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作者:平林漠漠烟如织      更新:2024-05-18 18:19      字数:3962
  李栀栀闻言也笑了,便立在尚夫人身侧,等尚天恩过来。
  她与这个未来公公尚学士虽然同处一个学士府,却平常难得见上一面,李栀栀也很少听到尚夫人提到尚大人,倒是董姨娘和薛姨娘来给尚夫人请安时,常常面似谦恭实则炫耀地提到尚大人。
  尚天恩身上尚穿着官袍,手扶玉带疾步而来,脸上分明带着喜色。
  还未走到亭子里,尚天恩已经喜滋滋道:“夫人,阿佳快要回来了!”
  他满头大汗走到尚夫人身边,伸手端起尚夫人面前碧绿的薄荷酒一饮而尽,然后拿过尚夫人的丝帕拭了拭脸上的汗水。
  见尚天恩如此不见外,尚夫人秀眉一皱,可是想到他带来的是儿子的消息,只得暂且忍耐:“阿佳到底怎么了?”
  尚天恩又自己给自己斟了一盏薄荷酒饮了,待暑热稍退,这才道:“阿佳他们接连打了好多次伏击战,北辽军队一直减员,接连败退,如今已经退到了长青山北五百里处,他们快熬不住了,辽国使团已经赶到了东京,要与朝廷和谈呢!”
  他满面欢喜一拍手:“既然要和谈了,阿佳岂不是快要回来了?”
  尚夫人闻言,脸上神情似哭似笑,眼睛早蒙上了一层泪雾。
  尚天恩见妻子如此,鼻子也是一酸,声音有些哽咽了:“阿佳大年初三凌晨离开家,到如今整整六个月零二十五个日日夜夜了!”
  李栀栀闻言,在心里算了算,尚佳是元月初三离开的,今日是七月二十八,他真的离开了六个月零二十五天……
  她抬眼看向尚学士和尚夫人,发现他们夫妇眼中含泪,相顾无言,显见是悲伤之极。
  李栀栀悄悄给一旁侍候的小樱和如玉做了个手势。
  如玉和小樱上前扶了唱曲的女娘,李栀栀带着别的侍候的人,悄悄离开了,只留下如诗如画在一边侍候。
  回到绿竹轩小楼内,李栀栀想起尚佳,心里不知怎么回事,空空荡荡飘飘悠悠,无着无落的……
  过完年之后,也许是学士府饮食精美营养丰富的缘故,李栀栀的身体开始了快速的发育,她的个子长高了不少,身体也有了明显的曲线,胸部隆起,腰肢纤细,屁股小而挺翘,双腿白皙修长……不过半年多时间,她便迫不及待地成长为一名楚楚动人的绝色少女。
  随着身体的发育,她似乎也开了情窍一般,常常会想起尚佳……
  到了这个时候,李栀栀这才清清楚楚地意识到,尚佳不只是她的好哥哥,还是她的未婚夫……
  ☆、第 57 章
  李栀栀不欲出去打扰尚夫人和尚学士,便端坐在绿竹轩书房窗前的书案后,对着窗外的翠竹习字。
  她发现每当自己情绪起伏不定之时,只要坐下来专心习字,渐渐就变得平心静气了。
  一直到了傍晚,李栀栀练得手腕酸疼,便把笔递给小樱,让小樱去洗,自己伸了个懒腰,随口问如珠道:“尹妈妈呢?”
  尹妈妈是个包打听,每当李栀栀想知道什么事情,只管去问尹妈妈,准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李栀栀话音刚落,堂屋内便传来尹妈妈的声音:“姑娘,我在这里呢!”
  她笑嘻嘻走了过来,屈膝行了个礼:“姑娘寻我么?”
  李栀栀忙上前扶住了她,娇嗔道:“妈妈折煞我了,以后不必多礼!”
  尹妈妈笑了摆了摆手:“姑娘,主仆有别,不可僭越!”
  李栀栀吩咐如玉:“给妈妈倒杯茶!”
