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女厂长 第19节
作者:红叶似火      更新:2024-05-18 17:11      字数:6013
  余思雅三人各打了一荤一素,又盛了一碗免费的汤喝。
  曹科长作陪,四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小李忍不住感叹:“你们食堂的荤菜肉真多。”
  别的地方食堂大多是菜多肉少,他们这里的荤菜是菜少肉多。
  曹科长笑得有些得意:“咱们省养鸭场最不缺的就是肉。”他们除了养鸭,还养了一些猪作为员工福利,食堂定期宰杀,所以才吃得这么好。
  听说了缘由,三人都羡慕不已。同时,余思雅心里又有了主意,个人养猪得上交,只能发一定的肉票,但单位养就不同了,单位可以把肉当作员工福利发啊。
  她似乎又找到了一个实现猪肉自由的好法子,不过还得先把养鸭场办起来后才能畅想其他的。
  吃过午饭,曹科长带他们逛养鸭场。这个养鸭场比前面看到的还大,占地好几百亩,里面还有几个池塘,隔开的,游满了鸭子,池塘后面是一排气派的两层砖瓦小楼,白墙红瓦,看起漂亮极了,这是鸭舍。
  “这鸭子住的比咱们人住的都还好。”魏主任忍不住低声感概。
  除了鸭舍让人耳目一新,养鸭场还有专门的屠宰厂,饲料加工厂,孵化场等等,简直集饲养、宰杀、销售于一体。红云公社的养鸭场跟这一比,简直跟过家家似的。
  曹科长骄傲地说道:“我们养鸭场鸭子的数量常年保持在几万只,最多的时候有十几万只,日产蛋都有上万只,年产禽肉几百吨,销往全国,养殖场的正式职工也有一百多个人……”
  一连串的数据让小李和魏主任羡慕不已。他们什么时候能把他们的村的养鸭场办成这样啊。
  逛完了鸭舍,曹科长带他们去看孵化的小鸭。
  养鸭场有专门的小鸭孵化养殖场地,不同种类的小鸭单独养在一个地方。刚孵化出来不久的小鸭长得都差不多,毛茸茸的,也看不出其他的。
  余思雅想了一下说道:“曹同志,能不能麻烦你跟我们说一下这些鸭子的特点?我们第一次养,不是很了解。”
  曹科长很好说话,边走边介绍:“鸭子主要分为肉鸭和蛋鸭,顾名思义,肉鸭主要是用来食用,生长快,容易育肥,肌肉丰满,肉质鲜美,主要有北京鸭、法国番鸭等,刚才看过的两个品种就分别是这两类。蛋鸭主要是产蛋的,长的个头较小,体躯狭长,肉质比较差,但产蛋量比较多,主要有金定鸭、绍兴鸭、高邮鸭等。前面的这批小鸭子就是金定鸭……”
  看完一遍后,余思雅三人商量,主要是她跟魏主任商量后决定,购买八百只肉鸭,两百只蛋鸭。第一次饲养,还是以养肉鸭为主,肉鸭成长周期短,现在养,秋天就长大了能出笼了。先卖了这批鸭子攒一笔钱,接下来再考虑其他的。
  “曹科长,我们想买八百只北京鸭,两百只金定鸭,多少钱?”余思雅问道。
  曹科长不用算就报出了数字:“都是一毛五一只,一共一百五。”
  这个价格在他们的承受范围内,余思雅和魏主任都松了口气:“好,谢谢曹科长,不过现在已经挺晚了,我们没法当天赶回去,明天再来买可以吗?”
