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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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刀 更新:2024-05-18 13:53 字数:6214
王青挡住门口,警惕十足地看着这名陌生的青年男子。
室内,钱明轻轻咬了咬牙,道:“王青,去忙你的吧,这位范先生我认识。”
“哦。”王青一脸疑惑地答应道,却是犹豫了几秒钟后,才歪着头皱眉让开,直到那名青年男子走到室内,微笑着对躺在床上的钱明说道:“钱先生,你好,冒昧前来打扰,还望见谅。”王青这才满头雾水,一边腹诽着这个人文绉绉的有病吧?一边走了出去,顺手把门关上。
钱明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地看着这位素昧平生自称姓范的青年。
刚才让王青开门,是因为钱明感知到了门外来者明显刻意散发出的强烈术士气息,所以他知道,既然对方找到了这里,那么就完全没必要关着房门胆怯谨慎了。但钱明的内心里,仍旧无法压抑住那种不知是害怕还是过于期许所导致的激动——真的来了,奇门江湖术士,要插手这些事情了么?
“我姓范,范春松,辽东范家人。”青年男子坐到沙发上,面带微笑,道:“不知钱先生,师从哪门哪派?”
钱明神色虚弱,淡淡地说道:“有什么话,直说吧。”
范春松怔了下,笑道:“我范家受人所托,得知钱先生施术布阵,恐吓威胁现实社会中的寻常人,所以前来做个和事佬……不论双方有什么仇怨,能谈则谈,都不应该使用术法啊,这,违犯了江湖规矩,因为他们是寻常人。”
“我跟他们谈过,只要答应了我的条件,自然不会去害他们。”钱明眯缝着眼说道:“而且,我还没杀人呢。”
“用术法胁迫、恐吓,就是害人。”范春松道。
“明人不说暗话,这位范先生不会告诉我,你们辽东范家,就从未有以术法胁迫过寻常人吧?”钱明冷笑一声——虽然他在师父苏淳风那里,并没有得知过太多的奇门江湖事,但以往和龚虎,尤其是龚虎的徒弟许万发多有接触,自然知晓奇门江湖上的宗门流派、世家,乃至诸多散修术士,之所以能够在短时间内获取极大的利益,不就是依仗着术法从而见招拆招无往而不利么?诚然,确实有不需要以术法直接威胁恐吓他人而获取财富者,如相术大师石林桓、卜算大师铁卦仙程瞎子等等,但只要有家族或者门派实产企业者,在改革开放这些年来,谁没有经历过市场竞争,谁敢说,没有直接或者间接使用术法去胁迫威胁,甚至直接杀人?
范春松的脸色沉了下来,道:“但同为奇门江湖中人,既然我范家出面调解,钱先生总要给这份薄面。”
“好说,让他们答应我的条件。”钱明硬梆梆地说道。
“钱先生的意思是,没得谈咯?”范春松冷笑道:“我看钱先生,因为近期施术害人遭受自然反噬,目前应该是内伤颇重,短时间内不能再施展术法了,何必如此不留情面?更何况,钱先生不过是固气初期的修为,莫不是真以为这奇门江湖上,固气初期的术士,就能算得上是无所忌惮的高手了?”
钱明摇摇头,道:“我这人做什么事,最讲道理,范先生既然出面调解,当然也得讲个道理吧,可是在事情的前因后果还不清楚的情况下,就直接要求我给范家面子,放过这些人……那我能得到什么?”
“道理?”范春松面露哭笑不得的嘲讽之色,仰脸道:“施术加害寻常人,不符奇门江湖规矩,就不是道理么?”
“看来范先生真没打算讲道理。”
“认个错,答应不再以术法害人,你可以平安离开东北。”范春松脸色一沉,不容置疑地冷冷说道:“否则,不论你是谁,师承何门何派,在东北的地界上,敢不给我范家面子,那就别怪我范家不客气!”
钱明心里骤然一紧。
他真有些害怕了。
范春松的话,太强势了——不论你是谁,师承何门何派,在东北的地界上,敢不给范家面子,那就别怪范家不客气——那么,钱明心里不禁惶恐不安,师父苏淳风在奇门江湖上的名号,还能起到作用么?
“我需要打个电话。”钱明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不甘。毕竟,刚才还教育了王青是将才而非帅才,无法真正做到独当一面,很快就轮到了自己……可是这奇门江湖上,拳头大才是硬道理,他钱明总不能去傻傻地要强吃这个哑巴亏吧?
