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意欣做好决定，就先去上官铭的诊所做了一下例行检查。
  上官铭对此很是担心，劝她道：“意欣，此去倭国，天高路远，坐船也要好几天的时间，你的身子受得住吗？”
  齐意欣笑着道：“所以我来检查啊。你帮我看看，状况如何。”又道：“我觉得身子还行，最近能吃能睡，也没有孕吐过。”
  上官铭就叫了赵素宁过来，记录各种数据，给齐意欣做了一个全面检查。
  齐意欣在上官铭的诊所等了半天，才等到全部的测试结果出来。
  上官铭微笑着道：“你的状况确实不错。四个多月的孕妇，还怀有双胞胎，有这样的状况已经很难得了。”
  “那我能跟着去倭国吗？”齐意欣眼前一亮，拿着检查报告左看右看，顾盼神飞。
  上官铭笑着将桌上的东西收拾起来，道：“这你别问我。得问你的督军大人。——他说行，才行。他要说不行，就算你现在已经把孩子生出来了，他也不松口，你也去不了。”
  齐意欣又悻悻起来，没精打采地道：“你说得没错。——以前怎么不见你这样通情达理？”
  上官铭一怔，有些怅然地道：“有些事如果没有经历过，是永远不知道后果会怎样的。”
  赵素宁在旁边默默地低下头。
  齐意欣忙起身道：“好吧，我先回去了。若是督军不答应，少不得还得让上官大夫去帮我说项说项。”说着，笑盈盈地离开上官铭的诊所。
  顾远东已经离开东阳城，跟着他新买的军舰出海演习去了。也不知道他去得哪一处公海海域。
  齐意欣每天都要来到码头眺望一番，总盼着在海天一线的地方，能看见那些军舰列队行来，在那最高的船头，站着她的男人……
  可惜每次都失望而归。
  到今天，已经有七天了。
  顾远东走的时候，明明说是三天就回来。
  齐意欣越来越担心，在码头上眺望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到了第八天下午的时候，齐意欣久久不愿离去，终于在站得两腿发酸的时候，她看见从远处的海天相接之处，出现了舰队的行列！
  齐意欣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站在码头的眺望台上，冲着远方的舰队挥舞起手上鲜红色的丝巾。
  顾远东负手站在最前面的军舰上，脸上虽有倦色，眸光却更加明亮，英气勃勃。
  “督军，码头上传来电报，说少夫人……少夫人……在码头等着督军。”一个机要员拿着电报过来回报。
  顾远东眯起眼，慢慢看清不远处眺望台上的那飞舞的红丝巾，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顺便摆摆手，让机要员退下。
  齐意欣没有等多久，一艘小艇已经剑一样划破海浪，往码头这边飞奔而来。
  齐意欣扶着蒙顶的手，忙从眺望台上下去。
  顾远东果然坐着快艇迅速赶来见她。
  齐意欣站在码头台阶的最高处，看着顾远东大步从码头底下拾级而上，往自己这边走过来。
  “让你等急了。”顾远东十分内疚。那十几艘军舰性能超乎他的意料之外，一时入了迷，就在海上多待了几天。
  齐意欣笑着摇头，“没关系。回来就好。你的军舰怎样？”
  顾远东点点头，揽住齐意欣的肩膀一起往回走，道：“还行，比我意料的还要好……”
  那就是很不错了。
  齐意欣大喜，也叽叽咕咕地跟他说起这几天的事情，“……李云素被我送到京城了。她前脚到，南宫晓月后脚就跟到京城，硬是把那儿子从李家抢走了。嗯，也许成丽华是求之不得，暗中推波助澜了……李云素就比较惨，直接被成丽华卖到八大胡同，做妓女去了……”
  顾远东微微一愣，“成丽华卖了李云素？那李绍林同意了？”他是男人，知道李绍林把李云素接到京城，是做什么去了。
  后宅平衡的把戏，根本就是男人玩政治玩剩下的。
  一般女人想在后宅里玩弄阴私，胡弄男人，可以，前提是这男人本来就极笨极蠢，且是个一事无成之辈。
  如果男人本身就是朝堂上的能臣，后宅里的事情，不可能瞒得过他们去。更不可能有男人在朝堂上是能臣，在家里却是个被女人胡弄的傻子。——除非他本来就偏心，故意偏着某一方，才睁只眼，闭只眼，对有些事情不闻不问。
  女人在后宅无论怎么斗，都逃不过精明男人的手掌心。
  很多男人甚至把在外面朝堂上的平衡之术用到家里面，以保证自己最大的利益。
  李绍林的把戏，一定都不新奇。
  齐意欣却笑着道：“李大总统这个面子丢得大了。就算成丽华不卖，李绍林自己也会亲自卖。不过，”齐意欣顿了顿，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我们得到的消息，李绍林已经将他留在东阳城李家大宅的两个通房接到京城大总统府去了，听说又遇到一对双胞胎姐妹花，既是良家，又很善解人意，已经直接抬姨娘了。”
  顾远东扶着齐意欣一起坐到军车里面，问道：“那李家还了上官七少诊所的银子没有？”