  “可以,你们明天亲自来挑吧,选那边的,那些鸭子都已经孵化出来一个多星期了,比较容易活。”曹科长指着另一个养殖场地说道。
  余思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间屋里的小鸭子明显要比刚孵化出来的大一些。
  “好的,谢谢曹科长,我们没有装小鸭子的工具,你们这里有吧?卖几个给咱们,可以吗?”余思雅又问。
  养鸭场为什么不愿意做这种小本买卖,就是麻烦多,看看连装小鸭子的工具都没有。曹科长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带着温和的笑容:“当然可以,咱们是用这种框子装小鸭子的,不过现在天气热,这么多鸭子挤在一起,很容易热死,你们最好找个车子送你们回去,缩短路上的时间。”
  余思雅明白他这建议是好心,感激地说:“好,谢谢曹科长,我们这就去安排,明早过来拉鸭子。”
  谈妥了采购的事,三人离开了省养鸭场又马不停蹄地赶往运输公司。
  他们只有几筐鸭子,单独租个车子送他们回去太贵了不划算,所以他们的计划是看看能不能找一辆顺路经过红云公社附近的运输车,载他们一程。
  这年月司机绝对是个让人眼热的工作,他们走南闯北,能弄到很多人弄不到的好东西,司机家里一般都过得不差。私底下,他们偶尔也会帮忙夹带一些私活,挣点私用,胆子大的甚至偷偷倒卖货物。
  只是到了运输公司,他们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见他们是生面孔,司机们怕惹麻烦都不搭理他们。
  这可难办了,好不容易搞定了鸭苗,运回去又是个麻烦,说到底还是他们红云公社太穷了。
  出来一趟,跑了一天,魏主任感觉一下子老了好几岁,过去几年的工作都没她这一天操的心多。
  “怎么办?要不我去找找运输公司的领导?”魏主任病急乱投医。
  余思雅赶紧拦住了她:“这可不行,去找了领导,领导肯定让咱们公事公办,咱们要出得起这个运费,就不会这么愁了。”
  也是,魏主任按着额头,心里苦涩,想她在红云公社好歹也是一干部,走到那里都会被恭敬地唤一声“魏主任”,结果到了省城什么都不是。
  出来这一趟,她真是长了不少见识,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
  “那怎么办?要不咱们去市府找领导们帮忙?”小李想起先前好说话的领导,建议道。
  余思雅摇头:“你让领导给你批什么条子?让运输公司给咱们降价还是免费捎咱们一程?别逗了,批准咱们买鸭苗是因为咱们的要求合情合理,同样,运输货物那就得按照运输公司的规定给钱。人家会为了咱们三个小人物做违规的事,给自己找麻烦吗?”
  这倒是,小李扒了扒头发,感觉脑子都不够用了。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院子里忽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余大嫂,你又给队长送吃的来啊……”
  三人扭头望去,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笑眯眯地走了过来。这个年代,因为缺乏营养,很难看到个胖子,但这个余大嫂是个例外,她的腰比水桶都粗,脸上堆满了肥肉,身上穿着一身八成新的的确良衬衣,一看家境就很不错。
  更引人注意的是她篮子里的东西,老远就闻到了诱人的香味。小李吸了吸鼻子,舔着嘴巴说:“这是红烧肉吧,真香,啧啧,当司机真好。”
  魏主任也有些羡慕,她家在公社已经算比较殷实的人家了,也顶多就一个月吃一次肉,她也有大半个月没吃过肉了。
  怕盯着别人的篮子看丢人,魏主任赶紧收回了目光,回头就看到余思雅脸色惨白惨白的,跟白纸一样,表情极其难看。就连养鸭场的人不肯卖他们鸭子,余思雅的表情都没这么难看。
  “思雅,你怎么啦?是不是天太热,身体不舒服?让小李送你回招待所歇会儿吧,运输的事我来想办法。”魏主任担忧地看着余思雅。
  余思雅回过神,低下了头,掩去了眼底的恨意和厌恶,没想到昨晚才想到故人,今天就碰到了个惹人厌的。
  她用几秒时间平息了一下情绪,然后轻声说道:“我没事,魏主任,你跟小李回去吧,我有办法能让运输队答应明天载我们一程,你们回去等我的好消息就行了。”
  魏主任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你有什么法子?说出来咱们看看行不行。”
  不是她不相信余思雅,而是这些运输队的一看就不好打交道,余思雅虽然胆子大,到底是个小姑娘,又是第一次来省城,人生地不熟的。他们都没法子,她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
  余思雅收敛了眼底的情绪,抬起头,笑容有些讽刺:“本来没法子的,看到这个余大嫂就有法子了,魏主任,你给我三块钱,我一定可以把这事办妥了。”
  见她说得笃定,想着余思雅一向有成算,加之他们现在也确实没其他办法,魏主任拿出了十块钱递过去:“十块钱能搞定也行,思雅,辛苦你了,实在不能行就早点回来,咱们再想其他法子。”
  第20章
  七月的风都带着热气,吹过来打在脸上,一点都不觉得凉爽,反扰得人心浮气躁的,当然也可能是她心里本来就焦躁,看什么都觉得烦躁。
  余思雅坐在运输队门口的洋槐树下,抬头望着天空中如火般的骄阳,不自觉地想起了上辈子第一次见余老太太时的场景。
  对,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时,对方已经是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太太,也没现在这么富态,不过那对三角眼一如既往地透着势利和贪婪。
  那时她工作的第二年夏天,余老太太直接找到她的公司,第一句话就是:“我是你奶奶,你爸爸生病了,在医院里住着,你快去看他。”
  在余老太太出现之前,余思雅也曾对素未谋面的亲人有过许多猜测和幻想。他们是去世了,没人抚养她,不得不把她送到孤儿院?又或者他们生活中遇到了困难,实在无力抚养一个孩子,所以把抛弃了她?又或是他们不小心弄丢了她,让她沦落到了孤儿院?说不定他们也在苦苦寻找她,就像电视上那些丢了孩子的父母一样?
