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节
作者:
燃墨 更新:2024-05-18 10:10 字数:4161
“才不要呢!”宝灵理所当然地道,“若是没有主人,我就得变回看不出模样的样子,可我想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因为主人好看!”
周天:“……”
是不是它弄错了,宝灵之所以这么看重这位主人,只是因为灵智必须要同当前主人的模样相似,而这个人类面貌足够好看?
“我又不像你。”宝灵继续道,“你现在其实还算是有主人的,所以你才能长得跟你那主人一个样,若是主人没了,我要么就没有现在这张脸了,要么就得寻找下一位主人,可是我看到那么多人,谁都没有主人好看!”
它的话简直证实了周天的猜测,周天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却忽略了宝灵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神色。
周天想了想道:“可是这回天幻境,从前主人用它困住过许多大能,南蔚只是才刚渡劫成功之人,除非他信念够坚固,同外界羁绊够深刻,不然我也没有办法啊。”
宝灵又叹了口气:“也是。”
“不过……”周天忽然想起了什么,“主人曾说过,但凡世间的任何事,都会有一线生机。虽然回天幻境容易让人沉溺陷入其中,可每次应该都会遇到挣脱的契机,端看他能不能抓住罢了。”
宝灵心里一动:“有了,外面的人类不是主人的道侣吗,听说道侣之间会有特别的心灵连系,不如让他进来!也许主人感应到了他之后,会更容易出来!”
当裴之衡被周天带入此地,就见南蔚正安安静静地躺卧在地面上,周遭云雾缭绕,好似有宝光洒落,显得他一张双目紧闭的脸莹然至极,仿佛能自然生出灿灿微芒来。
单是这样看着,实在叫人难以置信他正身处在什么危机之中,只觉他好像睡着了一般。
“蔚弟?”裴之衡将南蔚扶起,让他倚在自己怀里,又朝周天和宝灵看去,“照你们所说,蔚弟现在当真很危险?”
“当真。”周天在宝灵的瞪视下,不甘不愿地道,“回天幻境乃是仙界有名之物,仙帝都曾陷落,何况是他。”
裴之衡心里一紧,手上也随之一紧,但马上就松开,面上也不露声色:“那我该怎么做?”
宝灵怯怯地道:“其实我们也不清楚找你来有没有用,但若是你能让他在幻境内也对你有所感知,或许主人就能摆脱幻境啦。”
裴之衡道:“我明白了。”
其实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但他却绝不会相信南蔚不能出来,只要稍微有一点可能帮到南蔚的事情,他都愿意去做。
南蔚仍在眺望着前方,随着年岁增大,年事已高的他,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家中子侄对他这般举动,背地里还曾给出过“老糊涂”的评价。
有天南蔚被孙子颤巍巍地扶着回去之时,他听到家中有人道:“老太爷真是异想天开,那可是仙师!也不看看他都这把年纪了,即便有仙师会看中他,难道他就能修炼有成?”
这一刻,南蔚胸中仿佛腾地生出一口气来,他想反驳,想要大声地反驳,然而话到嘴边又尽数吞了回去。
奇怪,这些话同他好像什么关系也没有,他莫非真老糊涂了?只是耳边又好像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并未糊涂,他是真的应该如此反驳回去。
南蔚第二日仍然像前一日那样,他在心里面拼命地想着,那天他到底要说的是什么话,他到底忘掉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蔚弟。”裴之衡轻轻地亲吻着南蔚的额角,一边在内心默默地念着,“你一定要回来。”他用手抚过南蔚的头发,“在幻境里面有什么好的,那里面都不是真的,而且也没有我。”
“蔚弟,回来吧。”
“回来吧。”
回来吧——
南蔚的年纪越来越老,每天要前往城池的最高处,也渐渐变成了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他手中管理家族的权力也早就给了子孙,面对这样一个垂垂老矣的老朽,便是将他搬到城巅,仿佛也成了一件没事找事的事情。持续了几年之后,当南蔚的耳朵快要听不到,眼睛也越来越昏花,便是孝顺的子孙,也对他的习惯提出了异议。
“您就该在家里享享清福,每日出去,万一不小心摔了,那可怎么办才好!”
南蔚知道,他们的话很有道理,可是心里仍然存着一个执念,让他过去、过去,不然……他就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回去了?
这个念头倏然生出,虽然让南蔚有点莫名其妙,但他又无比地相信着。
“去!去!”他拄着拐棍,非常坚持。
儿子和孙子交换了一个眼神,试图拦住南蔚。
但谁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明明南蔚是一介快入土的老翁,却一晃就越过他们,眼看着就要走出门去。
回来吧——
蔚弟——
耳边,不,与其说耳边,不如说是心里的声音越来越明晰了,是谁在让他回来,是谁在叫着他的名字,虽然这个声音他很确定自己分明就没有听过,他也确定自己分明就不认得会叫他蔚弟的人,但与此同时,南蔚又觉得自己可以完全去相信对方。
只差一点,他就能想起什么来了。
南蔚这样想着,手臂却被孙子给拉住了。
“祖父!您别这样!”是孙子在说话,“每天您都去,可有什么用呢?”
南蔚甩开他,“要去,要去!”
在后辈们的眼里,他就是一个老糊涂了的老头子,便是心里清明一片,他也的确说不清楚,只知道自己一定要去。
到了最后,谁也没有拦住他,可他最终还是没能走出这院子。因为就在南蔚走出去几步路以后,脚下忽地一软,他竟是从石阶上摔了下去,飞快地就断了气。
但没有任何人知道,当南蔚意识消失的前一刻,他想起了很多事情,忍不住恨恨呸上一声:周天你这臭小子竟敢暗算本尊!
