所想过的所有结局都更好!
  这样的大事也会变吗?韩元蝶想,虽然她这一世确实有很多事情已经改变了,可很多大事还是循着前世的脉络而行进的,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变的这样多,这是为什么呢?
  程安澜见韩元蝶毫无征兆的突然陷入了呆滞,觉得她好好玩,他很早以前就觉得了,韩元蝶平时看着格外聪敏伶俐,说话也玲珑好听,可偶尔就会不知道怎么回事的突然呆起来,无论怎么撩拨也没有感觉。
  所以程安澜特别手贱的又去撩拨她,她的脸饱满软嫩,又带着诱人光泽,看着叫人的手指特别痒,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戳戳了!程安澜刚戳了一下,韩元蝶一转头,条件反射般张嘴就咬了下去。
  “哎哟!”程安澜叫了一声,韩元蝶才回过神来,心想这个混账,这么严肃正经的时刻,他居然这样不正经!
  其实韩元蝶真错怪程安澜了,韩元蝶知道逼宫这件大事,在当年是如何改变了朝廷的格局,自然如临大敌!可是程安澜不知道啊,程安澜除了隐隐约约感觉到暗流涌动,就不会再有别的感觉了,他当然觉得新婚燕尔,虽然不能圆房,但摸摸媳妇也是应该的吧?
  韩元蝶恼怒的踢他一脚:“干什么!说正事!”
  “还有正事?”程安澜诧异。
  新婚之夜的正事只有一件,那就是圆房,可圆圆还没及笄,不能圆房啊。于是程安澜摸摸她的小手,正气凛然的道:“唉圆圆,我答应了岳母大人,咱们要等一等,要明年你及笄了才能圆房呢,你别急啊。”
  这人喝了酒也太不正经了!韩元蝶反应过来,又是羞又是恼,顿时跳起来打他:“你这混蛋,胡说什么!”
  不能圆房,总能抱一抱吧,圆圆打在身上那真是一点儿劲也没有,随便打!程安澜笑道:“你要是真急,我是没关系的!咱们悄悄的……唉,还是不行,听说对身子不好呢!”
  调戏媳妇,真是能上瘾!程安澜想。
  原来这一世,变的最多的,竟然是程安澜!韩元蝶恨恨的想,尤其是喝了酒之后,上一世是喝了酒闷着头一言不发只管动手,这一世是说话这样混账!
  都不是什么好的!
  可是她的脸上却不由的飞起一抹奇异的红晕来。
  原本就美貌的韩元蝶就越发娇美起来,先前说的什么话题程安澜早忘了,还理直气壮的想,果然跟媳妇儿不能说正事,萧文梁说的对,媳妇是用来疼的,又不是幕僚属下,说什么正事呢。
  这屋里旖旎气氛才起,外头就有人悄悄的回程安澜:“霍大人刚刚奉了宫中口谕,飞马回锦山去了。”
  霍大人便是锦山大营统领,程安澜的顶头上司,今日是给程安澜脸面,特意回帝都参加程安澜的婚宴的,自然也是为了结交这位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轻将领。
  锦山大营的统领星夜驰返,这是皇上要动手了?韩元蝶只想到这一个可能,连忙对程安澜道:“你也去!”
  程安澜想到先前东安郡王临走时说的话,心中也是一凛,若真有大事发生,不在营里确实容易被人闷杀,便道:“好,我去看看。”
  “小心点儿。”韩元蝶心中砰砰的跳。
  若是皇上动手,安王反扑,程安澜在锦山大营自然比在帝都里强的多,韩元蝶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那份紧张焦灼,哪里按的下去。
  她反复的想,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一世的安王府事件,和上一世到底有哪些不同?
