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作者:兰溪三日      更新:2024-05-18 11:28      字数:3965
  ☆、第38章 春之夜宴(二)
  没人知道,其实今日也是金城公主的生辰。
  望到拂玉君,金城也有些讶异。他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三头六臂,或是半人半兽,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不,即使是凡人,他也绝不普通,就在他出现的瞬间,三千佳丽,花月星光,连同自己,都一并黯然失色。
  他的手中牵着一个宛若明珠的少女,他温柔地注视着她,如若至宝。
  风卷花香,火树银花。
  砰砰砰。
  烟火夜空中拼出四个大字。
  “吾心悦汝。”
  在这个灿烂的夜晚,他就要选出他执手朝暮的妻子了。
  一个兴奋的女人顶得上三只叽叽喳喳的鸟,如今有三千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金城公主只觉得头疼得要命。
  尤其是在夜空中出现“吾心悦汝”这四个大字之后,美人儿们的尖叫一波又是一波,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君上大人好有心啊。”“君上大人的眼神好温柔啊,呜呜,好想给君上大人生孩子。”“嘤嘤嘤,好羡慕元妍那个死丫头,什么时候君上大人也能牵着我的手呢?”
  金城公主实在是不明白这些美人儿为何如此痴迷着拂玉君,他长得是不错,但光样子好就够了?他能持家么?能赚钱么?能逗孩子玩么?只是一会儿,金城就明白了,自己似乎考虑得太多了。
  “咳咳,”她用一块方帕捂着嘴,低声道,“别忘了,他是个妖怪。”
  她声音不高,只有身旁的几个美人儿听到了,她们先是一愣,旋即一个褐色头发的美人儿声严厉色地道:“小丫头,真爱是超越种族的。我们不能因为对方是妖怪就瞧不起他们,明白了么?”
  金城觉得呢,这话有道理是有道理,怎么用在这个场合就这么奇怪呢。
  不一会儿,笙歌四起,几个美人儿也不再理会金城,转回身继续叽叽喳喳起来,内容也无非是“君上大人好英俊!”“元妍好幸福?”“君上这么温柔霸气的男人为什么喜欢元妍那个傻子?”……
  是啊,拂玉君为何在众多佳丽之中只对元妍帝姬情有独钟呢?
  金城公主藏在人海花影之后,手臂直在小桌上,一手托着下巴眯着眼睛望着台上的二人,她也不禁好奇。
  高台之上的男人细长眉,薄嘴唇,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薄情寡义的模样,可是又偏偏对一个痴傻的女子无比痴情,始终不渝。
  她看着那个明珠一样的少女,黑发白衣,干净的笑容,娇憨的步子,一瞧就是个没有心机的傻姑娘,这样的女子,怎么会惹人讨厌呢,金城微微叹气,她又想起自己,像自己这样满口谎言,时时刻刻想着如何算计的姑娘才是讨人厌的吧。
  金城公主听不见拂玉君同元妍的对话,她只能从动作中猜出一些内容。
  元妍不在椅子上坐,偏偏要坐在地上,男人便叫侍女搬来厚厚的织锦地毯;少女的面前摆着水果,她自己不吃,拿着筷子塞到拂玉君手中,男人就任她爬到他腿上,一口一口地喂她吃,待她吃完,又拿起桌上的帕子温柔地帮她擦干嘴角的果子汁;少女似乎不喜欢听乐师们演奏的乐曲,小嘴嘟着不理人,他便挥手叫停乐师,自己哼起曲子来。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散在他州……”
  没有伴乐,拂玉君的声音也不大,但一时间天地喧嚣仿佛一同静默下来,美人们不再聒噪,鸟不叫,虫不鸣,榴花不落,似乎连花香都凝固了……悠扬动听的歌声,从高台中飞出,随着夜风荡漾在空气中上,又冉冉飘入苍穹……
  金城公主也愣了,他的声音不华丽,亦不魅惑,只是那样简简单单,干干净净,却声声拨动着她的心弦。她想,他应该唱一些欢快的曲子,甚至是旖旎的小调,但他都没有……为何?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散在他州……
  明明坐拥三千佳丽,心爱之人就在身边,为何还要唱这般惆怅的歌呢?
  虽然直到一曲结束,乐师们的笙歌又起,金城依然没搞清楚,但她还是明白了一件事——正如传言,三千佳丽,世间红颜,拂玉君独宠元妍帝姬。
  独宠。
  一个多么温柔的词。
  任弱水三千,我只宠爱你。
  她又想到那日花园里折兰对自己说的话。
  “公主殿下若想讨好君上最好诚实一点,君上最讨厌戴着假面具,满口谎言的骗子。”
  她当时只是随便那么一听,如今回想起来,恍然明白了那话中的真意。
  拂玉君喜欢的女子是这种纯洁的,天真的,没有一丝隐瞒的类型,而自己注定做不了那样的女子。
  她看得出了神,一片榴花落在鼻子上都不知道。她就像是只小土狗一样,淹没在众美人之中。
  呼啦。
  金城公主正走神时,花园中的灯盏忽然齐齐灭掉。
  还不等众美人叫出声,天地间忽然流光溢彩起来,七彩霞光交织在一起,晃动着水波纹路,一悠一悠地荡开。金城用脚尖轻轻触了下地面,竟然就像真的水面一样晕开,更让人惊奇的是,从水面上飘着一朵又一朵的榴花,透明的花瓣映照着七彩流光幻化出绚丽的色彩,随着淙淙水声,花朵飘荡在整个天地间……这还不是最有趣的,远远的从云层之中游来一队金鱼,它们自由自在地游在整个空中,整个天地都似乎变成了一个大鱼缸。
  “生辰快乐,我的妍妍,愿你……”水光潋滟中,男人继续道,“不离不弃,芳龄永继。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妍妍。
  妍妍?
