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作者:
万灭之殇 更新:2024-05-18 12:41 字数:4714
铭尘低头查看何文宣的伤势,何文宣后背右肩的位置被血染红了一大片,其实伤势并不算特别重,糟糕的是教会的人居然使用的都是淬了毒的武器,幸好他们随身都有携带解毒剂和止血剂,不然这会儿何文宣早就排队等着投胎重新做人了。
“为什么不是我咬着你的手臂?”安安静静地侧坐在树旁,肩膀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何文宣惨白了一张脸,尽管如此也没有发出任何疼痛的声音,只是眉头微微蹙着,不停地找铭尘说话转移注意力。
“因为我会疼。”撕开了肩膀上的衣服,铭尘微微皱了皱眉,伤口被毒液腐蚀得可怕,只是解毒剂还不够,“需要对伤口进行清洗。”
“听起来可真是糟糕。”何文宣苦笑了一声,缓慢地调转了方向让自己和铭尘面对面,“我不能保证我不会疼得喊出来,不过让我抱着你的话应该会好很多,看在我替你挡了一刀的份上,怎么样?”
铭尘淡淡看了眼何文宣,起身从马背上的包里翻出了一个小小的急救箱,他坐在地上从箱子里拿出一双手套戴上。
何文宣双手环住了面前男人的腰,下巴搁在了对方肩膀上,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蓦地勾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是马鞭草的味道,冬天用这个偏冷的味道不会显得特别冷吗?”
铭尘拿起了清洁伤口用的药瓶,声音硬邦邦的:“我开始了。”
透明的液体从瓶口里流淌出来滴落在狰狞的伤口上,白色的泡沫不停的翻滚,隐隐能听到滋滋滋的声响,黑红的浓浊液体散发出一阵难闻的恶臭。
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何文宣艰难地呼吸着,每一次的氧气灌入肺部都是一阵剧烈的疼痛,他吞咽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笑着说道:“你这么怕疼,以前也没有少受过伤吧,阿泰尔……你的导师也帮你处理过伤口吗?”
“你就不能安静一点吗?马上就好了。”
“嘿,真的很疼,拜托和我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
“对,是他帮我处理伤口。”
熟练地将伤口冲洗干净,腰被何文宣勒得生疼,铭尘将药膏涂抹在了何文宣的伤口上,靠得这么近,他几乎可以听到何文宣的倒抽气声。
“……想到你以前也受过这么重的伤,好像也不是那么疼了。”
抱着铭尘的双手稍稍放松了一些,何文宣用他苍白干裂的嘴唇摩擦着男人的颈子,似乎他抱着的男人才是他的解毒剂,也是最好的麻醉剂。
任由何文宣跟啃什么一样对自己又啃又亲,铭尘很快帮何文宣把伤口包扎好,他以前的确是受过伤,但坦白来讲以他的能力其实并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
为什么要替他挡那一刀?
这是一个不用问就彼此知道答案的问题。
他们这一次的任务是除掉宗教统领,但对铭尘来讲他的目的是得到阿泰尔遗体的具体位置,何文宣没必要这么做。
“我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受伤而产生愧疚,你懂吗?”
“我想我们应该继续赶路了。”何文宣当做没听到铭尘的话,稍稍喘了几口气以后疼痛感也渐渐减少,他放开了铭尘自己扶着树干站了起来,笑着的时候露出一口沾了血迹的白牙,“走吧,大特工。”
……
糟糕的天气,又下雨了。
阴天的时候其实不会很冷,但是只要一刮风下雨,这湿冷能穿过你的衣服直接攻击你的骨头。
“轰隆——”
闪电劈开了乌云密布的天空,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脚下的路泥泞不堪,身下的马时不时地发出烦躁的声音。
“你还活着没?”何文宣整个人都压在了铭尘的肩背上,沉甸甸的,一动不动,冰冷的。
铭尘握紧了手里的缰绳,森林里的路很不好走,越是往山上走这碎石就越是多,颠簸而寒冷刺骨,雨水打湿了他们的头发,也让视野变得模糊了起来。
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何文宣的回应,心里蓦地有一丝发慌,这家伙不会是晕过去了吧?铭尘正想停下来查看何文宣伤势的时候,他身上冷冰冰的年轻男人突然又开口说了话,虽然气息明显弱了很多。
“你说……如果你让阿泰尔附身到了我的身上,我会保留自己的意识,还是会彻底变成阿泰尔?”