  安王妃在世,这就是第一个不同,而她很可能已经知道自己中毒的事,又因为某个暗处的力量的引导,很可能会怀疑是安王对她下手。
  任大姑娘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浮现在韩元蝶的眼前,程安澜都能分析到安王妃极可能鱼死网破,任大姑娘那样的聪明人定然更明白吧?还是说她的目的就是那个?若是一切都是她在暗中主导……
  韩元蝶感觉到似乎看到了黑暗中的一抹光亮。
  任大姑娘通过某种手段挑拨黄侧妃下手,想来对于那样一个女人,又怀了那样金贵的一胎,眼见着安王妃在安王和贤妃跟前都没有体面,她定然是看不起安王妃的,有那种取而代之的非分之想,也不难想象,这样的人,想必很容易挑起她谋害安王妃之心。
  这样最说的通,是任大姑娘在背后挑拨,所以她才笃定安王妃中毒,韩元蝶想,自己明明知道安王妃上一世会死,还没查出端倪来,还是靠常小柏看出来的,任大姑娘又是如何会知道安王妃中毒呢?那自然是跟她有点关系的,她有的放矢,监视黄侧妃能动用的人手和东西,自然就好查了。
  黄侧妃下毒后,任大姑娘施施然前往安王府,告诉安王妃她中毒之事,再略为安排,误导安王妃是安王下的手,安王妃身处被害的漩涡,自然不如齐王殿下那样冷静客观,能发现破绽,叫人再查。安王妃一旦查到安王的迹象,自然惊慌失措,生死关头,没有可以依靠的人,那就只能依靠娘家了。
  安王妃手中最大的筹码,就是安王密谋宫变之事,鱼死网破之际,禀告父兄也是非常正常的,姚家忠君之家,知道安王图谋不轨事,自然不会为安王陪葬,立即上报皇上,反是一大功劳,安王妃虽然没了丈夫,却能因为这个而立功,转而立足。
  韩元蝶又想起任大姑娘那一脸‘我聪明,你蠢!’的神情,人家真有这资本啊,真是好聪明的人,兵不血刃,甚至自己也不沾手,只因势利导,利用各人的性格和利益纷争,便干掉了一个亲王府!
  这种对人心的洞悉和透彻,这样巧妙的利用,简直叫韩元蝶后脊背发凉,她可是仗着前世知情之利,才能略窥时局,知道苦主是谁,及时安排人监视安王妃,也就是如此,也要到此时图穷匕见,才能看透这位任大姑娘的布局。
  若是她不知道安王妃之死,她只怕更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也奇怪,她知道逼宫,难道任大姑娘也知道会有逼宫?不对,就是不知道安王密谋逼宫,她也会这样做,安王意图夺嫡这么多年,私底下必然有许多不堪之事,比如在江南与海匪勾结得银千万两之事,或许还有些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一旦被安王妃抖露出来,安王再无夺嫡指望,只怕至少也是个圈禁!
  是了,任大姑娘的目的,是为了贤王,也是为了夺嫡!
  干掉安王,就少了一个劲敌。
  还有一点不同,韩元蝶想到上一世的逼宫,当今被杀,皇子们被屠杀殆尽,只有当时出宫的贤王存活,而原本十分不显的齐王殿下,却异军突起,程安澜从锦山大营突然率兵勤王,诛杀安王,奉齐王殿下当夜即位。
  这才是意外!
  韩元蝶豁然开朗,这才是意外!安王逼宫的意外,竟然是程安澜!
  当时杨淑妃和齐王妃,连同齐王的两个儿子都于宫中被杀,齐王无力营救,可见弱势,若是没有程安澜从锦山大营的驰援,或许齐王殿下也同样被诛,而安王已是乱臣贼子,若是那位未来的贤王振臂一呼,勤王救驾清君侧,形势如何,就难以预料了。
  因为韩元蝶不清楚当年具体的情形,只记得程安澜的账上有每个月给好几位兄弟遗孀的抚恤,这些兄弟如今都还在帝都,那么极有可能是当年宫变一战中牺牲的,那么当时情形危急艰难可见一斑,安王殿下因把军粮军需卖给海盗,事情暴露而逼宫,而安王齐王既然都有极大的危险身死可能,最为安全,可以全身而退的,也就只有在宫外的那位贤王了。
  当年的贤王,或者说贤王妃任大姑娘,没有算到的,就是程安澜了!