裴之衡一直紧紧盯着南蔚,自然没有错过就在刚才那一刹那,南蔚的眼睫忽然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这让他立即瞪大了眼睛,叫道:“蔚弟!蔚弟!你回来了吗?”
但刚才的颤动仿佛只是一个错觉,当他再看着南蔚的时候,南蔚仍然是一动不动地躺在他怀里,依然是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裴之衡刚有些雀跃的心,立刻又沉了下去。
他不自觉地捏了捏手指,又因为担心捏疼了南蔚而飞快松开。
不不不,他不能丧气,因为南蔚肯定会回来的,他现在该做的不是为此而沮丧,而是继续呼唤南蔚。
新的一世,跟从前的很多次一样,南蔚没有任何记忆,但是从他刚有了意识,耳中就仿佛能听到谁呼唤自己的声音。一开始他只觉奇怪,渐渐却习以为常,一天听不到就好象少了点什么。
这次他生在高门大户,父亲为官一方,从小就让南蔚念书,待长大成人去做大官。但南蔚觉得,当官不是自己想要的。可是他究竟想要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为了这件事,他一次又一次地被父亲责骂,可到最后,谁也没有拗得过他。
南蔚因此被逐出了家门,家人只想着若是他吃够了苦头,终会知道大权在握是一件如何欢喜的事情。
第247章 取得枢纽
南蔚只在开始有点提心吊胆,但在确认跟着他的声音还在后,他就满不在乎地走出了这座宅院。
出来的那一刹那,他觉得并不是离开了什么温暖舒适的地方,而是浑身上下有什么壳子被打破了,发自内心的舒畅坦然,让南蔚简直要喜上眉梢。
可是接下来该去往何方,究竟要去做什么,他仍然想不出来。耳边的声音只是不断地呼唤着他,却从无对他的指点。
他想了很久,才决定要去找一个说法——知道为什么从出生时起,他耳边就会有这个声音。
时间一息一息地缓缓流逝,并不曾加快,但在裴之衡心里,时间却过得不知有多快!好象他才被周天带入此间,但实际上,南蔚却已经进入那回天幻境之中,足足有三日之久了。
眼看着,三日将过,然后是第四日。
南蔚仍然没有一点要出来的征兆,他一动不动地躺在裴之衡怀里,面色恬淡,仿佛什么也不知。便是对他为所欲为,裴之衡想,蔚弟也不会朝自己瞪过来。可正是因为没有这一瞪眼,他反而一点也不想逗弄蔚弟。
“蔚弟,快点回来吧。”他低低自语,垂着头,几乎要与南蔚两额相触,彼此的鼻息互相喷吐在对方的面孔上,只不过南蔚的呼吸格外缓慢。
倘若南蔚真的像周天所说曾经的仙帝那般,裴之衡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也许,他会请求周天让自己也进入这回天幻境之中。
至于什么大罗灵界,什么灵桥……又关他何事!
南蔚在漫无边际地流浪着,就像被逐出家门以前的家人所料想的那样,他的生活很困苦。平日里,他也不过是替人书写书信或是打打短工,所得到的银两总是非常少,用起来再节省,也会飞快用光。而南蔚也没有什么节俭的概念,手里只要有了钱,他会尽可能地让自己过得舒舒服服的——遇到了好吃的好玩的,他绝不会吝啬花费。
短短数月,若是被他家中看到南蔚眼下的情形,肯定会认都不敢认。
但在南蔚心里,这样的日子似乎可以一直一直地过下去。
然而也只是似乎,因为他总觉得不够,总觉得哪里缺了一部分。
便是耳边从未间断的声音,也好象填补不了这份空缺。
只是南蔚自始至终想不出来这空缺究竟是什么。
直到那一日,天上忽有星辰掠过。
周遭的路人们立时便惊慌失措,人群开始漫无目的地奔跑。
南蔚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人群推动着到了不知什么地方。
“那……是什么?”他凝望着星辰坠落的地方,喃喃自问。
旁边有人告诉他:“那是陨落的仙师,恐怕附近有仙师之间发生了大战,导致有人陨落。”
南蔚继续喃喃:“仙师?”
“没错。”那人像是很惊讶于他不知道这些,“就是那些修仙之人。”
仙师,修仙,没错!
南蔚忽然知道了自己总觉得空缺的是什么了,没错,正是修仙!
他为什么要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而不去追求长生!
他想要修仙!
耳边又是一声轰响,震耳欲聋,是天际有修士在打斗,声音有如惊雷霹雳,五色华光不断闪烁,几乎要闪瞎人的眼睛。
但南蔚却直直盯着那里,哪怕眼中流下泪水也目不转睛。
与此同时,一瞬不瞬盯着南蔚的裴之衡,也又一次察觉到了南蔚微乎其微的动静。
他的眼睫又颤动了一下,仍然轻得仿佛无法察觉,但裴之衡很肯定,他的确是动了!
这一次,裴之衡没有任何失望,相反,他反而从中读到了一丝希望。
陷入回天幻境中的修士,本该是与外界毫无连系的,但南蔚却几次三番地有动静,可见他的的确确是会回来的!
南蔚开始寻仙——这一世他所在的世界,仙师行踪不定,除非有所谓的仙缘,才能得到接引,进入修仙的世界之中。
他不知流浪了多少座城池,经过了多少条河流,翻过了多少座山岭……
南蔚时常能见到修士的踪迹,却没有一次被仙师接引上修仙之途。
甚至有好几次,他看到近在咫尺的另一个人被仙师接引而走,自己却与仙缘失之交臂。
有人曾问他:“便是这样,你都觉得你是可能修仙的吗?”
南蔚非常坚定:“是的。”
好象这是发自内心的一种感觉,不需要任何东西来佐证,不需要任何人来相信,他就知道,自己是天生便要修仙的。
只是这个寻仙的过程,未免也太漫长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