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空看着桌上的东西，四菜一汤，虽然不多，但都是他平日里比较喜欢的菜。
  “快吃吧！我今天可是特意做了你喜欢吃的菜。”青年说着，夹了一块肉放进凌空的碗里。
  凌空尝了一口，墨黑的眼底闪过一分异色，连这菜里放的辅料都是他最喜欢的一种。
  也许是凌空一直没说话，对方觉得无聊了，他拿筷子敲了一下碗筷，看着凌空，有些担忧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心情不好？”
  凌空摇头道：“没有。”
  “没有就好。”青年笑了笑，笑容显得十分温和而亲近，“对了，刚才星光娱乐的人又来了，他们说已经将合约改了，只要你肯跟他们公司签约，不出一年，绝对能把你打造成天王巨星，我看你还在洗澡就让他们先回去了。当然如果你有意向的话，我们就自己办一个工作室，凭着你这张脸，别说一年，就算只是几个月都能红遍大江南北。”
  “我没意向。”凌空淡淡道。
  “也是。”青年点头赞同道：“你在任务位面演的戏已经够多了，实在没有必要回到这里还要接着演。”
  凌空沉默着吃饭，等着面前这个男子继续说。
  青年在饭桌上显然是个闲不住的，他还没吃两口饭，就继续道：“今天小空和阿洛不在，家里好冷清啊！”他喝了口汤，接着道：“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昨天临珑又发通讯过来了，说是想跟你见一面。可恶！”青年咬牙切齿道：“他们’死亡彼岸‘的人还嫌当初害你害得不够么？竟然又找上来，我把她拉黑了，以后她再也没法发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了。”
  青年说完，又看了凌空一眼，小心道：“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不会。”凌空摇头道，他面上神色淡淡，墨黑色的瞳仁中却闪过一抹流光，“小空去了哪里？”
  青年闻言一愣，“小空去找段苍穹了，还是你让它去的。”
  凌空刚要点头继续桃花，却见面前的青年突然苦着脸，对着他唤道：“主人。”
  凌空握住筷子的手一顿，遂放下碗筷看着面前的人。
  “主人，您为何要问出那一句话？如果你刚才不说话只是点头或者是摇头就好了，这样我就能把更多的事情告诉你了。”青年咬着筷子，目光幽怨地看着他。
  “就算你把更多的事情告诉我，我又怎么确定，你说的都是真的？”
  青年被怀疑，却没有半点不悦，而是叹了口气，道：“主人，这里是未来世界。主人说了，今天，过去的他，也就是您会过来。刚才，我装作没发现，不着痕迹地将未来会发生的事情透露给您，可是现在没办法了。”青年耸耸肩，面上有些无奈。
  错失预知未来的机会，如果是其他人或许会十分遗憾，但凌空的神色却也始终是淡淡的，那双墨黑色的眼睛里平静无波，仿佛任何事情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
  “路是我自己走出来的，每一个瞬间都有它存在的意义，我的未来，不需要任何人做预告。无论你告诉我的，是不是真的。”
  青年似乎被这话震住了，久久不发一言，半晌后，他才道：“未来的事情不能说，现在的事情却可以。”
  青年话音刚刚落下，客厅里的屏幕忽然亮了起来，那渐渐显现出来的画面中，是一个带着木制面具的青年躺在床上的情景。
  “主人，您现在执行任务的那个身体，被另一个灵魂占据了。”青年道。
  “我知道。”早在进行全息网游那个任务的时候，他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体内另一个灵魂的存在，直到那个复制体说出自己是他的分身的这样一句话后，他才完全确定。
  想来那另一个灵魂，应该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完成任务后，他一直做梦，甚至在梦中，将另一股意识吸进体内，得到了晋升四级的力量。
