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作者:
伊人睽睽 更新:2024-05-18 13:00 字数:4170
当灵犀灵璧急忙忙来告诉她,“婢子听到外边打斗的动静,刚去就被锦衣卫赶了回来。婢子听说沈大人流了很多血……”
她话没有说完,因为她们家的郡主已经白了脸,推门出去了。
原是他们这一行,再次遇到了前来刺杀的人。这次刺杀的规模前所未有的强大,陆铭山这边的人也相帮锦衣卫,和锦衣卫一同反追杀这些刺客。两方人马皆是悍勇,对方也想夺取沈宴和陆铭山的性命,因此战况激烈。
结果便是,沈宴和陆铭山双双受了伤。
值得庆幸的是,刺客被他们全都杀死,或者擒住。
吩咐锦衣卫打扫战场、清理细节,陆铭山带着周身血迹,走过来,疲惫地跟沈宴拱手,“沈大人,你现在该相信,对锦衣卫的刺杀,陆家没有参与了吧?”
沈宴望陆铭山一眼,双方心照不宣。这是陆铭山扯皮几天,退让几天后,跟沈宴达成的和解。陆铭山可以帮着沈宴全歼敌人,但沈宴要把陆家摘出去。至于全歼的刺客,是陆家的死士,锦衣卫这边,能让云奕吐出多少,能从死士嘴里撬出来多少有价值的信息,陆铭山却管不了了。
陛下本就对几大世家不满,总想找恰当的理由,最好能把几大世家抄个遍。徐家人连朝廷都不敢入了,他们陆家也得缩着脑袋做人。在另一方有安排前,锦衣卫这边绝对不能出岔子。
陆铭山略显紧张地等着沈宴的回复:之前两人只是做了口头约定,他怕沈宴不守信诺。以他和沈宴多年打交道的认识看,沈宴是一言九鼎的人物。但也不能完全相信……毕竟锦衣卫出奇才,而沈大人某时候也会心黑。
不管沈宴之后怎么打断,目前没打算跟陆家为敌。他应了陆铭山的话,“我知道了。”
“铭哥!铭哥!”他们说着话,听到姑娘家焦急的声音,循声看去,远处跑来的人,是慌张满面的岳翎,她长发跑得有些散乱,听到爱人受伤的消息,没有主心骨般,整个人空荡荡的。直到看到陆铭山,目光才亮起,向心上人奔来,嘤=咛着扑入他怀抱,“他们说你受了重伤!铭哥,我吓坏了!你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
“放心,翎妹妹,我没事的。不要哭了……”陆铭山为岳翎拭泪,温情款款。又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他不自觉抬头看去,是大张旗鼓的长乐郡主。
岳翎为担心心上人而憔悴不堪,长乐郡主走来,却气定神闲,好像带着一众人前来巡查的架势。
刘泠身后跟着医者、侍女、小厮,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入这片之前还血雨腥风的战场中。她捋了捋垂在面颊上的发丝,挽了挽长袖,露出一段皓腕,和其上碧绿的镯子。她悠闲地把周边一扫,目光落到这方时,才走了过来。
沈宴与陆铭山一样,目光也落在刘泠身上。
刘泠眼睛却看着陆铭山。
沈宴迟缓地感觉到身体的不适,让他脸发白一分。
陆铭山面带惊喜的微笑,轻轻推了推扶着他嘤嘤而泣的岳翎,迎上刘泠,“阿泠,多谢你……”
刘泠的眼睛看着他,“多遗憾,刺客怎么没能杀了你?”
“……”陆铭山的脸一下子僵住了,被啪啪打脸的耻和恼包裹着他,他咬了牙关。
刘泠与他擦肩而过。
她站到了沈宴面前,目光笔直平定,无视沈宴瞬间温和的面部表情,眼睛落在他受伤的手臂上。
她再向前一步,伸手拍了拍他受伤的手臂,感叹道,“原来沈大人你也会受伤,真是不可思议。”
“……”刘泠拍得力道大极了,咬牙切齿,神情狰狞,正对着沈宴的伤处拍。她那架势和力道,恨不得沈宴再吐血三升。
众人有感于沈大人的痛楚和心酸,连忙低头,唯恐与郡主的眼神对上,那个女人找上自己。
这就是个有病的女人啊操!