这家伙怎么一直提阿泰尔,就不能说点其他的?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顿了一下,铭尘看着远处说道,“一直和我说话,我们马上就要到家了。”
“说什么?”何文宣似乎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
“随便说什么,随便说什么都可以,和我说话,何文宣。”不能让何文宣晕过去,这环境恶劣的地方可没有设备齐全的医院。
在抵达能够躲雨的地方之前,铭尘得让何文宣保持清醒。
“我爱你。”
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这一下子应该怎么回,铭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你不是第一个和我告白的男人,何文宣,你以前和其他人说过这三个字吗?你和其他人说过‘我爱你’吗?”
每一次说话都叫着对方的名字。
“没有,你是第一个,我想大概也是唯一一个。”何文宣就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一样说得停不下来,“过去的那些年从没有爱上过任何一个人,甚至是父母离开以后也没有……特别的感觉,我想大概是你说的那样,作为家里的次子总是容易被忽略……”
“我努力做到最好,但何鸿雪已经做到过最好,他考过第一名,我永远是家里第二个拿到第一名成绩的人,比起第一名,父亲更为关心总是在学校惹祸的文翰……母亲……我对她没有任何概念……”
“像个机器人,在固定的轨道上运转……”
絮叨叨的何文宣突然转了话题:“如果我为你死了,你会不会一辈子记得我?”
“死了的人终将被遗忘,我更喜欢活着的人。”
把何文宣从马背上搬了下来,铭尘搀扶着何文宣踉踉跄跄地走进了一个山洞里,山洞里并没有动物粪便的味道,这可以确保附近并没有野兽会来光顾这个山洞。
把何文宣安置好以后,铭尘一边和何文宣说着话,一边迅速解开了对方被雨水淋湿的绷带,得重新给何文宣包扎一下。
“你没试过死亡的滋味,也没有试过死而复活的滋味,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得告诉你,只有死过一次以后才知道活着有多重要,要不然我也不会一直默默承受你们三兄弟的折腾。”铭尘深深吸了一口冰凉潮湿的空气,喃喃道,“你不会知道能够呼吸空气的感觉有多么……珍贵。”
“我会活下去的。”何文宣看着铭尘微微一笑,“很高兴可以听到你的肺腑之言。”
非常难得的一番真心话。
第一百五十章 只谈交易不谈情(四)
山洞里的枯树枝根本不够用来烧火取暖,山洞外的地上倒是有不少枯枝树叶,但都被大雨淋得湿透了,捡回来也没什么用。
整个十一区的卫星信号都被屏蔽了,即使手里有通讯器也没办法和外界联系,有时候铭尘很喜欢十一区科技落后中的历史印记,有时候并不喜欢这种落后科技带来的各种麻烦。
比如现在。
何文宣侧靠在山洞洞壁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关系身体冷冰冰的一片,在铭尘的帮助下把被雨水淋湿了的衣服脱了下来,他看着那个男人在自己眼前忙来忙去,一会儿把枯枝木柴捡起来凑成火堆点燃,一会儿又把马背上的包给拎了下来打开。
“有点发烧。”
手背探了探何文宣的额头,铭尘拿出一次性的试剂给何文宣打了一针,在忙完了以后他身上还穿着那套被雨水浸湿的湿冷的衣服。
干净整洁的头发略显凌乱,几缕刘海搭在额头上,偶尔滴落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整个人的神经都是绷着的,聚精会神的铭尘有种独特的魅力,只是被他那专注而认真的眼神看一眼就要被勾了魂一样。
“把衣服脱下来换了,你会感冒的。”
已经重新换上了一套备用的衣服,何文宣轻轻握了握铭尘冰凉的手指。
也不是第一次在何文宣面前换衣服,铭尘背过身去将被雨淋湿的衣服一件件脱了下来,被冰冷的雨水浸泡过的皮肤显得格外白晳,裹了一层薄薄的水膜似的透着莹润而冰凉的光泽,微弱的火光将铭尘的身影投影在墙壁上,修长而漂亮。
穿好衣服回过头的时候,对上的就是何文宣一直盯着他看的眼神,如果不是那家伙身上有伤的话,说不定在刚才就已经凑过来了。
“你最喜欢我哪里?”铭尘淡淡问了一句,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却带了魔鬼一般勾人的意味。
“你的心。”
真是一个无聊的回答。
“一点也不浪漫,何文宣。”他站在洞口往外看了看,大雨仍旧下个不停,入冬的天气并不是那么讨人喜欢。
他喜欢下雨,但前提是他可以待在温暖的屋子里而不是又冷又硬的山洞里,而且身边还有一个发着高烧受了伤的何文宣。
铭尘的身后传来了何文宣略显虚弱的声音。
“任务已经完成了,宗教统领的死……会给十一区带来一场真正的变革,我得留下来看着,再加上我身上的伤,我想……我是没办法陪着你去十二区寻找阿泰尔的遗体了。”