  他企图以这种方法来打消他的怀疑。然而正是因为这样，他心中的疑虑才愈重。
  一直到这次任务，系统要求他用肉身接下那支毒箭，他以为这是开启第三世的契机，却没想到那支箭上面的毒竟然有侵蚀轮回者灵魂的作用！
  趁着这个机会，他陷入沉睡避开以中毒物探入灵魂内的触须，跟他所料的没错，那另一个灵魂果然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立刻接管了他的身体。
  但那另一个灵魂无法看到他在外界的具体情形，他也没法知道他接管他的身体之后做了什么。
  凌空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看了那个人的表现后，沉默了下来。
  “主人现在是不是在想，那个人现在表现出来的一切，比您强太多了。”青年看着凌空的脸色，轻声道。
  凌空闻言，点头道：“不错。不止是力量，还有对情绪与人心的把握，他比我，优秀太多！”他从来不会否认自己的弱小，也从来不会忽视他人的优秀，尤其是，当对象是一直潜藏在自己体内的另一个灵魂时。
  “他分明无法知晓我在外界的行动，却凭着他人的一言一语，甚至只是一个眼神，就十分准确地把握好自己的角色，没有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过破绽，就连一直跟我在一起的小空也被他骗了过去。尤其是，他看着朱鸾时的眼神。”
  凌空回想着刚才看到的，接着道：“其实我根本没法理解，他明明对朱鸾半分情意也无，甚至对她充满恶意，但是，他看着朱鸾的眼神……那种眼神……”凌空眼里露出几分迷惑的神色，“那种眼神，就好像……就好像朱鸾就是他的整个世界！就连我，刚才在对上他的眼神时，也差一点心生恍惚。如果不是已经知道一切，只怕连我自己都要以为，他对朱鸾是真心实意的。这绝不是电影中那种浮于表面的表演所能媲美的。”
  “这正是主人欠缺的。”青年道：“主人有时候也会感觉到迷惑对吧！您对任何人、任何事的感觉都极淡，曾经您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对现在的您没有半分影响，甚至，当您执行任务，被任务要求必须投入情感的时候，都尽量地避免，因为您知道，自己根本没法对人任何人产生强烈的情感。如果从来没有拥有过，再怎么伪装，都是假的，华而不实的东西。而那另一个灵魂的身上，有您缺少的东西。”
  凌空猛地抬眼看向青年，目光锐利。
  青年见此，脸色立刻僵硬了下来，连忙解释道：“主人您别误会，这都是未来的您告诉我的！”
  凌空垂下眼睑，问道：“你是说，那个人能表现出来，是因为曾经经历过？”
  “恩恩。”青年点头。
  “那么，如果我吃了他，是不是就能得到他的一切……”
  青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凌空微微一笑，然而那分笑意却未达到眼底，他站起身，转身离开，在走出门的前一刻，他略微侧头，道：“不要装了，从一开始我就看出来了。”
  青年：……
  说完那句话，凌空打开门，回到了执行任务的那个世界。刚才那句吃了那个灵魂的话，自然不是真的，只怕，一直想吃了他的，是另一个灵魂。
  第47章 浮梦三世（21）
  “等等。”在凌空将要迈出门的时候，青年的声音忽然响起。
  “那些复制体，尤其是你自己的复制体，必须由你自己亲手斩杀。”
  凌空点头，遂毫不犹豫得打开门，结束了这场与未来的会面。
  凌空走后，青年面上温和而略带苦恼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淡漠。他眼瞳中的黑色渐渐退散，转变成了机质感的金色，他抬起左手，手臂上细腻的肌肤忽然划开一条长约五厘米的口子，其下是极度仿真的经脉和血肉，再往下，手骨亦随之打开，露出隐藏在骨骼中的纳米数据传输线和合金，手骨内的合金以变形金刚般的姿态，十分潇洒地往上延伸展开，构成一个小小的屏幕，屏幕内是一个穿着红色肚兜的小屁孩，他好像刚刚睡醒，睁着一双迷蒙的黑色大眼睛，对着面前的青年道：“嗨，阿珩，早上好。”