“……”陆铭山也微微惊呆。他暗想了一下刘泠如果这么对自己,自己能否承受住。思量的结果不容乐观,他不动声色地拉着岳翎退后,离这个可怕的女人远一些。他心里想:阿泠以前简单纯粹,他很喜欢她。可或许真如她所说,她那都是装出来的。他的阿泠,不会这么的……凶残。
只有沈宴这种强悍的人物,居然没有发火,清凌凌的黑色眼睛还有星光流转,与刘泠“眉目传情”。笑得好看有什么用,看,成功让郡主的眼底再燃怒火吧?
刘泠回头问跟着自己的下人,“要你们准备的画笔和宣纸,都带了吧?”
灵璧吞苍蝇般,勉为其难点头,“回郡主,婢子都安排好了。”
“好,那就……”她的嘴被沈宴捂住。
沈宴揉了揉她的雪颊,忍笑,“咱们回去再发疯,好不好?”
不由分说,沈大人提溜起不听话的郡主,客气地跟陆铭山点了下头,就硬拖着刘泠走了。下人们自然亦步亦趋地跟上,不敢耽误沈大人和郡主的大事。
在后方,看着他们就那么前后离去,刘泠被沈宴拖着,明明是一个不怎么把她当回事的架势,刘泠只是一开始挣了一下,挣不开后,她干脆放弃,任由沈宴折腾了。这种暴露两人恩爱的方式,让陆铭山脸色铁青。
他越发清晰地感觉到:刘泠确实对沈宴动了心,恰恰沈宴也不是那种好打发的人。
但是如果刘泠跟沈宴走到一起,他怎么办?陆家怎么办?陆家和广平王府的关系怎么走?
刘泠从来只管自己,不考虑别人吗?
她并不仅仅是刘泠,她更是长乐郡主,是陆家相看的未来三儿媳,是广平王府嫡亲的姑娘!
她怎么能这么自私?!
“铭哥,你……你真那么想娶郡主吗?”岳翎看到他神色瞬变的脸色,咬了咬贝齿,借助痛感逼出自己的理智,她轻声询问。
陆铭山叹气般,“翎妹妹,你不知道,我在家中地位一直很尴尬。只有娶了她,我的筹码才大一些。”
他也喜爱岳翎,岳翎却带不给他那些东西。
岳翎低声,“我懂了。”
——我懂了。所以我不能再犹豫,做什么圣母了。我得照徐姑娘的话行动,我必须不能让你们走一起。
铭哥,你得爱我,一心一意地爱我。你必须这样,不然我不清楚我被你逼疯后,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同时间,刘泠被沈宴带去了他地盘,将人手一甩,高傲地抬下巴,“难得见沈大人受伤,我忽有灵感,打算当场绘画,给沈大人留个纪念。”
“……”
旁边跟上了的侍女眼中写着几个大字:郡主疯了。
倒是沈宴很淡定,吩咐进来的大夫,拿药棉给他,换衣上药什么的。
“沈大人,你必须看我作画!”刘泠跟着沈宴走,强调道。
沈宴被她打败,“画吧画吧。”
如此敷衍的态度!
刘泠心中更恼:他果然一点都不在乎。她这么明确地暗示他不应该让自己受伤,他偏偏装听不懂!真是一个讨厌的人!
若沈大人得知她的想法,一定浑身无力:你就作吧……我不是装听不懂,我是真没听懂……你确定你的暗示很“明确”吗?
总之,刘泠要把此时的沈宴画下来。
她要求沈宴全程旁观,但她才落笔,沈宴就出声了,“你这起笔,是黄筌画派的手法?”
刘泠不言。
沈宴抬手挥退屋中的闲杂人等,自己随意包扎了伤处,走到刘泠背后看她作画,半天后又道,“转角圆润通达,云起灵动。唔,这笔重了……”
“……!”刘泠气得把笔一摔,猛回身,“我是为了让你欣赏我的画作吗?”
有没有心?
看不懂她是借画喻人,羞辱他么?!
居然还欣赏起来了!