  齐意欣点点头，“还了。我们的人亲自上门，李家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还。——一共还了三万两银子。”
  顾远东有些诧异地转头看着齐意欣道：“这么多？”
  齐意欣洋洋得意：“当然了。也不看是谁给他们列的帐单！”只差伸手指着自己：“夸我啊！夸我啊！”
  顾远东失笑，侧身过去在她的面颊上亲了亲。
  齐意欣一下子羞红脸，推了顾远东一把，嘟嘟囔囔地道：“……前面有人呢……”
  军车的前排坐着司机和贴身护卫。
  听见齐意欣的话，前面的司机和护卫齐声道：“督军请继续。——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齐意欣大囧，狠狠地瞪了顾远东一眼，对着前排又啐了一口，不满地道：“既然什么都没有看到。你们让你们的督军继续什么？——都是此地无银的好手……”
  车上的气氛一时其乐融融。
  回到顾家，齐意欣等顾远东洗漱完毕，坐在饭桌前吃晚饭的时候，才吞吞吐吐地道：“东子哥，我要跟你一起去倭国。”
  顾远东慢条斯理地夹菜吃饭，没有答话。
  齐意欣殷勤地给顾远东夹了一筷子坛子肉，又开始软磨硬泡，“东子哥，你一去那么久，我很担心你。——宝宝也很担心你。”将肚子里的孩子都拿出来说服顾远东。
  顾远东看了齐意欣一眼，淡淡地道：“晚上再跟你说。现在先吃饭。”倒是没有一口回绝。
  齐意欣大喜，忙忙地吃完晚饭，洗漱过后，早早地上了床。
  顾远东好久没有跟齐意欣在一处，又因她有了身孕，前三个月不能碰她，憋的着实辛苦。
  这一趟回来，齐意欣胎位已稳，又有事要求他，顾远东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抱着她侧躺在床上，从后面弄了进去。又不敢大力，只能浅尝辄止。到底还是做了两三次，才将齐意欣放开。
  齐意欣累得不行，直接就睡过去了，完全忘了要和顾远东说话。
  顾远东从净房出来，看见齐意欣已经睡熟了，微微一笑，睡在了她身边。
  第二天醒来，齐意欣立时抓着顾远东的胳膊，又求了起来。
  顾远东闭着眼，轻声道：“意欣，不是我不想带你去，实在是我这次去倭国，并不是出访。——我去倭国，是有事要做的。”言毕睁开眼，定定地看着齐意欣出神。
  齐意欣迅速将最近的事情联系起来，一下子有些紧张，下意识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顾远东这一次出去之前，将顾家军的八个军团的司令官重新调防了一遍，然后下了密令，让第八军团开拔，至今不知道去了哪里。
  顾远东回来的时候，带回来十几艘崭新的战舰，且性能超群，据说火力更猛。
  还有，顾远东先前就说过，他是去“巡视”倭国，而不是“出访”倭国。
  “你想过没有，倭国本来是我大齐的属国，一直被大齐压制，本来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国。可是沈国维，还有李绍林，为什么开始对倭国另眼相看，甚至把倭国当做跟我们对等的一个国家？”顾远东缓缓地问道。
  齐意欣摇摇头，又点点头，大胆地猜测道：“是不是倭国如今国力日渐强盛，让沈国维、李绍林之流觉得与其花大力气打压，不如拉拢，还能为自己谋点私利？”
  顾远东笑着亲了亲齐意欣的面颊，“这番话，不是一般人能想的出来的。”
  齐意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不过是想起了她前世的那个时代，某个和这个倭国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国家。
  如果她估计得不错，这个倭国，正处在和那个国家同样的发展道路上。
  顾远东沉吟着道：“倭国的现任国君睦仁氏，是十年前继位的，就是我大齐覆灭那一年。前任倭国国君孝明氏，为人软弱，也没什么本事。虽然是国君，可是朝堂政治都握在幕府手里。幕府将军德川氏骄横跋扈，志大才疏，倒是我大齐的一个好帮手。”
  齐意欣微微地笑，将身子侧了过来，枕着顾远东的胳膊，仰头在他的下颌亲了一下。
  顾远东伸手拍拍齐意欣的后背，继续道：“如果倭国的现任国君睦仁氏，是和他爹一样的货色，我们新朝当然能高枕无忧。可是这个睦仁氏，完全跟他爹不一样。他继任倭国国君的时候，正好是我大齐覆灭那一年，没有了大齐在头上压着，他继位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暗中组织倭国西南四强藩长州、萨摩、土佐、肥前倒幕。德川氏本来有我大齐做后盾，并没有把睦仁氏这个新任国君放在眼里，可是没想到，强大的大齐一下子被夷人攻破，宗室全灭，整个新朝上下风雨飘摇。无人能够再顾及这个远在海外的岛国。”