  但在进入病房后,余思雅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她的生身父亲余标长得跟余老太太有点像,矮胖矮胖的,躺在床上,气色很不好,床尾坐着一个十八、九岁胖得眼睛挤成一条缝的少年,拿着游戏机玩游戏,旁边一个皮肤黝黑长得跟她有三分像的年轻女人打开了保温盒,招呼余标和少年吃饭。
  看到她们进来,余老太太马上咋咋呼呼地喊道:“老四,你看看,谁来了,思雅来了,天赐,快喊三姐啊!”
  少年头也没抬,两只手不停地按着游戏机,嘴上敷衍地喊了一声:“三姐。”
  余老太太似乎习以为常了,也没说他一句,指着床上的余标心疼地道:“思雅,你爸可遭罪了,这么大年纪了还动手术,看看,人都瘦了一圈。”
  余标被吵醒了,睁开浑浊的眼睛,看着余思雅,一副很欣慰的样子:“这就是思雅啊,长大了,长得可真好看。”
  这一刻余思雅的心情异常的平静,没有她原先所预想过的再见到亲人后的任何一种反应。因为她清晰地意识到一个事情,这些所谓的亲人早知道有她这么个人,知道她在哪儿。
  但他们迟迟没有出现,在她被人骂小杂种,在她被同学关在厕所,在她交不起班费,在她十几岁去打工被老板克扣工资,在她被猥琐男动手动脚,在无数个夜晚她躲在被窝里抹眼泪的时候他们都没出现。
  他们这时候才来找她,有什么意思呢?
  但很快余思雅就知道,对她没意义,但对余家人来说,有。
  说了没两句,余老太太就抹了一把眼泪,心酸地说:“思雅,你爸妈下岗后就一直打零工,你爸没有医保,这动手术都要咱们自己家出钱。你妈在饭店给人洗碗,只有两千块一个月,你弟弟还要念书,家里实在是没钱了,你已经参加工作了,还是在大公司,听说工资不少,去帮你爸把医药费交了吧!”
  从小经历世情冷暖,余思雅比同龄人成熟多了,当即就明白了他们突然来找她的缘由。原来是为了钱,假如她还是那个在孤儿院里挣扎求生的小女孩,他们会来找她吗?
  余思雅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愤怒,她直接拒绝了余老太太的要求:“我没有钱,你们找错人了。”
  听说她不肯给钱,余老太太马上翻脸,拽着她的袖子:“你怎么会没钱?我打听过了,你们那是大公司,进去都六七千一个月,听说年底还会发钱,你都进去一年了,怎么也攒了几万块吧。你这孩子,你看看你爸都躺床上了,你一点也不心疼他,让你给点钱怎么啦?你看看你大姐,把家里的钱都拿了出来不说,还天天来伺候你爸,我们也不让你伺候,就让你出点钱,你都不乐意,真是白生了你!”