话说沈大人确实多才多艺……
……停!不能思维被沈宴带偏了。他多才多艺,能文能武,关她什么事!
转身,贴上紧挨着她的沈宴,他的呼吸在她头顶,带着微微笑意。他俯身抱了抱她,“好了,我是伤员,受伤的人心性难测,你得体谅。”
滚!
刘泠冷笑,她退出他的怀抱,抱臂往后站,越站越远。在沈宴阴下去的脸色中,她悠闲问,“受伤的人?你指的是哪个?”
统共就两个受伤的人!
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成功让沈宴黑脸,刘泠心情才好转。看沈宴向她走来,她连忙夺门而逃,坚决不让自己落到沈宴手中。方才站的地方她是刻意研究过的,不信沈宴能立马空间移动,走出来捉她。
沈宴果然没有出来。
刘泠心情好转,嘴角勾了勾:跟她斗!沈大人也不一定每次都赢。他这不是被她堵得无话说吗?
按说沈宴和陆铭山相继受伤,陆铭山又含蓄暗示,不会再有刺客敢来骚扰锦衣卫了,再加上距离邺京只剩下最后一段路,应该很平静地度过才对。但这剩下的几天,却鸡飞狗跳,一点也不让人轻松。
天有些发阴,在最近的一站驿站歇下后,陆铭山取了自己的情报来源,翻看时,看到他父亲给他写的信:三郎,你所料果然不差。岳翎在出现前,曾和徐四姑娘徐时锦接触过。恐怕她现有的一切,都是徐时锦谋算所得。那位徐姑娘是不是跟徐家一条心另说,和我们陆家,可是对着干的。三郎,你还确定你要留下岳翎?
陆铭山合了信,心情复杂,良久不能平静。
他之前有猜测岳翎的出现不寻常,岳翎当然是他的爱人,但毕竟她消失了那么久。多年来,他早已不抱希望,以为岳翎早已死亡,不然何以人间蒸发了般,一点痕迹也没有?他当然也想过是父亲不想自己找到岳翎……无论什么样的猜测,岳翎再不会出现这个讯息,他已经默认了很多年。然后忽然间,时光又重叠,岳翎又再次出现了。
她变得很不一样,但偏偏都能看出旧时的影子来。
他不忍心问她这些年过得如何,他也不想知道。他同样不忍心查她,不想知道她为什么重新出现。
他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岳翎了。那是他尚未铁石心肠前,心中残留的最温暖所在。
所以他不在乎她已经嫁人,不在乎她为别人生儿育女。
他只想护她余生,让她和自己的丈夫平安康顺地度过余生。
他已经面目全非,而她,却还可以有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孩子,自己的……
陆铭山提笔,缓缓给父亲回信:我会留下岳翎,看看徐时锦要她做什么。如果不妥,我再除掉她。
他希望岳翎不要让他失望,他会关爱她,会照看她的家庭,会……
“陆公子,不好了!岳姑娘流产了!”
啪。
陆铭山手中的笔掉落。
他再次想:她果然所谋非小。
可是她到底在谋什么?
这有什么意义吗?
他的旧时爱人,让他念念不忘这么多年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无关岳翎是什么样的人,面对失去的孩子,她都是一个凄惨到无处可诉的可怜母亲。
流了产,身体尚虚弱着,大夫说不能下床,但她硬是扛着,在长乐郡主房前大闹,非要人尽皆知。
害她流产的,虽非郡主,却是郡主的贴身侍女灵璧。
之前岳翎在下楼时,和灵璧有几句争执。灵璧一手打在岳翎肚子上,岳翎惨叫一声,就从楼上滚了下去,将一旁跟着的灵犀也吓得手脚冰凉,更罔论已经吓傻的灵璧。
岳翎要在刘泠这里,为自己无辜的孩儿讨个说法。
陆铭山赶去,在临时大厅中,见到了跪在地上、声声泣血的白衣姑娘,还有一旁瑟瑟发抖的灵璧。他还看到了沈宴与刘泠,沈宴和锦衣卫坐在一处,刘泠坐在上座,正听着下面岳翎的哭诉——
“我的孩子没了!只是叫凶手来陪葬,我很过分吗?”
刘泠淡声,“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