何文宣沉默了片刻,微微抿着嘴唇沉声道:“那个地图在包里,打开有一个夹层,夹层里是一个信封,信封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有一些无奈,却也没有办法不得不妥协。
帮助自己爱的男人去寻找铭尘所重视的另外一个男人,这感觉并不好,一点也不好。
何文宣甚至在心里希望铭尘去到十二区的时候找不到阿泰尔的遗体,或者是找到阿泰尔遗体的时候那家伙已经彻彻底底的死了,永远不会复生。
努力的付出之后无法得到想要的回应,即使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也不可能毫无感觉,有一瞬间就如同深秋斑驳掉落的灰色树干,再也没有了颜色和活力,连整片天空都是灰色的。
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也没有了生活下去的动力,坠入了时间的黑洞里一般双足陷于泥泞之中无法自拔。
“陪我去找阿泰尔?”铭尘走到了何文宣所说的背包旁,他蹲下来拉开了拉链,一边在里面翻找着一边带了些打趣的说道,“阿泰尔算不算你的情敌?”
何文宣顿时笑了,这一下子牵扯到了伤口又让他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铭尘回头看了何文宣一眼,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别那么激动,疼的只会是你自己。”
“我该怎么说呢,你真是个恶趣味的……恶劣的男人,”何文宣用力闭了闭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铭尘给他打了一针的关系,突然之间有点犯困,他低头轻轻捏了捏眉心,喃喃道,“我有一些困。”
“药剂里有安眠的成分,等你睡一觉起来烧就退了。”
铭尘把一床薄薄的毯子铺在了地上,他让何文宣躺到了上面,眼皮越来越重,何文宣隐约看到铭尘在不远处的地方低头看着那张地图。
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心底划过一丝涟漪,一丝名为遗憾的涟漪。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
没有冰冷的山洞,也没有今人烦躁的雨声。
何文宣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感觉到的是温暖,四周是他熟悉的环境,这是他在十一区的住所,一座位于山城顶部的空中花园别墅,他朝覆盖着窗帘的阳台方向看了一眼,掀开窗帘走出卧室,站在职台上可以俯瞰到整个十一区主城的风景。
“他已经走了?”何文宣的声音略微有一些沙哑,他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空气里弥漫着安宁养神的熏香。
“他放了信号弹,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何鸿雪走到了床边帮何文宣靠坐在床头,抬起床头柜上的水杯递送到何文宣嘴边,“你们抱在一起。”
“然后呢?”何文宣喝了两口润了润喉咙感觉好多了,只是喉咙深处还有些火辣辣的疼。
“然后他把你交给我以后就一个人离开了。”何鸿雪放下水杯缓缓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他沉陷在椅背里似乎把全身所有的重量都交给了椅子,整个人几乎是瘫在了那里。
屋子里没有点蜡烛,阴天暗沉而冰凉的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落在地上,像抓不住碰不到的雨水,带着一股森森的凉意。
何鸿雪看起来很疲惫,事实上也的确很累。
宗教统领被解决掉以后他还得收拾一堆烂摊子,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们去做,只是这些事情并不足以击垮何鸿雪。
他只是有一些……心累。
“他连你也丢下了,这个结局十分令人唏嘘,活着的人没有一个比得过死了的人。”何鸿雪背对着身后冰凉的光,陷入沙发的男人因为逆着光几乎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何文宣能感觉到的除了深沉似乎还是只有深沉。
“你上次问我的事情,关于文翰……我已经派人找到他了。”
“他在哪儿?”
何鸿雪轻笑了一声:“我以前和你说过,何文翰出去了倒霉的只会是其他人,他很好,但是你得知道铭尘的事情他一时半会儿很难去接受。”
他文宣微微眯起了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你让他去铭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