  “阿宝，现在是十一点二十分三十一秒，已经脱离了’早上‘的范围。”青年面无表情道。
  那小屁孩也就是阿宝愣了一下，“大人穿越过来了吗？”
  声音软软糯糯的，特别可爱。
  “肯定。”青年点头道：“不过据系统判定，他离开的时候似乎有些生气。”
  “他朝你发脾气了？”阿宝一张包子脸在屏幕上放大，头上的冲天辫抖了抖，就像正在晃动的尾巴。
  “否定。”青年摇头道：“我的视觉系统与分析检索系统相关联。他的每一个表情被纳入我的视觉系统后便放大十倍，然后由分析程序扫描检索，系统程序推断出他生气的可能性为40%，误差不超过0.1%。”
  屏幕里的小屁孩听了青年的数据报告，一张包子脸纠结得皱了起来，“那你觉得他为什么会生气？”
  “否定。我给出的判断是系统程序运算之后得出的结果，我本身并没有’觉得‘这种感知类的思维情绪。而且，我刚才做出的种种行为，全都是比照资料库内的影像资料，其中包括每一块面部肌肉的调整。据系统判定，那些影像资料内的事情能使人类获得愉悦感。”
  青年说完，就将那些影像资料传输给了屏幕里的阿宝，阿宝全部看完之后，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第一个视频，是温柔贤惠的家庭主妇精心服侍下班回家的丈夫，第二个视频，是一对第一次同居的小情侣在餐桌上就女方对男方私人物品的占有与处理的一场谈话。
  而青年模仿的对象，都是其中的女方。
  阿宝：……
  虽然有些话它很想说，但是为了不打击到阿珩的积极性，它还是换个说法吧！
  “如果你都是按这样的视频来模仿的话，相信大人应该不会生气，可能是觉得，你一个机器人表现得有点奇怪吧！”
  阿宝拥有十分完善的情感系统，它的判断更接近于人类，于是，听了阿宝的话后，青年立刻读取先前的记录。
  主人离开之前说过一句话，“不用装了，从一开始我就看出来了。”
  根据这句话，再结合阿宝的判断，青年否决了先前系统判断出的那40%的生气的可能性……
  在凌空打开那扇门之后，眼前的一切瞬间被黑暗覆盖。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正对上满脸担忧的朱鸾，他回忆了一下那另一个灵魂的表现，唇角微微勾起，那一瞬间，就像有一片轻软的花瓣落入了一池净水之中，凌空那双原本平淡无波的眼瞳中有种名为温柔的光华流转。
  见凌空终于醒了过来，朱鸾喜极而泣，“你都睡了一天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没事。”朱鸾忽然想起此时她应当是不知道凌空的寿数的，连忙擦干眼泪，笑道：“昨天，我求见了陛下，求陛下下旨成全我们。陛下已经答应了。”
  隐身在一旁的小空听了这话瞪圆了眼睛，哇靠！女主好主动！
  朱鸾绯红着一张脸，轻轻地靠在凌空身上，满脸幸福地闭上了眼睛，“凌空，这一生，无论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一起走下去。”
  凌空看着近在眼前的艳丽眉眼，目光有些复杂，大晋皇朝民风开放，但对妇人的名节还是十分看重的，而朱鸾，明明知道他只有两年可活，却仍执意要嫁给他。
  他本来想劝劝她，却始终吐不出拒绝的话，因为他想起了为情甘愿赴死的桔梗，想起了十六夜即使背负流言蜚语依旧不改的执着与等待，想起来沈纵明知万劫不复依旧不肯回头的执念……陷入爱情的人，通常没有智商，这个时候，任何人的劝诫统统都没有用，他们只会相信自己。
  没过多久，赐婚的圣旨就下来了，而且规定在一个月后完婚，时间很赶，任谁都看得出，陛下有借着这婚事给太子冲喜的意思，作为待嫁新娘的朱鸾，自然没法再呆在太子宫了，即使她万分不舍，也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被父母领回去……
  朱鸾不在，小空立刻显出身形，它看着坐在床上，即使生病依然不忘看书的自家宿主，长长地叹了口气。
  凌空看着画风突变，变得十分多愁善感的小狐狸，有些奇怪地挑眉，“怎么了？”