  让她出钱,好像还是对她不薄,要她感恩戴德。余思雅气笑了,甩开余老太太的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我户口本上都无父无母,你们找错人了。”
  这场认亲,简直是个笑话。
  见她要走,余老太太不让,赶紧叫女人:“丽丽,快拉着你三妹。”
  一直沉默寡言的余丽放下了保温盒,跑出病房拽住了余思雅,哀切地看着她:“三妹,爸妈生活很困难,你就帮帮他们吧。”
  余思雅想起坐在病床上拿着时下最流行的游戏机,穿着一身新款耐克的余天赐,再看眼前的余丽,浅蓝色的t恤洗得发白,已经起了毛边,脚下是一双廉价的塑料凉鞋,全身上下的行头都不超过一百块。
  这样的余丽竟然还同情余家人可怜,既可笑又可悲。
  “松手。”余思雅心情糟糕透了,实在不想跟余丽多说。
  余丽不放,目光哀求,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思雅,咱们家实在是没办法了,你就帮帮忙吧。”
  余丽从小就干活,力气很大,余思雅挣脱不开,索性不挣扎了。她看着余丽问道:“你还有个二妹吧,她呢?我被抛弃在了孤儿院,她又被丢到哪里了?”
  “晏叔叔和许阿姨没有孩子,她被晏叔叔和许阿姨收养了。”余丽轻声说道。
  余思雅笑了,只是笑容有些冷:“她的命倒是比我好,你们怎么不去找她?”
  余丽眼神闪躲:“她,她要养晏叔叔和许阿姨,负担重。”
  她实在是不会撒谎,余思雅一眼就识破了这谎言:“她不搭理你们吧,她都不理,你们凭什么觉得我会搭理你们?我余思雅出生就被丢在了孤儿院,无父无母,无亲无戚,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放手,不然我报警了!”
  余丽到底胆子小,被她这一吓,赶紧松开了手。
  余思雅立即跑下了楼,背后传来了余老太太不甘的骂骂咧咧声。
  后来余思雅才知道,余家可不止生了她和余丽还有那个送出去的老二。他们总共生了五个女儿,还有两个也被抛弃了,此外,还引产了两个六七个月大的女婴,就是为了生个儿子。难怪他们的宝贝儿子取名叫天赐呢,这可是他们连续怀了七八个孩子之后终于生下来的宝贝,他们老余家的根儿,可不是老天爷赐给他们的。
  余标两口子是双职工,八十年代实行计划生育,城镇职工只能生一个。他们一家子重男轻女,非要生个儿子不可,但又怕丢工作,生出的女儿都抛弃了,直到生儿子为止。
  至于余丽,虽然没像她的妹妹们一样出生就被抛弃了,但也要给余天赐让路。她出生不久就被送到了老家乡下让亲戚抚养长大的,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父母一面,直到她十几岁余标两口子下岗后才被接回了城。那时候她已经辍学了,户口也上在了农村,进城也没出路,只能去打工。
  可能越是缺什么就越在意什么,余丽急于得到父母的认同和接纳,跟许多缺爱女孩子一样,工资上交,结婚还要了一笔彩礼,然后就穿着一身衣服嫁人了,嫁人后也非常顾娘家,出钱出力不遗余力,妥妥的伏地魔。
  余思雅在余丽身上看到了余家人希望她长成的样子。但她天生反骨,绝不可能像余丽那样做余家人的血包,认清楚所谓血亲的真面目后,她也不稀罕他们的认同和接纳。
  余思雅一直不承认他们,也拒绝跟他们有任何往来。余家人找了她好几回,威逼利诱感情牌轮番上阵,都拿她没办法,最后消停了几年。
  她以为这家人应该是死心了。谁知道后来余天赐毕业后一事无成又好吃懒做,年纪轻轻的不出去上班,整天就窝在家里上网打游戏啃老。
  他们家住的房子还是八十年代余标单位分的公房,那种老式的筒子楼,就两间屋,没有厨房和厕所,做饭只能在阳台,一层楼共用一个厕所,又破又旧又不方便。
  加上余天赐是个两百斤重的大胖子,不好看,哪个姑娘能看上他?他娶不上老婆,他们老余家就要绝后了,这可急坏了余标两口子,于是他们又把主意打到了女儿头上。尤其是自己攒钱买了房的余思雅更是他们的重点目标。
  “余大嫂回去了啊?”
  司机的声音将余思雅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她侧头看到后世的余老太太现在的省城运输队队长嫂子曲爱玲拎着篮子笑眯眯地出来了,余思雅立即从石头上翻了下来,悄悄跟在她后面。
  等两人走出一段距离,运输队看不到他们后,余思雅上前两步,轻轻拍了一下曲爱玲的肩。
  曲爱玲回头,拧眉上下打量了余思雅一番,见她穿着打扮摆不上台面,曲爱玲浓眉一蹙:“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