范春松一脸轻蔑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范春松在得到一位现实社会上的好友求助时,也认真调查了一下王青、钱明的身份,并且询问过家里人和江湖上的友人,这当代奇门江湖上,名门大派和有实力的世家之中,有没有叫做王青或者钱明的术士。
结果是,没有。
那么,至少可以说明,王青或者钱明这两人中,不管谁是术士,充其量也就是一些小门小派的人物或者散修术士的徒儿。
范春松当然不会忌惮这类人。
他神情悠然地看着钱明拨通电话,从钱明简单的通话中可以听出来,他是在请示自己的师父……电话很快打完了,钱明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眸子中一抹不自信的神情闪过,继而看似淡定地说道:“我想,我们需要等一下。”
“没问题,不过。”范春松自信十足地站起身来,微笑道:“最好还是别耽误时间,我今天来时,正好带了他们,当面谈谈吧。”
说罢,范春松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敲门声响起,范春松走过去打开门,领着两名男子走了进来。其中一名男子看上去四十岁左右年龄,气度沉稳,两道浓眉下看似沉静的目光中,时而会闪现出掩饰不住的凶狠和强势。另一名男子,则是三十多岁的模样,长发分头,嚼着口香糖,一副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嚣张姿态。
钱明认得他们,通哈市道上赫赫有名的成昆、丁平扬,原本是三大弟兄,不过老二何先亮……
前年赵山刚到通哈市解决了与这三大弟兄的冲突之后,何先亮就失踪了。
“操,你他妈不是很屌么?”丁平扬啐了口唾沫,大模大样地坐到了另一张单人床的床边,脸色狰狞嚣张地瞪视着钱明。
“钱总,咱们确实需要再好好谈谈了。”成昆微笑道。
……
京城。
京大校园。
苏淳风在图书馆偏僻的角落里,和单蓁蓁相邻而坐。他掏出一张银行卡轻轻推到了单蓁蓁正在阅读的一本书下面,微笑着轻声说道:“为了安全起见,我考虑还是不给你转账汇款了。这张卡里,是一百二十万,密码三个一三个二。”
单蓁蓁明显有些紧张地按住了书页,似乎生怕那张卡被人看到,她甚至不敢扭头去看苏淳风,小声道:“太多了。”
“他说,多少钱让我来定,所以,就这样一次性付清吧,省得以后再一笔笔的转账,麻烦,而且容易留下被人查到的线索。”苏淳风装作翻看着书本,道:“你以后也要多加小心,尽可能别掺和到你哥他的事情中,明白么?”
“嗯。”单蓁蓁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苏淳风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掏出手机看了下,是钱明打来的,便起身道:“帮我占好座,我出去打个电话。”
“哦。”单蓁蓁脸颊微红。
苏淳风快步走出图书馆,摁下接听键道:“怎么了?”
“师父……”
听完钱明简单的陈述,苏淳风稍作思忖,道:“没事,等我电话……”挂了电话,苏淳风眉头紧皱,心生怒意——自己和辽东范家,可没有丝毫过节,现在这位叫做范春松的范家人,竟然如此蛮横地威胁钱明,难不成,万通快递的事件中,辽东范家也在幕后横插了一杠子么?其实也难怪苏淳风会生气,毕竟当今奇门江湖上,不敢说所有人,起码各大宗门流派世家,几乎都知道万通快递是他苏家的产业。而钱明此次到东北办事,虽然是私下里做一些谈判和施术恐吓威胁的隐秘事件,可他和王青所谈判的对象,心里都很清楚,这些事情搅和着万通快递公司,那么,辽东范家的范春松,还敢如此威胁钱明,摆明了就是要跟他苏淳风做对啊。
想了想之后,苏淳风决定还是先礼后兵。
他给宋慈文打了个电话,问到了范嫣芝的手机号码,然后拨打了过去,手机那一端嘟嘟地响了十几秒钟后,才接通:
“喂,哪位?”
“请问,是范嫣芝,范学姐么?”
“是我,请问您是?”
“我是苏淳风……”
“苏淳风?”范嫣芝的语气明显有些诧异,旋即微笑道:“真让我受宠若惊啊,奇门江湖上威名赫赫的苏淳风,竟然给我打来电话,敢问有何指教?”
苏淳风道:“范学姐,万通快递的事情,你们范家要插手?”