  “唉……”小空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此刻，它平日里总是十分活跃地甩来甩去的尾巴软趴趴地拖在身后，一副十分颓废的模样，半晌，它才以一种十分沉重的口吻道：“本系统的宿主长大了，要嫁人额不，要娶媳妇儿了。本系统这心里慌得很啊，就像是自家放在文件夹里，小心翼翼保存了好久的一窜数据，忽然跳出来跟本系统说，它要结婚了，对象是隔壁qq农场家的一只经常偷菜吃的小红鸟，而且还是名正言顺的父母之命。本系统心里既高兴欣慰又悲伤夹着愤怒，这种无比复杂纠结的心情……”小狐狸长吸了一口气，然后做出了决定，“宿主乃是不会懂的！”
  凌空闻言，饶有兴趣地看着小狐狸此刻耷拉着耳朵的样子，道：“我的确不懂，毕竟我可没有一个被隔壁小红鸟拐走的数据，倒是突然多了一只画风突变，跟小老太太似的小狐狸。”
  被比喻成小老太太的小狐狸：……
  它用两只爪子捂着脸，这回倒是没有在脸上画腮红，而是扭了扭身子，无限娇羞道：“哎呀宿主你好讨厌呀！人家只是想转一下画风而已，你不要拆穿嘛！”
  凌空：……
  他家蠢蠢的系统精灵最近又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书？
  好在小空的不正常也就那么一会儿，很快它就恢复了正常风格，它跳到床上，三条雪白的尾巴摇啊摇，“宿主你单身这么多年，终于要结婚了，让我代表广大脑残粉先哭一下。”
  凌空闻言，看着小空满脸兴奋，眼睛扑闪扑闪的，完全没有半点要哭出来的意思。
  “不过宿主你放心！”小空十分自然低转移了话题，它挺直了自己的小身板，一身正气像是正在接受国家主席检阅的卫兵，它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那是一个脑残粉沸腾的灵魂，“女主嫁给您以后，本系统一定会好好滴教导她，让她从一个整天打马疯玩的郡主进化成贤良淑德的典范！”
  “不用了吧！”凌空有些无语，况且只有两年的时间，他会尽量让朱鸾活得更自在。
  “这是十分有必要的啊宿主！”不知道为什么，小空的表情充满了一种很铁不成钢的无奈以及势要把凡铁练成钢的坚定，“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完美的女人，作为第一个站在您背后的女人，朱鸾实在是太不完美了，这样的女主嫁给您以后肯定会被读者嫌弃的！所以，为了女主不被嫌弃，她是肯定要被炼成钢的！”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不止是没关系，而且前后逻辑不通啊。
  “有关系哒宿主！”小狐狸十分郑重地点头。那认真的模样简直恨不得来一场内心剖白。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凌空合上书本，侧头看着小空道。
  雪白的小狐狸拿爪子挠了挠下巴，道：“是段苍穹。”
  段苍穹？上次小空陷入沉睡也是他说这是正常现象，如果不是池渐提醒，只怕现在小空还没醒过来，他到底隐藏了什么？
  还有这次中的毒。
  凌空垂眸，看着隐没在肉体之下压制毒素的黑色咒文，这是另一个灵魂留下的，想来他也不愿意让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侵入魂魄。然而像这种能对轮回者的灵魂造成影响的毒素，连系统商店都没有，元成优又是怎么得到的？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是其他的轮回者借用元成优的手除掉自己，就不可能只是这么点毒素，这种毒虽然有侵入灵魂的强大力量，但是后劲明显不足，他以沉睡躲开后，它根本没有再多的力量伤到另一个灵魂，只能在咒文的压制下缓慢地侵蚀这具身体，但损毁了一具执行任务的身体，对轮回者而言根本不痛不痒。这样做，能得到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