  这个声音竟让金城觉得很熟悉。
  ……
  “妍妍,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你为何不直接同我讲,为何要欺骗我,为何要抛弃我,抛弃我之后为何又来招惹我。”
  “妍妍,你瘦了。”
  “妍妍,你为何要生活得这般辛苦,乖乖的做我的女人不好么。”
  “妍妍,何时想与我私奔,就在窗台上放一朵榴花,我便来接你走。”
  ……
  金城似乎明白了,说不定登徒子喜欢的那个人就是元妍帝姬,只可惜帝姬心里只有拂玉君一个人,所以他才借酒消愁,浑浑噩噩……
  一边是似乎连天帝都不放在眼里,一手遮天,九州最强大的妖魔,连步天宫都无法一击除灭的人物。
  一边是小小年纪就出落得颠倒众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身后带着半个大周朝为嫁妆的元妍帝姬。
  一个强大温柔,一个可爱娇憨。
  般配极了……
  话说为了准备这个节目,拂玉君硬着头皮向澄渊借了九珠琉璃盏,换句话,这灯盏一样的宝物就像是个能照映天地的巨大的走马灯。
  这一下,元妍是开心了,高兴地追着小金鱼跑,可那些金鱼就像是真的一样,滑不溜手,根本抓不住,她也不在意,小脸笑得花儿一般,拉着拂玉君的手跑来跑去。
  有人高兴,有人倒霉。
  金城公主虽然性子粗糙,不拘小节,平日里也大大咧咧的,但她最怕,也最讨厌金鱼。这听起来似乎很奇怪,女人们一般怕老鼠,蛇,蜘蛛的比较多,金鱼?还真少见。
  话说回来,当这一天一地的金鱼出现的时候,她就冒出了一头细汗,握着拳强忍着才没吐出来,好不容易稳住心神,不知从哪冒出一只金鱼,优哉游哉地擦着她的脸颊游了过去。
  那种滑腻湿凉的感觉,腥咸的味道,金城公主寒毛直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站起身,下意识地朝小家伙飞出手中玉杯。
  啪嗒,小金鱼被击晕了,坠落在地。
  接着,玉杯在空中划出一条好看的弧度,落在高台之下。
  哗啦啦,碎开了。
  这一碎,声音虽不高,却让这个园子都安静了下来。
  金城公主摇晃了两下,还好背后有棵石榴树,她才没摔倒。
  她抬起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忽然觉得周围寂静无声得很是可怕,放下手臂再看,方才还在她周围的美人儿都像是看到怪物一样站得理她好远,有一些胆小的,甚至都哭了起来。
  这是……金城不禁疑惑,自己又没杀人,而且那小金鱼也只是晕了,并没有死,至于……她还来不及多想,一阵微弱的哭声响在了耳边,那声音听起来似乎十分委屈,十分难过。
  循声望去,高台之下站着一个人,是方才追着金鱼跑的元妍,只是不知什么时候,俏丽的小脸上多了一条细细的血痕。
  便是她在哭了。
  看着元妍脚下的玉石碎片,金城公主顿觉一阵眩晕,糟糕,自己失手伤了她。
  怪不得美人们都离她远远的。
  她伤了拂玉君的小宝贝,拂玉君不捏碎她才怪!
  金城公主暗斥自己,金城啊,金城,你也太过莽撞了,今晚,只要再等等,等到拂玉君搬出千层雪,宣布他娶妻的条件,你便离着成功不远了,也对得起你吃的那些大蒜和葱……如今,如今可如何是好。
  逃?
  自然不能,自己好不容易混进小葵山,怎能浪费这大好良机。
  留?
  金城真为自己的性命堪忧,虽然已经死过一次,但凭着他拂玉君的本事,动动手指,想必让自己灰飞烟灭也只是眨眼间。
  不知几时,天地间的金鱼和水声统统消失了,只有火红的榴花,被夜风裹挟着,片片飘落。
  越过美人儿和花海,金台之上的男人居高临下地望她。
  他轻声漫语:“姑娘,我可以拧断你的脖子么?”
  众美人儿:“!”
  金城:“……”
  花满襟,月浸衣。
  男人忽然笑起来,又温柔又残酷,“放心,我会很温柔的,不会弄疼你。”
  ☆、第39章 春之夜宴(三)
  葵山之外是绵延数十里的石榴树,这个季节,榴花开得正盛,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片火红的海洋,尤其是在夜晚,星月相映之下,更显得妖异神秘。
  榴海之外是一座比葵山还高一些的青翠山头,一个高大的紫衣男人负手立在顶峰,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的小葵山。
  一片红色的花瓣乘着夜风从小葵山山中飞来,忽悠忽悠,飘飘荡荡地就落在了他的衣襟上,男人捏起花瓣放在眼前仔细地端详,他眸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父,夜深了,您回去休息吧,明日就要开始筑外围大阵了。”北乐一手拎剑,一手持着盏小红灯笼。
  “你先回去吧,我再留一会儿。”叶流白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双眼依旧没离开小葵山的方向。
  北乐心里知道,师父说着“一会儿”,其实就是一整夜,自从三个月之前,他们同仙盟其它九支在小葵山外汇合之后,这三个月间,白天呢,师父就一门心思地主持着共筑十方诛魔大阵的事情,一到晚上,师父也不休息,总会一个人来到这处山峰,远眺小葵山。他一站就是一整晚,早晨回来的时候,衣襟和头发上满是露水。
  仅仅三个月,原来还是神采奕奕,风姿卓绝的师父大人,竟然变得面容憔悴,形销骨立了起来
  。
  北乐知道的诗词不多,但这时他忽然想起两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