“万通快递?什么事情?”
“唔,听学姐的口气,可能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了……那么,范学姐认识一个叫做范春松的人么?”
“他是我哥。”
“那好……”苏淳风把钱明目前遇到的情况,简单向范嫣芝陈述了一遍,道:“不瞒范学姐,钱明是我的徒弟!这次去东北办事,是我安排他去的。坦率地说,我当然希望这只是一个误会,毕竟我们之间,好像从未有什么过节。但如果,我是说如果,范家真要插手万通快递的事情,淳风也只好得罪了。”
手机另一端沉默了几秒钟,范嫣芝才说道:“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范家绝对没有插手万通快递的事情,所以这次肯定是个误会,我们会很快给你一个交代的。但是,苏淳风,你刚才的话和语气,太强硬,很容易让人反感。”
“抱歉,我只是说,如果。”
“等电话吧。”
嘟嘟……
范嫣芝已经挂了线。
苏淳风撇撇嘴,心想感情这次钱明和范春松的对峙,还真是让他苏淳风误会了范家?
第648章 你到底帮谁啊?
事实上,如果不是家中这两天不断发生稀奇古怪的事情,白日闹鬼搞得家里人精神都错乱了,迫使成昆和丁平扬心生忌惮,担心接下来家中事态会否更严重,他们本来已经计划,想要把钱明和王青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胆敢前来谈判并且提出过分条件的愣头青,悄无声息地抹杀在通哈市的地界上。
他们三兄弟称霸通哈市多年,前年实在是轻敌大意,才会被过江的猛龙赵山刚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不得已只能在这号太过刚猛的家伙面前低头,讲究了一把委实有些丢脸的退一步海阔天空——当初两次谈判未妥,双方的冲突直接被率先出手的赵山刚给抬升到了一个极高的顶点,已然被当地警方重点关注,如果失态再有升级,势必会遭到警方的全力出击,并且坐实他们双方的犯罪事实。那样的情况下,对于早已在通哈市拥有了绝对利益的三大兄弟来讲,和赵山刚硬拼太不划算了,用成昆的话说,那就是:“赵山刚是赤脚的过江龙,怎么打都是我们吃亏,罢了,来日方长……还是和谈吧。”
如今赵山刚被捕,成昆、丁平扬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他们恨不得赵山刚马上被判死刑,所以哪怕牺牲一部分利益,让警方抓到他们的些许把柄,也得协助警方调查、坐实何先亮失踪一案是赵山刚所为,而何先亮,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但就在这个时候,王青和钱明两人出现在了通哈市,并通过中间人与他们谈判,要求他们放弃指证赵山刚……
他妈的!
赵山刚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过江龙欺讹到三大兄弟的头上,这笔帐还没算完,又来两个为赵山刚出头的,真当三大兄弟好欺负么?最让成昆和丁平扬愤怒的是,在谈判未果之后,钱明竟然轻蔑地威胁他们,让他们最迟两天时间答应条件,否则的话,后果自负!至于是什么后果……
成昆和丁平扬现在已经领教到了——妻子精神失常,子女、父母白日见鬼……家里几乎乱成了一团糟。
当这种诡异的状况,频繁到几乎不间断地发生时,即便是成昆和丁平扬从来不相信有鬼神灵异玄奇的说法,可又不得不恐惧,担忧,然后,他们想到了和王青、钱明的谈判谈崩了之后,钱明那轻蔑、自信而又充斥着怜悯的威胁:“我想,为了家人生活的平安,你们会答应的。”
惶恐而愤怒之余,丁平扬狂躁不安地要直接去杀了钱明和王青。
而相对老辣稳重的成昆,则是想到了去年在哈尔滨的一个场合中,接触到几位所谓名流人物时,听闻到诸多不为社会上大多数寻常人所知所信的一些隐秘存在,而且,就是那次在哈尔滨,他认识了一位极其傲慢,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青年——范春松。那次,范春松对于主动与他结交的成昆,是毫不掩饰的傲慢、敷衍的姿态。而成昆当时虽然对此极为生气,但也知道,在场的人物无不是比他社会地位高、财富多,且实力相比有着天壤之别的大人物,他成昆,充其量也就是在通哈市道上赫赫有名罢了,所以,他没有在那样的场合下彰显自己那点儿可怜的霸气和自尊。
