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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橘大福      更新:2024-05-14 02:29      字数:3063
  陆禾回到办公室,看着桌面上一叠叠的文件,却再难静下心来。
  强行消化了这样一场过往云烟,太阳穴坠坠的疼。
  她说了那么久,权衡了全部人的担心、内疚、自责,却绝口不提自己。
  他看着她的时候,看到的只有平静和无澜,如同一滩死水。
  好似从没有发生过那场变故,一个人连难过都忘记了,是怎样的孤独。
  她明明……才24岁。
  陆禾正要打开抽屉拿烟,发现了躺在丝绒锦盒里的那枚胸针。
  本欲取烟的手转了方向,拿起那枚胸针细细的看。
  有几粒碎钻都掉了,边角也有修补过痕迹。
  背后的字也重新拓过。她不是爱戴首饰的人,脖子手腕都空无一物。
  大抵是为了低调,不想引人注目,公司里也鲜少有人知道她的家世。
  这枚胸针,应当是她很珍重的东西,陆禾想着,还是寻个机会还给她。
  天色已然染成墨黑。
  落地窗外一片万家灯火,繁荣昌盛,陆禾抬手看了看时间,7点整了。
  他拨通了电话。
  “你好。哪位?”
  纪得接到陌生来电有些意外。
  这个电话号码只有家里人会打,现在人都习惯用微信语音通话。
  “是我。”
  男人低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酥酥麻麻,甚是好听。
  他怎么会有自己的电话?
  转念一想,那么多相识的朋友,退一万步,他还是自己的老板,寻个号码并没有多难。
  “有事吗?”
  “你今天回别墅吗,我顺路来接你。”
  “不用了,”纪得脱口而出的拒绝。
  几个小时前才和他叙了旧,剖析了那么多当年种种,这会儿,她是真的不愿见他,不愿见任何人。
  “我自己回去。”
  “早上是我把你从纪家别墅接走的,现在你自己回去,总归是不合适。”
  陆禾这回智商在线了,打这个电话自然是有了万全的说辞。
  “再说,我们不是朋友吗。”
  纪得哪里招架得住他的巧言善辩,“那你到了给我电话。”
  陆禾嘴角微扬,心情总算是好了点。
  车到了公寓门口,还未停稳,就看到她施施然出现在视野里。
  纪得算准了时间,没有让他等就下来了。
  跟去时一样的装扮,这一路,两人倒是相对无言,谁也没有再开口。
  今天纪得说了太多分量的话,胜过以往一个月,确实有些伤神。
  到了纪家别墅,这回张姨到没有等着,大概是交给了妥帖之人,放心不少。
  女孩道了谢便下车了。
  身旁的人也跟着下了车,她转过头看着他,像是又什么疑惑。
  陆禾纯粹是想将她送进屋,没别的多余意思,总不至于过门不入。
  此刻看她的眼神,怕是以为又要长篇大论一番。
  就着她探究的双眸,陆禾到底是败下阵来。
  满腔肺腑只汇成一句话,一句一直想说给她听的话。
  “我曾看过一句话,觉得特别好。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纪得,你会发现值得。”
  目光柔软,语调亲和,他的话清脆明朗。
  陆禾知道,她那么聪明,一定会懂。
  我不信,你挂念的只是这棵海棠树,我自然也不信,你对我只是朋友而已。
  我给你时间,如果你还需要整理思绪,那么我等你。
  你是心念着海棠树,还是舍不得树下的阳光明媚。
  你是想逃避我,还是想逃那个不由衷的自己。
  海棠树下一前一后亭亭玉立的两个人,夜晚萧瑟的冷风吹过脸颊,碎发飘扬。
  纪得就在这温言软语之间溃了军,眼眸微动,颤着心口转身离去,连再见都忘了说。
  她也以为,自己藏得足够好。
  可是偏偏有一个他,将她看穿,挑着最痛的伤口反复检查。
  十年前他就是这样一个医生,一个半途而废的医生,不提一字。
  他走了,她不留也不问,任他走,任自己活。
  这种仓皇的豁达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她练习了一遍又一遍。
  却不想,他轻声细语的一席话,又泄露了,恣意的悲伤。
  那晚纪得睡得不安稳。
  梦里全是年少时光。
  那些快乐悦耳的笑声,那些明媚四溢的青春,那个朝气面庞的自己,将现实的她紧紧捆住。
  凌晨醒来,睡得不踏实索性不睡了。
  下楼取了杯牛奶定神,路过书房时,里面仍是灯火通明。
  纪年琴还在工作,凌晨2点了。
  “叩叩…”
  纪得敲门而入,将手中的牛奶放在书桌的边上。
  没有立刻离开,静静站着,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纪年琴看到她,心里微微惊讶。
  她一向睡眠安稳,今夜这眉间的愁容,倒是让她有点少女气了。