  这是与今世最大的不同,上一世的程安澜,没有西北大捷的班师回朝,也没有在帝都的高调,他消无声息的从西北回来,进入锦山大营,没有露出丝毫的峥嵘,也就没有进入某些人的眼中。
  他是被漏算的一着,却是改变了整个时局的一着。
  或许上一世因着齐王殿下的不显,安王殿下是贤王唯一的劲敌,才会有宫变一事,借安王殿下的手诛杀诸皇子,贤王再解决掉安王殿下,那自然就得位大宝了,可这一世,齐王殿下在程安澜班师回朝后也突然显露出了峥嵘,所以任大小姐这一世的计划,就变成了直接干掉安王殿下。
  或许今后再干掉齐王殿下?
  这个就不知道了,韩元蝶摇摇头,她沉思良久,把上一世和这一世结合,才得出这些猜想,已经是竭尽所能了,再要她揣度她完全未知的东西,那自然也不能够了,她一抬头,天色竟然已经隐隐发白了。
  居然就这样坐了一晚上?韩元蝶这才觉得头都想痛了!
  这位任大姑娘太聪明,太可怕,她还得好生防备着,上一世的事情,如今想起来,实在是很有任大姑娘的影子啊。
  她也是没有沾手,就干掉了程安澜!知道了大太太杀自己的秘密,其实就知道这里头的厉害关系了,三太太想要排除掉长房袭爵的竞争,用那个花样子引得大太太以为自己在查她的这个秘密,或许也有人在推波助澜,大太太惶恐之下便对自己动手,程安澜回帝都,为自己报仇,这样程安澜被流放,程安起不是程家血脉,三房就再无竞争了!
  等等,这里头有个问题,任大姑娘设这个计策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程三太太,以她的眼光和地位,目的自然是为了程安澜,那么她就必须笃定程安澜定然会为了自己,连前程也不要了去报仇。
  可上一世,跟这一世不同啊!
  韩元蝶彻底怔住了,难道上一世,连她自己都懵懵懂懂的时候,旁观者已经能够看得到程安澜对她的深情了吗?
  任大姑娘的手腕心机和算无遗策已经给了韩元蝶极深的印象了,深的叫她相信,任大姑娘看到的比她看到的更准确,何况,后来的事实证明,任大姑娘确实算无遗策,算准了程安澜后面的举动。
  韩元蝶脸色煞白,原来,上一世,她所辜负的,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
  ☆、115|第一百一十五章
  她居然是从仇人的举动才看明白,再没有任何时刻如此时般深刻的感受到了,韩元蝶想,可是她也来不及想那么多了,这一刻明白过来的她,不由的泪流满面。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的眼睛汇集到了尖尖的下巴,仿佛上一世没来得及为程安澜流的泪,这一世终于还是要补回来。
  她错过了那么多。
  她辜负了那么多。
  她又得到了那么多。
  幸而上天垂怜,给了她一个补偿的机会,不仅是补偿程安澜,又何尝不是补偿自己呢?
  韩元蝶这一场哭,哭的痛痛快快,就是眼睛有点肿,而且情绪宣泄之后,显得有点无精打采,有些萎靡。
  又是一晚没睡,自然显得有些黯淡,把天明之后进来服侍她梳洗的丫鬟都吓了一跳。
  韩元蝶在家里一直是香茹和碧霞从小儿就伺候她,这一回出嫁,许夫人亲自又选了两个一等丫鬟柠雪和榛儿给她做了陪嫁,还有一个府里的家生子儿老妈妈,也是原在许夫人跟前伺候的江嬷嬷做了管事嬷嬷,另有两房陪房,如今暂管着韩元蝶陪嫁的庄子铺子,并不进来伺候。
  那江嬷嬷已经五十了,在许夫人跟前伺候了三十年,老成持重,最能见识人,许夫人原是虑着韩元蝶年纪小,又是在家里从小儿捧着长大,憨吃憨玩惯了,不知道人间疾苦,虽然程安澜是有心的,可程家长辈却不是什么好人物儿,才把江嬷嬷打发来伺候韩元蝶。
  既是如此,许夫人对江嬷嬷自然是面授机宜,尤其是把程家诸人的性子都琢磨了个遍。
  昨儿韩元蝶早把人都打发开去,这屋里动静一概不知,这会儿进门一瞧,不由的便道:“夫人这是怎么着的,昨儿……”
  既然有诰命的伯爵夫人了,娘家陪嫁来的丫鬟妈妈自然都进门就改口叫了夫人了。
  韩元蝶恹恹的打个呵欠:“昨儿没睡呢。”
  “这可怎么行。”江嬷嬷忙道:“今儿见姑舅敬茶,还有的忙呢!”