对范春松的具体身份,成昆不是太了解,但那天之后,他从几位关系还不错的朋友那里,还是得知了不多的一些隐秘,据说,这位范春松,身负绝学道家之术,能够驱使鬼怪,可以隔空取物,伤人于无形,更能千里之外夺人首级……
成昆对此并没有太当回事。
无论这般玄幻的说法是真是假,他清楚自己还没有达到能与范春松深交的地位。
这次,发生了如此诡奇可怖的事件,成昆思来想去之后,还是决定,试试联系性范春松,没想到,还真给请来了。
当时范春松在电话中听完他的讲述,几乎毫不犹豫地就答应并且极为自信地说,他能够帮成昆解决问题——范春松和成昆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但他和两百万元的酬劳款没什么仇恨。而且,对于插手这类术法事件,范春松没有丝毫压力——真正的奇门江湖高手,何至于去使用这种低级的、恐吓目标家属的术法?这只能说明出手加害成昆和丁平扬家属的,是低级术士,因为术法修为低,无法凭借术法直接威慑到成昆、丁平扬这类气场心志相对强横的黑道人物。当然,即便是那个低级术士有什么来头,也不要紧,毕竟这里是东北……如今东北郎家家主郞延以死,郎家更是在和苏淳风的争斗中,因为临阵倒戈背叛李全友,从而在奇门江湖上声誉实力皆一落千丈。
目前的奇门江湖上,在东北,唯范家首屈一指。
现在,在宾馆的房间里。
范春松神色间有些厌恶地看了眼丁平扬,他很讨厌丁平扬这种明显粗俗不堪,素质低劣满口污言秽语而且形象极差的家伙。若是换做平时,范春松根本不屑于和这种人打交道,更不要说出面给这类人撑腰了。尤其是,当他来到通哈市,丁平扬表现出完全是作为一个老板花钱雇佣了一个神棍,所以对范春松没有半点恭敬之色的姿态时,更让范春松厌恶。好在是,成昆此人表现得还算是相对沉稳有礼,否则的话,范春松绝对不介意就在这间房内,搞出一把内讧的戏码,教训下丁平扬,再震慑下钱明。
他坐在沙发上,神色淡然从容,像是看杂耍的猴子般,看着丁平扬和成昆,在钱明的面前耀武扬威。
成昆很老道,脸上并没有丝毫怒容,语气淡漠地说道:“钱明,我不懂你是怎么搞出那些下三滥的玩意儿,来吓唬我们的家人,但这种行为很卑鄙、下作,祸不及家人的江湖规矩,难不成你没从赵山刚那里学来么?唔……现在,你也应该明白,我们请来了高手,所以你那些歪门邪道的手法,没用了。那么,我向你和王青,索取三百万的补偿,也算是合情合理吧?当然,你可以选择报警。”
“听成老大讲道理,我还真有点儿难以置信。”钱明毫无惧色,压抑着轻轻咳嗽了两声,道:“在我看来,祸及家人还是去欺行霸市,都是不讲道理的坏事,没什么区别。成老大该不是忘了,当初赵山刚为什么会一怒之下,选择与你们这些盘踞地方多年的地头蛇硬碰硬吧?”
丁平扬毫无征兆地上前,一耳刮子抽在了钱明的脸上。
啪!
钱明当即嘴角渗血,头都有些发晕了。
“少他妈废话,打电话让你的人汇款三百万,老子饶你这条命!”丁平扬狠戾道。
“平扬。”成昆挥手制止丁平扬,继而微笑着对钱明说道:“我这兄弟脾气不太好,我劝你还是听他的吧。坦率地说,如果不是因为赵山刚的事情,警方最近盯得比较紧,我更愿意让平扬把你和王青处理掉……所以,打电话,拿钱。”
钱明有些吃力地抬手揩了下嘴角的血渍,把视线看向范春松,道:“你说要谈,电话我也已经打了……这,算什么?”
“刚才你没答应我的提议,所以……”范春松耸耸肩,摊手道:“你和他们谈。”
“你……”
“我刚才说过了,这里是东北!”范春松淡淡地一笑,道:“不论是谁,在东北都得卖我范家的面子。至于你和成老板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矛盾,和我无关,我只负责就事论事,保他们不受术法所害,而你……似乎除了使用术法害人之外,也没别的本事了,所以还是答应他们的条件吧。”
丁平扬一屁股坐到了钱明躺着的床边,抬手一巴掌一巴掌不停地往钱明的头上、脸上呼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