  “怎么了,还不睡?”放下手中的工作,问女儿。
  “妈妈,您累吗?”无来由的一句话,像是问工作,又好似在问旁的。
  纪年琴苦笑了一下,这是自己的选择,说不累的骗人的。
  曾经的发小闺蜜,如今哪个不是逛街赏花悠闲自在。
  只有自己,年近半百了,还在这里拼着为公司的发展计划案做决策,怎么会不累。
  一天睡不到6小时,三个月前的体检报告也抽不出时间去取,大把的维生素吃下去,怎么会不累。
  若和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她也可以过那悠闲的日子。
  这些繁琐的宏伟抱负都交给另一半去做。
  她也曾问自己,愿不愿意。答案是,不。
  所以啊,谈不上累不累。
  只是为自己的任性买单,为当年的一意孤行负责,为那段失败的感情总结。
  每个人的人生,都会为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付出代价。
  “宝宝,妈妈不累。”
  纪年琴泛起慈爱的笑,保养得当的脸上夹杂着些许细纹。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有因果的。你做了某个选择,得到了一些东西,势必会失去一些什么。”
  她知道,一向懂事体贴的女儿今夜这般失措泄露心思,定是有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被困了心神。
  “也许你无法权衡得失利弊,那么问问你的心,它想怎么做。无论如何,妈妈都希望你快乐。”
  “你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些。”纪得黯哑的声音低诉着。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纪年琴自嘲的笑了笑,眼眶泛红,深深吸了口气,才敢讲下去。
  “我甚至比不上张姨了解你的饮食起居。年轻时候只顾自己,现在又忙于公事。可是妈妈也在努力,想和你亲近。像今天这样,你找我,说什么都好,真的令我高兴。”
  而不是闷在心里自己消化。
  听完母亲的自责坦白,纪得鼻尖隐隐发酸。
  母亲一直是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没想到也有今夜这般脆弱无奈的一面。她不再多说什么。
  “宝宝,如果你预判不了某一个开始,首先,不要被假设错过。”
  纪年琴收拾好心情,又恢复了精明坚韧的一面。
  “陆家那小子确实不错,不过配你,不过是堪堪及得上。”
  妈妈和整个纪氏集团是你骄傲的资本。不要怕,跟着你的心走。
  “您都知道?”这一回,倒是纪得惊讶万分了。
  “你若喜欢他,便是便宜了他,你若不喜欢他,便再不理会他。”
  纪年琴抬起头,直视她,“这事,全由你心意。”
  “他很好,是我……”不够好。
  母亲对陆禾的轻视让纪得略微有些打抱不平,下意识反驳。
  陆禾在她的心里,先不论身份家底,的确是一个堪称完美的人。
  人群中耀眼夺目的人,年少时意气风发的人,也是,唯一扰她心神的人。
  所以这一次,她率划清界限,先将两人隔离在安全范围内。
  两不相欠也好过彼此迁就。
  纪年琴拿她没辙。
  “放眼整个Z市,还没有我瞧得上的门户能配咱们家的。宝宝,你很优秀。”纪年琴强调道。
  “你再过两周就是你的生辰了,爷爷奶奶念叨很久了,正好趁着年关将近,早些去陪陪他们。”
  纪得应允,“妈妈您早点休息。”
  随后便离开了书房。
  时间确实可以改变很多。
  想当年不顾门第之见执意下嫁的母亲,如今也拿门当户对这番说辞来开解自己。
  纪年琴的一席话并没有让纪得的瞬间自信满满,倒是成就了她一夜无梦的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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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慕容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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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我已经把你藏好了,
  藏在那样深,那样冷的,昔日的心底。
  我以为,只要绝口不提,只要让日子继续地过去,
  你就终于,终于会变成一个,古老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