  经历了一晚前世的刀光剑影,今世的种种算计,那敬茶这种事听在韩元蝶耳朵里头,轻飘飘的一点儿分量都没有,简直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一件事了,她没精打采的说:“那就去敬茶吧,我也还好。”
  江嬷嬷这才深刻的明白许夫人再三嘱咐的要仔细看着点儿大姑娘是个什么意思了,大姑娘的那些任性,正好处于一种不是大事,可又不能不理会的边缘上,江嬷嬷道:“夫人这副形容,去给长辈敬茶,看着只怕叫人猜疑,榛儿,把夫人这胭脂上的浓些个。”
  榛儿应了,韩元蝶却道:“不要紧,真要猜疑,什么样子都要猜疑的,其实与我的模样儿无关的。”
  反说的江嬷嬷都一时无言可对了。
  江嬷嬷又问:“伯爷呢?练功去了吗?”
  “有要紧事,他回锦山大营去了。”韩元蝶随口道,十分不以为意的样子。
  在后宅中打滚多年的江嬷嬷,和平日里不在韩元蝶跟前伺候,这才随着韩元蝶到程家来的柠雪和榛儿都面面相觑,反是香茹和碧霞伺候惯了韩元蝶,看的多了,没多大反应。
  江嬷嬷定了定神才道:“伯爷也太随意了些,明知道今儿是要给长辈敬茶见礼,反是走了,过会儿难道叫夫人自个儿去见长辈么?”
  “我自己去也没什么要紧的,挑礼也挑不到我身上来。”韩元蝶随口道。
  横竖他们也不敢挑程安澜的礼。
  “可不是姑娘这话呢!”江嬷嬷见自己说的韩元蝶都不懂,哪有不着急的,连姑娘都叫出来了:“昨儿是成亲的好日子,便是不圆房,礼数总是有的,到了今儿,伯爷也该陪着夫人去给家里长辈见礼,才是正理,通天下哪有放着新媳妇自个儿一个人去见长辈的道理呢?且就是夫人不在意,叫长辈瞧着,心里又怎么想呢?连底下的伺候的人,只怕也要小看了夫人呢。”
  这才是江嬷嬷着急的事,新婚头天,便是有天大的事呢,也没有抛下新媳妇一个人的,叫人家看着,便只当做姑爷的不情愿,不给脸面呢。
  韩元蝶道:“真有要紧事,不然谁也不会这个时候出去,嬷嬷想想,伯爷到底是给朝廷当差的,朝廷有了要紧事调了去,去是不去呢?是身家性命要紧还是这个虚礼儿要紧?”
  她见江嬷嬷一脸担忧,反是笑道:“且也真不怎么要紧的,他们家的人我知道,好不好都一样,这礼就是做的一丝儿不错,处处都体面,还是挑的出话来说的,嬷嬷就是在咱们家,难道没听到过?”
  如今的韩元蝶早与以前不同了,她以前可是最讲体面最懂礼的一个人,可又有什么好呢?程家人那是你懂礼当然最好,我只管享受着,到我这里,就别指望我也一样明理了。
  韩元蝶这样一说,江嬷嬷果真没那么着急了,既然是亲家,程家的事韩家自然是听说过,议论过的,江嬷嬷在许夫人跟前伺候,虽然许夫人向来不说人是非,可底下人是会悄悄议论的,想起来还真是韩元蝶说的这个理儿,他们家,就不能当正经讲礼的人家来看。
  而且,再是担忧,程安澜也出去了不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是以江嬷嬷忙轻声嘱咐韩元蝶:“回头见了他们家长辈,夫人可别太好性儿,跟在咱们家一样。您如今是伯夫人,虽说上头都是长辈,论起品级来,到底不如您,该讲的礼咱们自然是要有的,有些不该讲的礼,夫人可别随口就应下了。”
  江嬷嬷可是担忧个没完,就怕韩元蝶好性儿,跟在家里似的,上头有祖母有亲娘,她不操心,万事都不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