  尹妈妈接过茶,斜签着身子在圈椅上坐了下来,手中捧着白瓷茶盏,含笑看着李栀栀,等待李栀栀问话。
  李栀栀想了想,问道:“不知道姨母……”
  尹妈妈把茶盏放到了手旁的小几上,笑容消失了:“姑娘,夫人已经回房了。”
  李栀栀闻言一愣,秀丽的眉毛挑了起来,丹凤眼中满是疑惑。
  尹妈妈叹息了一声,道:“老爷奉诏随郑太尉出使西夏,因事情紧急,已经出发了。”
  她脸上现出不忿之色:“老爷把董姨娘带了过去侍候!”
  李栀栀闻言,立刻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姨母去!”
  尹妈妈见状,忙道:“姑娘……”
  李栀栀见她欲言又止,便停下脚步看着尹妈妈。
  尹妈妈想了想,道:“薛姨娘又请了那个姓申的医婆过来了……”
  李栀栀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姓申的医婆一直在东京大户人家内院行走,能看简单的妇科和儿科,也会保胎接生,只是名声似乎并不好……
  虽然心有疑惑,可是李栀栀却没有声张,而是把此事藏在了心里。她留下如玉和小樱看家,自己带着尹妈妈和如珠去正房看尚夫人去了。
  尚夫人有些懒懒的,正端着一盏酒趴在后花园亭子里的阑干上看夕阳,金色的夏日夕阳照在她的发髻上身上,有种莫名的美丽。
  李栀栀走了过去,才发现尚夫人在喝酒。
  她再细细一瞧,发现尚夫人眼睛清澈,嘴角微挑,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喜意,这才放下心来——姨母最看重的人还是阿佳哥哥啊,至于姨父,哪里凉快就去哪儿呆着去吧!
  她笑嘻嘻地走了过去,挨着尚夫人坐了下来,让如画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一年饮酒一边陪尚夫人看夕阳。
  七月的沧州北部草原,白日艳阳高照,令人难以忍受;夜间清凉如水,倒是舒适得很。
  北辽的使团虽然奔赴大周京城东京进行谈判,可是在和谈期间,双方军队从未停止过小规模的战争。
  每当谈判陷入僵局,双方便开始各自采取小规模的进攻突袭和防御,维持各自的防线,以配合在东京进行的谈判。
  在这样的拉锯战中,大周军队不但把北辽赶出了大周国土,而且破天荒地占领了两国间的大片争议地带。
  大周主帅赵然为了巩固已有战果,与远在东京的永泰帝密切配合,坚持持久作战,巩固已有阵地,由进攻作战改为积极防御。
  在赵然的战略战术指导下,马步军指挥使尚佳带着他那支骑兵以打小歼灭战为主,不断袭击和伏击北辽军队,抢占两国争议中间地带,不断夺取其突出的前沿阵地和支撑点,并逐渐扩大作战规模。
  而沧州经略安抚副使贺沥则率领沧州守军坚守阵地,进行积极防御,巩固已有阵地,建立了坚固的防御体系。
  在北辽和大周的拉锯战中,金秋八月来到了人间。
  北辽军队已经无力进攻,只能进行消极防御了,而大周军队也开始进入了轮防休养期。
  这日赵然有些无聊,便命人把尚佳叫了过来,逗尚佳玩。
  尚佳在赵然的帅帐中与赵然拌了几句嘴,双方各有输赢。
  兄弟俩各自在心里酝酿着新一轮的争论,表面上却相对无言。
  正在这时,赵然的亲兵进来禀报道:“禀大帅,贺安抚使求见!”
  赵然抬头瞄了尚佳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凤眼中不由带上了一抹笑意,吩咐道:“请贺安抚使进来吧!”
  说罢,他看向尚佳,一本正经道:“阿佳,你得跟贺安抚使好好学学礼仪,看他是如何与我相处的!”
  尚佳懒洋洋地歪进了圈椅中,两条大长腿长长地探了出来:“那大哥你也得正经一点,不要老是没大没小的!”