  “睦仁氏倒幕成功，就将大权收到自己的手里，靠着对他忠心耿耿的四个大名，将倭国治理的蒸蒸日上。他在国内立宪法，建内阁，开海禁，统一货币，撤消行会，从外洋引进新兴工业，其国力之强盛，已经到了我们新朝都为之侧目的地步。——沈国维和李绍林他们也不是傻子，倭国以前是大齐的属国，所以大齐人天生就对倭国人有优越感，本来没有人会把倭国当做是和大齐一样平等的国家。如果不是倭国已经发展到他们不能再等闲视之的地步，他们不会对倭国另眼相看到讨好巴结的地步的。”
  顾远东说完这话，望着帐顶，长长地叹了口气，讥诮地道：“出访？我们去倭国，什么时候需要出访了？那就是我们的后院，我们想去就去，想走就走。——出访？倭国还不够资格让我出访。我去倭国，就是去巡视而已。”
  齐意欣默然半晌，往顾远东身边更靠近些，低声道：“那你就更应该带我去。——我去，能够帮助你在倭国贵族女眷中打探消息。倭国国君夫人，也需要我去周旋一二。”
  顾远东侧过头，叹息着看向齐意欣，道：“我知道，你是最好的人选。可是你现在有了身孕，就算我们俩可以立于险地，可是我们的孩子……”
  齐意欣打断顾远东的话，正色道：“你错了。有你在的地方，对我们母子来说，才最安全的地方。——你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意欣……”
  “你知道的，你不在的时候，成丽华无所不用其极，就连生产的妇产科大夫她都能想法买通，过来企图谋害我们母子。若是只有我一个人，我不怕她，可是我现在有孩子，我就算为了孩子着想，也要暂时离开这里。跟着你，哪怕去天涯海角，餐风露宿，我也只有平安喜乐。”齐意欣斩钉截铁地说道，决绝之意不容置疑。
  顾远东再无话说，伸手将齐意欣的脑袋紧紧搂住，闭上眼睛的时候，有两滴眼泪从眼角缓缓渗出，“意欣，我答应你，等收拾完倭国，我们一起收拾李家和成家。——成丽华，我会交给你亲自处决。”
  齐意欣闷在顾远东怀里，轻轻点头，道：“先不用管她。我们一起对付倭国。就算此去，也许再也回不来，可是若能让整个倭国为我们陪葬，无论是我，还是我们肚子里的孩子，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顾远东笑着伸手拭了泪，道：“那倒不至于。我准备了这么久，如果还会一去不回，我顾远东这么多年，也都白活了。”
  齐意欣知道顾远东从来不说大话。他说准备好了，就一定是准备好了。
  “既然这样，你还担什么心呢？带我一起去吧。我们一起去倭国看看。”齐意欣对未来的倭国之旅，充满了信心。
  顾远东终于点头，沉声道：“好，我带你去。不过我们再去之前，要给李家和成家找些事做，免得他们趁我们不在的时候，对江东打歪主意。”
  齐意欣笑了笑，在顾远东耳边悄声道：“我已经给他们布下局了。记得我说的双胞胎姐妹花吗？李绍林刚刚抬了她们做姨娘。——这双胞胎姐妹花，是我们的人。”
  顾远东笑着摇头，“李绍林虽然有几分歪心思，到底失于阴柔，难成大器。用两个女人对付他，倒也足够了。”
  齐意欣又道：“这两个女人只是在后宅之中，拖住成丽华的。外事方面，我已经让严先生准备有关成士群的系列报道，将他历年来的事迹都一一登载出来，并且暗示成士群以副总统之职，行大总统之权，希望能够成功挑起李绍林对成士群更深层次的反感。另外，成士群以为收编了李家军，就万事大吉了，可是李绍林从来没有想过真正放弃李家军。所以我已经动用你们顾家渗透到李家军里面的一些线人，在江北营州的成家军里面串连，联络以前的李家军，伺机要脱离成家军，重回李家的掌控之中。”
  先以报纸的形式，让李绍林明白成士群的行事风格。然后挑动被成家军收编的李家军哗变。
  这两件事出手，成士群和李绍林大概有好一阵子，无暇他顾了。
  就翁婿俩争权，都可以争个一年半载的。
  “你打算去倭国，去多久？”齐意欣问道。
  顾远东对她交底：“两个月，最多不超过三个月。——倭国不大，就算要将它翻个个儿，三个月也足够了。”
  齐意欣摸着肚子，对顾远东道：“两个月。不能要三个月那么长。——我不想把孩子生在倭国。”
  顾远东深深地看着齐意欣，点头道：“好，两个月就两个月。”
  顾远东向来说一不二。齐意欣很相信顾远东的话。
  没过几天，顾远东和齐意欣就收拾好行装，一起坐船离开东阳城的码头，往停在远处深水区域的军舰驶去。
  而顾家军的第八军团，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东阳城码头登船，提前三天就往倭国海域去了。
  李绍林知道顾远东终于带着齐意欣去了倭国出访，立即高兴地对成丽华道：“行了，他们两人走了，我们可以向齐家下手了。——我要任命齐意欣的爹齐大老爷，做考试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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