  赵然看见他那惫懒的样子就想揍他,起身大踏步走到尚佳身边,正要动手,这时候大帐外面响起了一阵军靴踩踏在地上特有的“磔磔”声。
  尚佳也听到了,他立刻弹了起来,利剑出鞘般笔直地立在赵然一侧,恭敬之极。
  赵然也收敛了脸上轻松适意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双手负后,抬眼看着帐门方向。
  亲兵掀开了帐帘,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将军走了进来。
  这位青年将军一身甲胄,身背长剑,剑眉星目,肌肤微黑,生得很好,堪称黑里俏。
  他一进大帐,便向赵然躬身行礼:“贺沥给大帅请安!”
  赵然含笑亲自扶起了他。
  尚佳上前半步,与贺沥彼此见礼。
  三人分了主次在大帐中坐了下来。
  亲兵上了茶水后便退了下去。
  贺沥似乎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对于赵然的问话,有问有答,倒是没有别的闲话。
  尚佳也是沉默的人,更是不会多话,只是默默地观察贺沥和赵然。
  整个大帐里似乎只有赵然在说话。
  赵然自己说了一会儿,也觉得气氛单调极了,自己怪没意思的,便开始扯闲篇。
  他看向贺沥,神情慵懒:“贺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贺沥垂下眼帘,沉吟片刻,这才道:“末将父母早亡,兄嫂也都去世了,在这世上只有侄女一个亲人了。待此间事了,末将预备寻得侄女,后半辈子专心抚养侄女,看着她长大成人,别无他求。”
  他虽然是个武将,但是心机极深,知道赵然虽然佻脱不羁,可是心中自有沟壑。
  赵然既然当面问出来,那么只要自己的要求合理,赵然一定会妥善安排的,因此说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心里话。
  赵然闻言,突兀地笑了一声,凤眼眼波流转,看向尚佳:“阿佳,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尚佳淡淡地瞅了赵然一眼,觉得自己这个大哥实在是扯淡——战争结束,做大将的自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还能有什么打算?
  不过他从小就跟在这个大哥身后,很熟悉赵然的做事风格,赵然虽然有时看着很不正经,可实际上做事滴水不漏缜密得很。他既然这样问自己,怕是真的想知道自己的打算。
  他虽然对赵然各种的腹诽,可是当着外人的面,对赵然依旧恭谨得很,双手一揖:“禀大帅,末将预备回家奉养父母,完成亲事,以了父母心愿。”
  尚佳的潜台词是:大哥,给我安排一个能呆在东京的职位吧,我好回家与小未婚妻成亲,然后生儿育女孝顺奉养父母!
  赵然在听到尚佳那句“回家成亲”之时,脸上笑意加深,颊上那粒小酒窝时隐时现,凤眼笑微微地看向贺沥。
  贺沥见大帅赵然看着自己只是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他是一个深沉人,虽然心有疑惑,面上却是不显,只是暗中观察尚佳和赵然。
  赵然、尚佳和贺沥三人各怀鬼胎,各有心事,却若无其事地闲谈着,倒也和谐得很。
  ☆、第 58 章
  进入八月之后,京城的天气渐渐凉爽了下来。
  因中秋临近,教授李栀栀琴棋书画的韩先生和教授礼仪的许先生都告假离开了,被长久拘束的李栀栀终于得到了自由,欢天喜地地去禀报尚夫人,要带着小樱和如珠如玉去西楼前面采桂花做桂花蜜酒。
  尚夫人见她急不可耐,丹凤眼亮晶晶的,小鹅蛋脸白里透红,不由笑了,摆摆手道:“去吧去吧,淘气包!”
  李栀栀轻快地屈膝行了个礼,眼睛笑成弯月亮:“姨母,那我去了!”
  她脚步如飞,带着小樱、如珠和如玉三个丫鬟拿着簸箩采桂花去了。
  尚府中薛姨娘住的西楼大门外生长着两株百年桂树,如今正值花季,碧青的桂树叶子间点缀着一粒粒、一簇簇、一串串米粒大的金黄桂花,远远望去,硕大无比的树冠漫天遮地,仿佛一片绿云中点缀无数碎金。